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引》荒景记流年

19、第 19 章

　　大熙四年二月，郊外蓝天万里，浮云朵朵。小道旁青草蔓蔓，如浪起伏。

　　一辆装饰简单的双驾马车不急不缓地行走着，一角的灯笼悠悠地晃着，四角的铜铃丁玲作响。

　　马车帘子突然被掀开一线，漓凤露出半张俏脸，“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她晃了晃手中的书籍，“话说真有上古之人吗？你见过吗？”

　　手持长鞭的梦麟扭过头，和她对视一眼，果真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漓凤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开，即使不施脂粉，也是黛眉如柳，面若桃花，模样可算是百里挑一。

　　“上古时代距今数万年，要是活着都是始祖级别的人物，就我这点岁数哪见过，我父王也不过区区数百年，或许我老祖宗见过。”

　　“老祖宗？”这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我们龙族的老祖宗在上古之时，可是与神明并肩而战，平四海，定八荒，何其荣耀辉煌，可惜，如今式微。”

　　“式微？”漓凤微微挑起的眉梢露出了一丝诧异，“我可没看出来，在人间，称呼至高无上的帝王都说是真龙天子，地位可崇高了。”

　　梦麟迎着质疑的目光，微微沉吟，开口道：“那是凡人的信仰，仙神可不会这么认为。”

　　漓凤撩着车帘有点手酸，索性挪到马车的前室，和他并排坐在一起。

　　清风拂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青草气息。

　　“你看的是什么？”梦麟摸过她手中的书，掀起书皮看上一眼，“《云迹仙踪》，看着怎么像野史话本。”

　　她睫毛一颤，睁开眼睛，“稗官野史，难免会掺杂一些秘录，看看也无妨。我还买了许多话本，什么《小窗记》《幽梦录》《梦溪夜谈》，还有《白话奇谭》……”

　　梦麟看着她如数家珍的模样，笑道：“看了那么多话本，你有没有什么心得呢？”

　　漓凤双唇微微一抿，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依旧盲人摸象，而且我发现天界说话总是含糊其词的，什么是四御之印，十二宫之位？”

　　梦麟耐心地解释道：“不是天界说话语焉不详，而是你我经历的太少。据说上古之时，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神君支撑四极，沟通天地，养世间浩然正气，所谓四御之印便是四灵的神印。九重天的神殿乃金台玉阙，是元气之所合，蕴涵日月星辰之力。十二宫则是镇守神殿的十二位神官，是漫天星辰的化身。”

　　“如此说来竟是比天界更为神秘的所在了，那为何还会陨落？”

　　“神殿陨落，三界对此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如此悠远的历史，真相如何，纵然是父辈，也只能管中窥豹，难辨全貌，更何况你我。与其内心困惑，不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她忍不住佩服起来，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辰倒还宽裕，问道：“我们这是往哪走？”

　　梦麟讪讪干笑：“我也不清楚。”

　　“闹了半天，我们是四处晃荡啊，你迷路的本事可是一绝，可别把我拐到某个深山老林出不来。”

　　“哪里哪里。”梦麟连忙转开了话题，咳嗽一声，道：“要不试一试天星盘。”

　　“倒是忘了这个宝贝。”漓凤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通体鎏金的天星盘，摸着盘上刻着的一圈圈的类似刻度的古怪花纹，小声嘀咕着：“该去哪呢？”

　　她左右手捣鼓了半天也没见动静，手指敲敲了罗盘的边缘，“是不是坏了？”

　　“你看你，光顾着看话本，正经修炼的书籍是一个字也不看。”梦麟一边数落，一边往她的掌心的天星上扫了一眼，蓦然单手一掐诀的冲其打出一道红光。

　　天星盘立刻在掌心缓缓转动不停，一座座山川河流和城郭的影像漂浮在它一尺之上，金色符文也从盘中涌现而出，飘舞在影像旁边。

　　漓凤眼也不眨的凝望着盘中伸缩闪动不定银色长指针，它在咕噜咕噜转动数圈后，突然一颤的定住不动了，某个原本毫不起眼的点微微闪动着。

　　她轻轻用指尖触动，那一点光芒大放，凝成一座小山的模样，同时跳出两个金字：桃源。

　　梦麟依照方位拨动盘中短指针，虚影中又多出了一个红点，并且两点连城了一条曲折的路线，他摸索了一番，“有方向了，我们赶路吧。”

　　“好。”漓凤收起天星盘，钻进车厢。

　　“驾！”梦麟长鞭劈甩，划出凌厉凛冽的破风之音，马车在深翠的树叶穿梭，浅浅的绿和淡淡的份都在急速行驶中不断虚化。

　　黄昏来临的很快，刚才还一片烂漫晚霞的云天，转眼间便只剩一层薄薄的红。

　　不知不觉地，被颠睡着了的人醒了过来，撩开窗帘，往四周望了一下，发现景色愈发荒凉，仿佛到了穷乡僻壤一般。

　　漓凤拧着眉，喊了一句，“你是不是走错道了？”

　　显然，梦麟也有些愕然，“我是按照天星盘的指示行使的，应该不会错了。”

　　漓凤暗道，桃源，桃源，听名字应该是一处幽径深处桃花源，怎么这般荒草枯木，名不副实！

　　“我看到有人过来，我去打听打听。”他放慢了速度，将马车停靠在一侧。

　　漓凤从车上下来，发现三五个衣衫褴褛，仿佛路边乞儿的人携老扶幼走了过来。

　　“请问前面是不是桃源？”

　　其中一个青年走近，因为干渴得发不出声来，只是伸手指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

　　“想要喝水麽？”漓凤从马车的包袱里拿出水和干粮递给他。

　　青年小心翼翼地接过水壶，只是在唇边滋润了一下嘴唇，就将它递给了面青唇紫，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老人。

　　梦麟不由地长长吸了口气，喃喃道：“怎么如此凄凉。”

　　恢复一些力气的青年缓缓开口，脸上露出一丝奇怪表情，“前面就是桃源县，姑娘莫不是要去那？”

　　漓凤点点头，心情却开始沉重起来。

　　“姑娘要不是有天大的理由就不要在向前走了，我们逃难都来不及，你们何苦往死地里闯。”

　　漓凤讶异道：“怎么说？”

　　青年满目悲凉道：“整个微州府连续旱了三年了，江湖干涸，荒草枯树。庄稼颗粒无收，许多人都饿死，但凡有能力的，能跑的都跑了。”

　　梦麟和漓凤面面相觑，忽然间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