《魔王拒绝相爱相杀》王辞

3、圣殿

　　空气陡然变得比魔族死前还要沉寂，亚尔维斯神情恍惚，胆子膨胀地伸手拽住他披风的一角：“你是……”

　　路西法把衣角从他手里拽出来，语气古井无波，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塞缪尔·米迦勒。”

　　“哦，塞缪尔·米迦勒……米迦勒？”亚尔维斯登时清醒，有些不敢置信和责备地看着他。

　　路西法全当没看见，继续编造自己的身份：“我来自其他地方，前几天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没人告诉我为什么会到这里，也没有人告诉我应该遵守什么规则。”

　　“抱歉，你既然姓米迦勒，那应该是米迦勒的直属天使。”伊莉丝黛尔摆手让巡查天使离开，温和地向两人解释，“这么多天没人照顾你，是我们的疏忽。”
　　“明天就是圣典，届时米迦勒一定会出席，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送你们过去。”

　　“等等，”亚尔维斯抗议，“我同意去了吗？”

　　抗议无效，两个小时后，神佑之地白塔原址和圣殿之间的空中，路西法掀起遮住车窗的帘幕的一角，俯瞰着那块光秃秃的地皮。

　　身旁无聊的要死的天使跟着凑过来一个脑袋：“那里就是白塔？离圣殿最近的地方？”

　　这只来到神界不足一个月的天使心眼和翅膀一样少，确认路西法不是魔族后彻底失去了防备心，不用诱导就能聒噪地自言自语半天：“看面积应该不小，那位魔族是怎么把塔带走的？”

　　“这里还是神佑之地，神界中距离天空之城最近的一块陆地，距离魔界最远的一块陆地，几乎就在造物主眼皮子底下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他一个魔族好好地跑到神界来偷塔做什么？”

　　遭受了整整两个小时精神折磨的路西法忍无可忍，冷冷掀开眼皮：“闭嘴。”

　　亚尔维斯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从窗户上爬下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大不小的马车内终于安静了。

　　这辆由四匹独角兽领路的马车车底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地毯，装饰的流苏上坠着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纯金的桌椅上刻精巧别致的花纹，路西法屈指敲了敲水晶杯，整理了一下七天以来的见闻，对神界的印象再次刷新。

　　和魔界不同，神界拥有【创造】权柄，黄金宝石和路边的石块沙砾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必要的守卫和随从外，上到真神下到普通天使都热爱亲力亲为，那位大天使医生伊莉丝黛尔在为他们简单介绍了神界情况后，就颇为心大地让他们自己坐马车去圣殿，一点不担心财物丢失。

　　因为神界没有偷盗，更没有明抢。

　　魔界新人的来源有两种，魔族生的或者从血海中长的，落地什么位格隶属于哪位魔神基本靠命，大多实力不强道德水平也十分低下，而神界不一样。

　　神界的神二代不多，更多的天使来自凡俗，靠拥有大功绩大道德而位列仙班，路西法和亚尔维斯就被当做了后者，所以那群天使对他诡异的能力警惕却不疑惑——大家都是能人，谁还没有点特殊技能了？

　　这让路西法省下伪装力气的同时多了一丝感慨，虽然他没有穿进九死一生的无限流、十死无生的末世，但魔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群奇奇怪怪的生物，伦理道德水平比非洲热带雨林里的猩猩强得有限，路西法一步从现代文明踏进原始社会，花了很长时间依旧难以接受魔界的风俗习惯。

　　既然适应不了环境，那就让环境来适应我。

　　经过漫长的改革，分裂的魔界终于从乱七八糟迈进了封建时代，然后止步于此再不能往前。

　　路西法陷入沉思，亚尔维斯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上，憋了不到五分钟就忍不住没话找话：“你说你叫塞缪尔·米迦勒，是真的还是编的？”

　　当然是编的，按照魔界的起名方式，他应该叫塞缪尔·林恩·路西法，塞缪尔来自他的原身，林恩是他穿越之前的名字，姓氏路西法则源于他所隶属的魔神【湮灭】之神路西法，但塞缪尔·米迦勒这个名字也不能说错，因为白塔守卫记录他名字的时候把他划到了米迦勒名下。

　　他反问：“你的名字是真的假的？”

　　亚尔维斯语气颇为惆怅：“不知道啊，我两眼一睁就有人叫我亚尔维斯，后面跟着的米迦勒是我根据其他天使的名字乱添的，你没发现这些天使的姓氏都是诸位神明的名字吗？话说圣子怎么和【创造】之神重名了……”

　　重名算什么，魔界的历代魔王都按姓氏叫路西法，一个名字而已，路西法连神界有几个神都不知道，敷衍地“嗯”了声。

　　亚尔维斯继续伤春悲秋地叭叭：“虽然天使们都很好，但这里真的好陌生，还只有白天，我想睡觉都不知道该几点睡，更离谱的是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困完全可以007……”

　　熟悉的词汇触动了路西法沉眠多年的神经，他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金桌对面的天使，试探地问：“007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乱说的。”亚尔维斯一拍脑袋转移话题，“哥，你掌控了什么权柄？看起来好厉害。”

　　路西法坦诚回答：“不知道。”

　　不是他撒谎，是真的不知道，他穿越的时候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也没有靠谱的领路人，现有的知识储备全靠在领域上考古和实验，直到如今，他也说不清这具分身掌控的权柄是月亮还是什么。

　　“神界的秩序也太松散了。”亚尔维斯长叹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卷曲的金发顺势滑落垂在脸侧。

　　这只天使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像是长大了一点，个子变高了，头发也长长了，只是这变化不明显，小到像是错觉，路西法漆黑浓密的睫毛微转：“你几岁了？”

　　“好像一百多岁？我其实已经成年了，但神界对成年的定义和我原先的世界不太一样。”

　　光线暗沉的车厢内提问者没有戴兜帽，长发肆意披肩，红眸眼波流转，让天使都失语的美貌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触目惊心，亚尔维斯像欣赏绝世名画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路西法表情漠然：“眼珠子不要可以挖出来。”

　　“为什么？长得好看不让人看？”亚尔维斯不满地爬起来，“要收费吗，先来两万块钱的！”

　　“不是，”路西法好整以暇地抱臂，“没人说过你的眼睛长得很像米迦勒吗？”

　　“啊？”亚尔维斯愣住，“没有，我就没见过几个人，有那么像？”

　　以为是圣子的私生子，没想到是流浪小狗，路西法兴趣少了两分：“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亚尔维斯“噢”了一声，笃定地说：“你见过米迦勒，并且不喜欢他。”

　　路西法不置可否。

　　他当然不喜欢米迦勒，甚至连“不喜欢”这个词都有些温和，他只想把他弄死。

　　早在一千多年前，圣子米迦勒和当时的还未堕落死亡的大天使长路西菲尔就一起将魔界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七天前又关闭了神魔通道害他不能回魔界差点被阳光晒死，魔界没有继承人，天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胆大包天的要造反！

　　亚尔维斯精神紧绷，谨慎地追问：“那你不会也不喜欢我吧？”

　　路西法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亚尔维斯：“……”

　　窗外传来独角兽的嘶鸣，飞奔的马车到达了目的地，路西法起身下车，亚尔维斯不甘心地跟在他身后嚷嚷：“为什么？就因为我长了双和他一样的眼睛？不是，连坐也不带这么连坐的啊！又不是我想长这样的！”

　　前来接应他们的一队天使穿戴整齐考究，笔挺地列成一排，队首的大天使出列，迟疑地向路西法脱帽致意：“您好，我叫兰斯洛特，请问是亚尔维斯殿下和塞缪尔殿下吗？”

　　……殿下？

　　亚尔维斯闭上了嘴，路西法思绪骤停，两人脚步同时微不可查地一顿。

　　……他们好像编了个不得了的身份。

　　兰斯洛特弯腰露出一个灿烂而礼貌的笑容，四翼下压，满怀对新晋天使的热情：“恭迎二位来到圣殿。”

　　路西法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平静地点头回礼，抬手抚摸过身旁独角兽流光溢彩的柔软毛发，长靴踏上草地，绕过初来神界时庇护过他的参天月桂树。

　　在这片神界所有天使都爱戴的土地上，十二根金柱拔地而起，支撑起一座只有传说中才存在的华贵殿宇。

　　苍穹之下，一尊庞大的大理石天使雕塑凌空悬浮于半空，背后六只羽翼舒展大张，手持十字圣剑向上翱翔，沐浴着神界永昼的灿金色阳光，脚下，大片大片的天蓝色重瓣月见草花海绵延如同流动的锦缎，海浪般随风起伏，阵阵花香扑面而来。

　　光芒普照中，路西法抬头，透过兜帽与无脸的雕塑遥遥相对。

　　它背后，数不清的各位格天使在高逾百米的恢宏宫殿内外忙碌奔波，晚高峰的车流般川流不息，不停拍打的翅膀飘落下丰年大雪般的羽毛，更深处，难言的威压隐约蔓延出了一点端倪——至少有一位受邀的神明已经就位。

　　身侧的亚尔维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一路东张西望探头探脑，时不时提问：“好大的宫殿！明天的典礼会来很多人吗？”

　　欢迎他们的其他天使早已离开，只剩为他们指引方向的兰斯洛特笑着回答：“当然，神佑之地少有大规模的幸事，又恰逢米迦勒殿下心情不错，明天大天使以上的与会人员都至少有上千人。”

　　路西法被微风中飘渺的圣歌吵得心烦，听完这句话后心情愈发恶劣，然后这种心情在兰斯洛特宣布他和亚尔维斯住一个房间后达到了顶峰。

　　圣殿的顶层，远离人群的僻静走廊里，大天使十分抱歉地解释：“两位殿下，你们二位是临时通知要过来的，圣殿本来只供圣子一人居住，房间实在紧张……”

　　神界圣子小气，圣殿也一样吝啬，偌大一个宫殿像严重缺乏【空间】权柄似的，路西法扔下一句“可以”，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入。

　　跟在他后面从门缝里溜进来的亚尔维斯蹑手蹑脚地带上门，看着他明显不爽的背影，站在墙角咳了一声，扫视一圈后试图商量：“虽然房间内只有一张床，但沙发和地毯都很软，我可以打地铺。”

　　路西法坐在远离阳光的沙发上摘下披风和兜帽，面无表情地回视：“你不说你可以007吗？”

　　“可以是可以，但维持人类的作息是每一个从凡俗晋升上来的天使的执念……”亚尔维斯猛的抬头，“不对，你知道007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