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引》荒景记流年

5、第 5 章

　　还来不及详谈，漓凤就觉得耳边传来清雅辽远的钟声，打破嘈杂的雨音从峰顶悠然降落。

　　卓飞心中一震，目光惊疑道：“这晚钟，难不成是？”

　　顾云曦但见东边一片红云恰如华锦绚烂，所行之处雨滴纷纷避让，“许是师祖归来了。”

　　“师祖。”对视一眼，两人看向不明所以的漓凤，淡淡说了一声，“我们要先行告辞，就不和姑娘絮叨了。”

　　两人顾不得外面瓢泼的大雨，推开门霍然飞身而起，卷着风雨穿行。

　　“仙人……”漓凤扒在窗上看着那纵横肆意的身姿迅速消失在雨幕中，心中交织着愕然，钦佩还有点怅然的情绪。

　　三更时分，雨夜深沉，硕大的雨珠撞击在山中各处，激起连绵不绝的回响。漓凤心底陡然生出一种烦闷来，心绪不宁，假寐了几个时辰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不得不爬起来点起铜香炉里的安神香，随着青烟袅袅，才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

　　无尘小筑内，被带回来的漓凤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混乱，混混沉沉，浑身冷的簌簌发抖，惨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衬得肤色愈发透明。

　　顾云曦眼神深邃，给她服用了祛毒的丹药，还是未见明显的好转。病榻上的人两眼紧闭，双眉紧蹙，不是发出痛苦的□□。看样子，余毒仍深埋脏腑、骨骼之内。

　　他看了一眼窗外，圆月当空，如同一面菱花铜镜发着冷冷的青光。

　　这才明白今日恰逢月圆之夜，余毒借着阴寒之气愈发猖狂。如藕的手臂上隐隐现出带着黑气的细细血管，额头上爬上了如蛇的纹鳞，说不出的怪异。

　　顾云曦心下一沉，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眼前之人有妖化的风险，自己必须为她疏导体内的残毒。

　　他拉起漓凤的右手，掌心相对，合上了眼，凝起灵气，一道清辉缠绕在两人手腕处，冰凉如玉的灵气压住不断上涌的蛇毒。

　　那灵气纯粹澄净，涤除了氤氲上浮的黑气，漓凤额头上的纹鳞在逐渐消退，惨白的嘴唇也开始有了血色。

　　见病患好转了不少，顾云曦长舒一口气，手开始松动起来。

　　昏沉中的人意识到灵力减弱，长长的睫毛似有不甘的颤动着：不够，不够，她需要更多的灵力！

　　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病榻上的人猛然发力，另一只手鬼使神差地勾住了顾云曦的脖子，将他上身压低。

　　顾云曦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左手被扼，右手撑在床榻边，两人几乎唇齿相依。他不敢强行断开灵力的对接，现在治疗正在关键时刻，强制撤退只会两败俱伤。唯有试图挺起上半身，拉开安全的距离，没想到意识迷离的人异常执着，禁锢的力量非同寻常。

　　灵气顺着那一指之距不断流动，顾云曦体内不多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身上生出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周身血液似乎要凝固了。

　　反观这边，充沛的灵气在漓凤体内不停的容纳、融合、吸收、转化，带来无限的满足。

　　她的发丝被撩起，摆舞不停，身上银光点点，浮沉旋转，因为激动，双颊嫣红，彷佛月下海棠楚楚动人。

　　好在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更多的灵气，持续了十几秒强取豪夺就中断了。

　　砰的一声，她一个后仰，整个人又昏厥过去。

　　灵力耗泄的太过厉害，顾云曦起身的一刻，几乎站立不稳，月光从摇动的枝叶间筛漏而下，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唇角浸出淡淡血丝……

　　轰！一道霹雳落下，将睡梦中的身形照亮。

　　漓凤猛然睁开眼睛，直楞楞地瞧著窗外，大雨依旧哗啦啦。她回味着梦境里的一切，各种情绪涌入心头，这究竟是自己深沉的回忆还是无端的臆想？胡思乱想了许久也没理出个头绪，头脑逐渐昏沉起来，人重又陷入迷糊昏睡。

　　绯红色的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雨后山谷，空气格外清新。

　　漓凤扫了扫空荡荡的室内，整个无尘小筑除了自己别无他人，不免无聊至极。卓飞和顾云曦自那日急匆匆的离去，就未曾露脸。害得她绞尽脑汁的想的方法无法施展，试图求证的意图也无法实现。

　　“看姑娘活蹦乱跳的，的确好了。”漓凤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风雨无阻定点送饭赠药的清风。

　　她依旧嫌弃地看了一眼浓稠的药汁，猛灌了下去，随后抹了抹嘴唇，顺便提了一句，“最近怎么不见两位恩人走动。”

　　“他们下山了。”

　　漓凤忽然一愣，呆呆道：“下山？”

　　清风看向吃惊的人，“是的，前日云游的师祖归来，诏令弟子开会。然后大师兄就领着七八个师兄弟下山了。”

　　漓凤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下颌，喃喃道：“走的很匆忙啊，应该和你的师祖有关。”

　　“应该是，不过我入门太晚，资质也浅了，例会没有参与。好在他们喜欢议论，我听到他们提到什么玉屏山，说什么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沓，熛至风起.......”

　　“玉屏山。”漓凤很会捕捉关键词，这个地名肯定不简单，不过当下是两眼一抹。于是，她环顾四周，眼光落在左侧的墙壁上，壁上挂有一幅一丈见方的地图。几步走了过去，一张瓜子脸仰起，仔细端详挂着的地图：一丈多长的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种类繁多的名字，山岳河川，城郭市集，标注的十分清晰。她驻足苦苦查看，终于发现那一点：白帝城玉屏山。

　　漓凤心思灵透，大概明白了什么，仔仔细细的将整个地图看了数遍，默记于心。

　　然后，对准备离开的清风说道：“清风，我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也该下山了。”

　　清风转身看向她，有些不舍道：“不再多待几天吗？”

　　漓凤若有所憾的道：“如此神仙洞府，我也舍不得离开，也舍不得对我悉心照顾的清风小道长，可是我一不是宗门弟子，没有理由赖在这儿不走。二是目前我身世成谜，也得找回自己。”

　　“也是。”清风听了她的解释，心下释然，“既然你要走，我给你准备好行李。”

　　“本来无一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无需破费了。”

　　清风一口回绝了她的谦让，“不行，你一个女儿家家，两手空空总归不好。况且师兄也嘱咐过若你孤身离去，得准备周全。”

　　漓凤无奈地看着热心的清风风一样离去的身影，来到窗前。本来心中怅惘起来，不知何去何往。陌路相逢，离别之后便是尘归尘，土归土，心中虽有遗憾，也只能坦然接受。现在获取了有效信息，也算有了追逐的目标。

　　她推开窗，深深吸了一口沁凉清冽的空气，神思顿时清爽，抬首睁眸，山中雾汽迷蒙，鸟鸣花幽，堪比仙境，一扫心中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