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引》荒景记流年

22、第 22 章

　　翌日，漓凤和梦麟在王源的陪同下乘着衙门的官车往既定的地点赶。

　　乘车路过一座祠庙的时候，车帘被凤轻轻扬起，漓凤远远瞥了一眼，那祠庙满身沧桑，充满腐朽的气息，看起来是座古老的神祇，疑惑道：“哪儿是？”

　　王源用余光轻轻一瞟，语气微微一顿，“这是三神祠。”

　　“三神祠？”

　　“微州地界有三座大庙，按照方位划分，分为上、中、下三祠。上祠三神祠设在桃花县，若按时间算来，它建的最早，保存也最完整的。中祠水龙祠则安在两县交界处，曾历经洪水摧毁过，后来又修复了。而下祠春露祠从上次干旱被毁坏后，无人问津，早已破碎。”

　　“看样子，此地香火兴盛，庙宇众多。”

　　王源摇了摇头，“也不尽然，本官也熟读此地县志，百年前，先民更相信万物有灵，微州曾经祠庙遍布：有日、月、参、辰、南斗、北斗、荧惑星、太白星、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祝融、句芒、蓐收、青帝、白帝、诸逑等等，近乎百座。单单就是这桃源县也有数十座祠庙。”

　　“后来呢？”

　　王源沉默一瞬后，沉声道：“后来清理了绝大部分，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

　　梦麟似乎被他点醒，问了一句，“大人，不知哪里可以查阅县志？”

　　“桃源县和陵县二县同城，为了节约地方，很多一级的文书档案都放在我府衙后面的文书馆，以便随时调取勘合。你若想查看，我写张条子放行即可。”

　　“如此，多谢大人。”

　　王源颇为客气地回道：“区区小事，无须挂齿。”

　　除魃仪式设在桃花村的祠堂，祠堂里面规模不大，外围空地倒是宽敞，村民们一大清早就在忙碌，皆有菜色。

　　一炷香的路程，漓凤下了车，迈步进了堂前。祠堂正中安置了一张八仙桌，上面供有茶、酒盅、茶盘、斋盘、供果、上面还摆着五个土木偶，模样倒是乖巧可爱。

　　“那木偶是？”

　　村长柱着拐杖徐徐进了堂屋，“那是祈雨用的土木偶，先人留下的习俗了。”然后，他递过来一张纸，“姑娘，这是我们村的地图，你等下沿着路线跑就行了，也别走的太远，毕竟是个仪式。”

　　“好。”漓凤扫了一眼，这个桃花村也就两座山，一前一后夹着祠堂，她主要绕得是西面那座比较低矮的山包。

　　“让让。”一个老汉碰了碰挡道的梦麟，从里面搬来一个将近成人高的彩纸，外形似人而丑陋，它臃肿的鼻子上倒挂一张历数其罪状的表文，背后写着：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这是？”

　　“等下要点起火堆，我们要绕火堆三圈，再将它撕毁捣烂，付之一炬，以示惩戒。”

　　梦麟生出些许同情，嘀咕了一句，“可怜。”

　　老汉重重将纸人一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颇为生气道：“你不同情活生生受苦的村民，反而同情这些木偶纸人，真是是非不分。”

　　梦麟脸上一红一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有些委屈地看着漓凤。她正想安慰，身形硕长消瘦的李贵走了过来，随手递来一张面具。

　　“这是？”

　　她左右翻看着面具：青面獠牙，红发赤睛，两耳挂着红色的流苏，整体看起来丑陋恐怖。

　　李贵不咸不淡地答道：“旱魃的面具，等下你要戴着奔跑。”

　　漓凤有些好奇着戴了上去，露出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眸，消除些许狰狞。她冲着梦麟微微一笑，虽然也看不出啥笑容，自嘲般安慰他，“等下我可比你可怜。”

　　“呦，这副模样可真还原。”耳旁传来一阵嘲笑，两人打眼就看到菡锦，她依旧是一身精致华服，目光上下打量着，掩袖而笑。

　　梦麟眼中闪过一丝疑色，但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漓凤淡然地瞥了一眼，冷声道：“千金大小姐，怎么纡尊降贵来此地了。”

　　菡锦一脸看好戏的的模样：“怎么有趣的仪式当然不能错过，你等会千万跑快点，别被我撵上。”

　　漓凤一阵无语，眼前人着实恶趣味，完全是想折腾自己。因为作为旱魃的替身，她需要一路被撵着跑，并且时间要持续到下山，才能宣告结束。

　　“放心，本姑娘腿脚快，绝对让你找不到。”

　　“尽说大话。”菡锦走到神桌旁合掌鞠躬的王源身旁，难得正色道：“旱灾虽是天祸，亦根植于人事，大人不必事事躬亲，时时祈天，合盖正典明刑，才可调和阴阳。”

　　王源一派和雅端正地回道：“本官受教了。”

　　路过的老汉听到了，立马给了一个白眼，插话道：“天灾不求天，求人有啥用，我们又不是大罗神仙，指挥龙王来降雨，这女娃看着好看，脑子却是糊涂至极。”

　　这无差别攻击，倒是让在一旁的梦麟嘴角一翘，暗自开心了一下。

　　菡锦听了老汉无礼的评价，眸光一冷，随后转过身，竟然没有计较，倒是出乎漓凤的意外，难道就自己招她恨？

　　“我来也。”祠堂上空银光一闪，隐约有人的身形掠过，原来孟昂为了显出自己的本事，特意御剑而来。

　　果然，村民们看到如此高人，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有的还叩头跪拜。

　　孟昂洋洋得意地收了宝剑，直接落在神桌前。他昂着头看了一眼所有人：“可以开始吗？”

　　“人齐了?”

　　村民忙活好手中的活，齐齐地站在一齐。李贵点点头，示意准备完毕。

　　村长脸上的神情很肃穆，“仪式开始吧。”

　　孟昂将宝剑立在一旁，开始焚香作法。只见他袖子一振，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根指头，点了点案上的一碟朱砂，口中念念咒语，然后双指飞快点向桌子上的黄表纸。纸上一点朱砂，犹如沾上一点火星，黄纸立刻燃了起来。他手一挥，燃火的纸飘到半空，眨眼成灰。而那一点余灰，落在“旱魃”纸人之上，哧得一声，火舌舔了起来，不知何处挂来一阵强风，旋灰直上数丈，天边隐隐有阴云袭来。

　　“孽障显形，哪里逃。”孟昂对着漓凤大喝一声，震得她一凛。漓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戏份要上演，立刻戴上面具，飞也似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