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蟠游戏》四草夕夕

2、第2章 铅块-沐汐

　　沐汐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只机械蜘蛛瘫软在地。西时迅速关上门，一手一个将它们扔到茶几上，然后开始在房间内四处检查。
　　“这是怎么回事？”沐汐惊愕问道，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目光紧盯着茶几上的机械蜘蛛。这些高科技的侦查机器，拥有八条修长的黑色金属腿，支撑着一个圆鼓鼓的黑色金属身体，背上的八只眼睛此刻都紧闭着，显然是被西时的飞镖破坏了电源。
　　“这是黑谷徒的侦查机械蜘蛛，”西时冷静地解释，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停留在沐汐身上，“你不能再住这里了。”
　　又是黑谷。沐汐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立刻冲进卧室，抓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书包，回到客厅。她看到西时正从书架上取下那匹昂扬姿态飞奔的翡翠骏马，那是母亲离家时送给她的礼物，叮嘱她要妥善保管。
　　西时没有征询沐汐的意见，便将骏马塞进手提包，然后对她说：“你的行李箱不能带。”
　　“为什么？”沐汐不解道。
　　“我们不是去旅游。”西时简短道。
　　沐汐不满地看着西时，最后愤愤地将行李箱踢到一边。
　　“至少让我带上这艘船模型吧？”沐汐指着书架上的白色轮船模型道。
　　“麦汐号，你前男友麦飞两年前情人节送你的礼物。” 西时瞥了一眼淡淡道。
　　“你认识麦飞？”
　　“他是一名痴迷于造船的超级船公司的高级工程师，你们是在一个船模展览会上认识的。你们都对造船很有兴趣。”西时自己从冰箱拿了一罐苦咖啡拉开，“这艘轮船模型就来自他的设计，你们两人共同手工制作一个礼拜才完成。造成的那一天，你们搬到乐水湖中，用遥控器兴致勃勃操控了一个上午……”
　　“你在跟踪我！”沐汐越听越生气，睁大眼睛叫道。
　　“黑谷徒一直在找你，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这是必不可少的，请见谅。”西时轻描淡写道，仰头将咖啡全部喝掉，“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麦飞结婚了。”
　　“这混蛋结婚了？什么时候？”沐汐心里仿佛被塞进一块寒冰，声音有点发抖。
　　“就今晚，在黄金海岸沙滩，和一个金发碧眼姑娘。”
　　“混蛋！”沐汐脱口而出骂道，“才分手不到一年，他就结婚了……我真想现在去狠狠揍他一顿！”
　　“不必了，”西时将咖啡罐老远投进垃圾桶，“在沙滩婚礼现场，我已经揍了他，婚礼不得不停下，因为他进了医院。”
　　沐汐嘴巴张得大大，可以想象身藏武术的西时一旦冷酷出手，那个混蛋肯定受伤不轻。
　　“揍得好！”她举起拳头大声道，察觉到西时的眼神，便故作轻松说道，“我没事，我早不在乎他。”
　　西时的手机响了，她从手提袋里拿出来接听，有意投放出影像。一个穿着黑夹克的长发男子3D投影到客厅里，就像真人一样与她们面对面。他背靠着墙，一只手朝嘴里丢糖果吃，一副吊儿郎当的街头混混模样。
　　“小时，我看见不少黑谷徒来了，你们被发现了，抓紧时间下来。”黑夹克男子道。
　　“你的车在哪？”西时看向沐汐问道。
　　“在地下车库，102号。”
　　“老孟，你听见了吧，去地下车库102号，我们开她的车，我们马上下来。”西时对着虚影道。
　　“收到。”虚影人说完，消失在客厅。
　　离开时，沐汐还是决定抱走轮船模型，心里已经平静许多。西时看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进入电梯后，西时戴上墨镜，一只手塞进手提袋里，似乎握着什么。沐汐猜测袋子里应该是武器，看西时如此警惕，她也不由紧张起来。
　　电梯一路下来，来到地下停车场。电梯门一开，沐汐看见西时从手提袋里拔出一把手枪。电梯内和电梯外同时响起猛烈枪声，她吓住在电梯里，子弹在眼前穿梭。西时一手抓住她，一手举着枪，突突突子弹射出，外面有人倒下。电梯内墙的钢板被子弹打出许多孔洞。
　　沐汐第一次领略到元力的真正威力。外面射进来的子弹诡异般改变方向，没有一颗击中她们。是西时在动用元力，沐汐能感应到从西时胸前射出的一缕一缕的元力，如透明水珠非常强劲穿过空气，抨击子弹，迫使改变方向。外面传来猛烈车声，一部旧的红色小轿车撞开挡在电梯门前的两部黑色越野车，将躲在车后的一干人撞飞。倾泻而来的子弹雨停歇下来。
　　沐汐被西时拉着冲出电梯，走得太急，手里抱着的麦汐号撞在门边，哗啦一声，碎成许多木片零件，撒落一地。沐汐感觉心中的什么东西也跟着碎了。西时想回去帮她捡，沐汐反而阻止她，拉着她冲向停在那里等她们的小轿车。轿车已朝她们打开后车门。她们钻进去，沐汐发现是她买的那部二手车。
　　车子猛冲，暴发马力的发动机留下一串浓浓的尾气，将后面追来的黑色越野车和众多摩托车甩开。开车的是一个身穿黑夹克的中年男子，这时扭过头，是一张马脸，下巴胡子渣渣。
　　“你好呀小家伙，初次见面，我是白叶府的首席情报官，也是地球游戏常务联络人，老顽童孟浩就是我，他们都叫我老孟。”夹克男咧嘴笑道，“你这部车不咋地，希望能支撑我们回去。”
　　沐汐双手抓住座椅抵抗车子的左右晃动，只是冲他笑了笑。这人自称老顽童，但看起来一点也不老，也就三十岁出头样子。她正欲说话，一阵轰鸣之声传来。两部越野车和五六辆摩托车从前方迎面冲来。
　　“黑崽子，你们还想拦老孟？”孟浩气呼呼道，“你们坐稳了，我要陪他们玩玩。”油门猛踩，车子急速冲上前。
　　“老孟，注意任务，不得耽搁，快离开这里。”西时立刻道。
　　“放心，老孟自有分寸。”孟浩说着，一把急转方向盘，车子猛向右转，与对向车差点相撞，冲入另外一条车道，又有一部车迎面挡路开过来，他握住方向盘再转，转入左边一个车道。夹克男开车在地下车库左冲右转。
　　“出口在哪？”过了一会儿老孟叫道，“我绕晕了。”
　　“在我们右边那条道的尽头。”沐汐抬起头看了一眼道。
　　“好嘞。”老孟猛开过去，迎面是墙，向右直角转弯就是向上的出口。但老孟丝毫没有刹车，车子硬生生往右急转，车头几乎贴着墙壁刮过去，以正常不可能的路线，完成直角拐弯，轮胎顺着通道向上冲出地面，留下一阵橡胶烧焦的气味。
　　车子速度太快，沐汐感觉身体钻出地面，但灵魂还停留在地下。狂奔的车速似乎也把失恋的悲伤情绪甩在车外，甩在地下车库。
　　她惊异地注意到孟浩的双手已非人类所能比拟，在疯狂的车速中，他操控着方向，动作自如，每完成一个惊险的动作，都会故意发出夸张的惊呼声。车子掠过夜色的灯光幻影，完成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直角飘移，蛇形前进，钻进荆棘，冲上人行阶梯，撞掉障碍，只为避开追车和疯狂射击的子弹。
　　“小时，你还不快出手干掉他们？”老孟在后视镜瞪着西时道。
　　“我看你玩得这么兴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追逐游戏。”西时靠着后座，双手抱胸道。
　　“别开玩笑啦，好不好？白先生等着咱们呢。”老孟叫道。
　　西时这才在座位上挺起身，从手提袋里掏出手枪，伸出正在降下玻璃的车窗，朝后开枪。后方追得比较紧的几部摩托车摔倒了，还有一部车冲进了旁边的河里。他们的车子沿着河边道路急速行驶，却见前方道路被封堵施工，后有大批越野车和摩托车亮着刺眼的车灯紧追不舍。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开到对岸去。”西时冷不丁道。
　　“我们的车太重，无法支撑到对岸。”孟浩道，双眼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我要冲过路障。”
　　“听我的！到对岸才能甩掉这些人，我有一块晶元翡翠在手，快开到对岸去！”西时身子前倾，一只手扶住前座，将嘴凑到孟浩耳朵前，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好吧，过不去你负责！”前方马上就要撞上堵在路上的一部大型搅拌车时，孟浩大叫一声，猛打方向盘，车子朝右冲出河岸，飞向汹涌宽阔的江面。
　　接下来沐汐看到这部破车抵达它的生命巅峰时刻。车子没有掉落，而是继续向前飞翔。她朝窗外看了一眼，下方是宽阔的江面，此时夜色正浓，江水乌黑黑流淌，神秘莫测闪动着城市辉煌的灯光。
　　她转过头，看见西时双手握着那匹翡翠骏马，从马头开始，碧绿之色快速往下消退，变成惨白的石块……
　　那一刻，她确信西时在吞噬翡翠。
　　四只车轮撞上江岸陆地的那一刹那，车身如篮球猛地弹起，那匹碧绿骏马已彻底变成毫无光泽的白马，砰的一声，在西时手里直接爆成一团白色细粉……车子在几乎要散架的疯狂上下抛动中，终于穿过岸边的岩石地，艰难爬上公路。
　　隔着宽阔的河面，对岸灯火通明，而这边流动着的全是黑暗，他们的车子破开黑暗继续前行。孟浩在驾驶座上哈哈大笑。
　　“太厉害了，源晶含量这么高的翡翠你是怎么搞到的？”他从车内后视镜看向西时笑道。
　　“那是我的。”沐汐生气瞪着西时道，“是我母亲送给我的礼物。”
　　“真抱歉啊，将你的礼物弄没了。”老孟从后视镜上看着她歉意道。
　　西时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自己沾满白粉的手。沐汐感觉这个人真傲慢，连声道歉也没有。
　　“啊……看看我们找到什么啦？”孟浩突然叫道，他打开车内灯，扭过头目光落到西时手上，“是第四块能源板，终于齐了！”
　　沐汐借助灯光，看见西时手里拿着一块铅色的金属小薄板，正将覆盖上面的白粉擦掉。
　　“一定是我母亲留在翡翠骏马里的，它有什么用？”沐汐疑惑道。
　　“那是解密盒……”孟浩未说完，被西时打断。
　　“她不需要知道。”西时冷漠道，将铅块丢给沐汐，然后双手抱胸闭上眼睛。
　　沐汐瞪着女剑师，心中越发生气，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车窗外，夜色深沉如铁。沐汐不知道现在哪里，也不知道车子要开往哪里去。路上车子越来越少，后来只有他们一部车孤孤单单穿越荒野，似乎行驶在世界的边缘。西时双手抱胸靠在座位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我们要去哪里？”沐汐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老孟轻松笑道，嘴里哼起小曲。
　　“我母亲究竟出什么事？”
　　“不要多问。到了基地，有权限的人自会告诉你。”老孟从后视镜瞄了一眼西时，然后目光和善看着她说道。
　　车子穿过荒野，开进一座森林大山，沿着道路盘山而上，越来越窄。又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绕了多长的山路，突然驾驶座上的男子大叫道：“就这里吧！”
　　急速行驶的车子毫无征兆突然刹车停住。沐汐身子前冲撞在前座后背上，胃部翻涌，急忙下车后，蹲在地上哇啦哇啦呕吐。她感觉将这辈子体内积攒的所有污秽与烦恼都吐了出来，头脑变得清醒。
　　身后响起砰砰砰撞击声。她回头看见自己的车子在滚落悬崖，随着最后一声巨响跌入谷底，四周陷入黑暗的寂静，唯有风声吹过树梢的轻盈的沙沙声。
　　“不好意思，你这部车必须这样处理，怕有人在车上做手脚跟踪。”孟浩在暗影里拍拍手上的灰尘抱歉笑道，然后将她的书包拿给她，“我们还需要继续爬山。”
　　“在此之前，你要把你所有电子产品都关机，而且必须存放在这个信号屏蔽盒里。”西时隐没在黑暗中道。
　　“这是必要的，你知道地球人的黑科技追踪有多牛逼。黑谷人在这方面做得比我们好很多。半年前，正是被黑谷人暗中追踪到，才发生那件巨大意外事故，之后我们把所有电子产品都严格更新一遍。谨慎总是不会错的。”老孟道，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难怪我母亲留给我的紧急号码联系不上你们。”沐汐道，很配合地将手机、手表，还有一副耳机都关机，锁在铁盒内。孟浩将铁盒拿走，“你需要时叫我。要使用必须离开基地十公里之外。”
　　他们没有沿着公路走，而是钻进茂盛森林往上攀登。翻到这座山的背后，下坡后又上山，他们三人默默攀爬在原始森林，偶偶遇见一些大型猛兽，人怕野兽，野兽也怕人，互相警惕着远离对方。等翻过七八座山时，他们终于停下脚步。她借着微弱天光看见面前是大悬崖。此时东方微微有些发白，夜将尽，黎明正迫近，大山之外，地球人类已经进入22世纪。
　　沐汐想坐下休息，只听老孟道：“小家伙，别坐了，我们到了。对面就是我们在地球游戏的乌蟠基地。”
　　一直以来，沐汐对神秘的乌蟠基地很感兴趣，这时注目对面，白色雾气腾腾，什么也看不到。
　　西时的身影模糊如一团黑影，缓缓朝悬崖边上移动，对着深渊打了一个响指。只见深渊之上有什么东西在动，渐渐浮现一座铁索桥，两边拉起一条长铁链作为护栏，上面每间隔四五米插一支火焰如豆的蜡烛，一直延伸到远处迷雾中，虚虚实实的光影，铁索横雾，连接到另一头未知的世界。西时踏上铁索桥，孟浩咧嘴笑着也踏上桥，铁索桥哐哐作响，寒冷的风吹来。沐汐只是站在岸上看他们过桥。
　　她迟疑了。一种危险的感觉突然浮上心头，提醒她小心。对岸有危险么？
　　走到桥中间的孟浩回头看向她，咧嘴笑着，那笑脸在晦暗烛光中显得诡异，随即被白雾吞噬隐去。
　　“你还等什么？”西时站在白雾边缘望着她道，“你不想找你母亲了吗？”说完，转身也进入雾中不见了。
　　对，去找母亲！沐汐不再犹豫，鼓起勇气踏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