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吟》冷绯月

3、好梦易醒

　　梦吟馆开业第二日

　　清晨，我拉开深蓝色的窗帘，推开了门。

　　明媚的春日晨光洒在我的身上，依然带着凉意的微风拂过我的脸和发，令我顿时清醒了不少。

　　冷清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小孩的嬉闹声，小贩的叫卖声，邻里间的问候声，驾车马夫的吆喝声，马蹄踏在路面上的得得声，车轮滚动的隆隆声，拉开了人们忙碌一天的序幕。

　　哼着歌，心情很好地开始打扫店堂，把本就很干净的红木桌椅擦得更亮。正忙碌时，瞥见门口站了一个人，似乎正在看我放在橱窗里的广告。

　　“希望他会进来！”我刚这样想着，就听见清脆的风铃声响了起来。真是天从我愿，我心中窃喜，脸上也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笑容，迎向刚走进门的客人。

　　客人是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子，褐色的头发略显凌乱，平凡的脸不会给人留下太多的印象，唯有那双充满估量的眼，给人以商人的精明感，然而眼眶下的阴影和脸上的疲态，掩盖了他本有的干练。略有发胖的身上穿的是七彩织锦袍，腰间别挂着一块貔貅形的温润翡翠。

　　“欢迎光临梦吟馆！请这边坐。”我把客人领到靠窗的桌前坐下。

　　“很少有人这么早来喝茶呢！您想喝点什么早茶？提神的......”我看了看他不置可否的神情，接着问：“还是安神的？”

　　闻言，中年男子浅褐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他直盯着微笑着等候他答复的我，缓缓开口：“安神茶吧！”

　　我朝他微一点头，“请稍等片刻。”然后转身沏茶去。

　　安神么？真能有安神的效果吗？中年男子转头看向窗外初露嫩绿叶苞的垂柳树，在心中苦笑。梦吟馆，很令人费解的名字。自己连日恶梦，已经被搞得心力交瘁，几乎不敢入睡。昨晚更是在被恶梦惊醒后，一直在街上游逛至今，却在看见橱窗中的话后莫名其妙地走进了这家新开的茶馆。也罢，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当休息一会儿吧。

　　“您的茶来了。”我把茶盘放到桌子上，正神游的中年男子回神看着茶盘中精致的茶具，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先把两碟小点心放好，再把一杯暗香浮动的茶送到他面前。

　　“这是‘暮鼓晨钟’，色淡味醇，回味悠长，有安神定心之效。”

　　听完我的介绍，中年男子带着疑惑端起茶杯，随即全身一震。

　　这个触感！凭自己二十多年买卖古董的经验，手中这个浅绿色，简单小巧的茶杯竟是橄榄石的质地。这怎么可能？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茶馆里竟然用得起如此珍稀昂贵之物？

　　中年男子抬头看向我，眼里闪过惊异、不信与怀疑，在他开口之前，我确信自己在他眼里还看到了一丝贪婪，虽然一闪而过，快得让平常人无法察觉，但却逃不过我的双眼。好戏就要开始了！

　　“谢谢！这个茶杯真是精致，茶也很特别，我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茶名。”

　　我脸上的笑意更浓，细心地为客人解释道：“此茶乃用日暮所采之雪雾山玉露嫩叶加初开之茉莉花蕾，用清晨所集之荷叶露珠初沸冲泡，再用具舒缓情绪安神利眠之效的橄榄石茶杯盛之，确是安神极品。”

　　清淡的茶水在莹绿的茶杯中轻轻的荡漾，中年男子举杯就唇，轻抿一口，温润的液体带着一种浅淡的涩味入腹，嘴里唇边却留下不散的甘美与淡香。

　　“好茶！”客人不禁发出赞叹。眼神开始迷蒙起来。

　　“您慢慢品尝。”我敛下笑意，无声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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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给珍儿捉蝴蝶啦！快起来给珍儿捉蝴蝶啦！”

　　沈冠之睁开眼，就看见三岁的宝贝女儿坐在他的肚子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扯住他的前襟，粉嘟嘟的小脸都快凑到他脸上来了，小嘴里吐出的是软软童音，却不依不饶地硬是把他从熟睡中唤醒。

　　“好，好，好，小宝贝就别叫了，爹这就给你捉蝴蝶去。”

　　抱起珍儿，深深地吸了一口原野上带着野草清香的空气，暗笑自己竟然会在草地上睡着。

　　抬眼，明媚的阳光下，一个身穿淡绿沙裙，右手挎着一个精美竹篮的女子正婷婷地向他走来，她的脸上漾着幸福的微笑。

　　沈冠之抱着小女孩，急步迎了上去。

　　“娘！爹要给珍儿捉蝴蝶了！”小家伙远远地就兴奋地叫了起来，高兴地手舞足蹈，就差没蹦到她娘的怀里去了。

　　“珍儿又不乖，把爹爹给吵醒了？”芸婉柔柔的声音如微风拂过他的心头。

　　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你去哪了？”

　　“我回去拿了点吃的来，冠之，你饿了没？”温婉的笑意一直挂在她的唇边，芸婉体贴地问道。

　　“珍儿要蝴蝶！珍儿要樱桃！”似乎觉得被大人冷落了，珍儿软软的童音抗议着。

　　他和她相视一笑，他们的宝贝女儿呀！

　　“爹这就去给你捉一只最漂亮的蝴蝶。珍儿先乖乖地吃樱桃。”

　　沈冠之把珍儿放在芸婉铺在草地上的碎花部垫上，揉了揉女儿细密软滑的头发，就去完成宝贝女儿交予的“伟大”任务——捉一只最漂亮的蝴蝶——去了。

　　芸婉刚从竹篮中拿出鲜嫩的樱桃，就听见珍儿一声欢呼，红滟滟的小嘴已经凑了上来，一口就从她手中卷走了两颗，边吃边咂巴着小嘴的珍儿，两只小手又迫不及待地各抓起两颗往嘴里送。

　　“小搀猫，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芸婉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女儿的谗样，轻轻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小丫头象谁。

　　抱起珍儿，芸婉拿出丝帕，轻轻地擦去她小嘴边流出的一点樱桃汁。珍儿小手扬起，两颗红艳的樱桃送到她的嘴边。

　　“娘，你也吃呀！”

　　沈冠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金眼粉蝶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美丽的画面。一种难言的温暖涌上心头。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渐渐朦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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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先生，沈先生……”我轻声呼唤着伏在桌上，已熟睡半个时辰的中年男子——沈冠之。

　　他睁开眼，有些迷糊地看着我。

　　“你的茶已经凉了，我再给你换杯热茶，可好？”我微笑，有礼地询问。

　　“茶？”他有些迷惑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又看向我，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身处何方。

　　“我刚刚睡着了？”

　　“恩，你是太累了吧？”

　　可爱的珍儿，温柔的芸婉，美丽的蝴蝶……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自己已久违的美梦！沈冠之在心里苦笑，终于不再是噩梦了。珍儿，芸婉，自己有多久没去看过她们了？应该去看看她们……

　　他恍惚地站起身，随手放了十枚银币在桌上，急急地离去。

　　“美梦易醒，噩梦难去……”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