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眼食》花卜吃手手

14、牛奶麦片

　　茱萸吃腻了附近的早点，上网买了水果麦片，又囤了一箱牛奶来泡。她来的日子不短了，快递渐渐多起来。亲友有时也会寄东西来。

　　她听到敲门声，以为麦片来了，忙忙起身，门口却是一个陌生的黑皮肤姑娘，欣喜地问：“是吴医生吗？我叫江潮，听到你去下面想找天清中学，我家就是清中的！”吴茱萸虽然没见过她，但听到有两分亲切的校名，便邀她进去坐坐，说自己父亲年轻时在学校教过几年书。

　　江潮还没坐下，主动伸出手握住她，神色激动，她说自己家里三代人都是毕业生，连她的中学时代也是在那里度过。茱萸感觉很奇妙，直到昨天，天清中学在印象中只是一个名词，父亲人生经历短短的一个站点。在江潮的叙述中，这所中学变得真实可感。

　　她们从天清中学的话题谈到自己，巧的是两个人的大学都在武汉读的，两所高校算是邻居，虽然专业完全不同，但是有很多共同的生活回忆。两人竟然谈到了午夜，想到明天要上班，茱萸强行要江潮回去，她工作时间灵活，但是江潮要八点到岗的。

　　茱萸早餐没吃成麦片，她睡到中午才起来，倒了牛奶泡了麦片来吃，因为特意买低脂低糖类型，味道偏清淡，除非冷天，都是用不加热的牛奶泡，麦片不完全泡软，她喜欢保留一点脆脆的口感。因为入秋了，中午不热，凉凉的清风拂面。在层层的凉意中体会舒爽的惬意。

　　这时候，陈晏已经坐车回市里开会了，会后回家。他妈妈林宜钗去歙县写生，他自己做午饭，家里有煮饭的花阿姨，他有时仍旧亲自下厨，冰箱存了什么食材做什么小炒。做了一道辣椒炒肉下饭，热气腾腾摆在餐桌上吃。家里有父子二人，也算小聚，陈金城逢年过节十有八九有应酬，于是养成了不年不节家庭聚会的习惯，花阿姨操办晚饭一定会用心。

　　陈晏父亲陈金城进门前五分钟，花阿姨掐着点端上了饭菜。陈晏去迎接，陈金城从胳膊下抽出一卷字，和他说：“林朝君爸爸写的，有空你叫人裱起来。”他展开一看，是一对对联：“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佛声经号唤回苦海迷路人”。他觉得父亲素来清廉，从不收礼，这对联虽说如此，他倒不是担不起，特意拿到家里，约莫是为了警醒自己。

　　桌上是四菜一汤，都是惯常吃的，陈金城一面吃，一面盘问陈晏工作，只听儿子回答，并不臧否人物。陈晏想到白露中学，也一并汇报了，本来以为他会借题发挥，提醒他重视教育，但陈金城只是若有若无地应了，他见话题遇冷，便也打住了。

　　饭后，父子俩日常还要去附近的公园围绕湖畔散步，但是陈金城进了书房，还关了门。陈晏很识趣地自己出门。几个月没来，湖边居然开辟了一个新的商圈，人不多，他不觉走进去。他已经蛮久没有体会城市的气息了，那种陌生、新鲜的自在氛围。

　　他两手空空地走进去，才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异类。时不时遇到一个大人逛街的，但可能还推着婴儿车，或者牵着一条小狗溜达。就连中学生也有伴儿。他也有几个同龄友人，不过大部分在读书的城市或者国外，因为职业特殊，余下的人往来又更少了。林朝君近期去外省考察，也不在家。

　　顾客不多，商圈的店铺几乎都在营业。临近中秋，装饰着花灯，阶梯上摆满了玉兔玩偶。陈晏喜静不喜动，先去三楼的西西弗书店走走，不巧店面茶座装修，没地方看书，他略略走了一趟便出去了。六楼的电玩城十分喧闹，里头纯靠机器的五光十色的灯光照明，音乐声激烈嘈杂，他信步去了不远处的抓娃娃店。

　　人多，气氛很安静，没有乱七八糟的奏乐，收获颇丰的顾客还会用小推车装娃娃。机器里填满各色毛茸茸玩偶。有个机器前面人格外的多，里面是一对橘红的柿子，一个有巴掌大小，讨个柿柿如意的口彩，样子可喜，大人小孩都喜欢，几个人凑过去抓，可惜这小玩意儿滑不留手，圆圆的，爪子一合拢，不一会儿这一团便溜走了。

　　营业员挤进去打开柜门整理，围着的顾客七嘴八舌地抱怨爪子松夹不上。营业员锁了门，说：“哪里，刚刚有个顾客过来，这一排都快夹没了。”又费了好几枚硬币，无功而返，都散了。陈晏看了一路，试了四五次，险胜，拿了一只，再去别处消费了，结账时收获好些艳羡的目光，有人恨不得一指头戳到柿子上，看看是真是假。

　　快十点才到家，他拎着半打布偶，很不好骑共享自行车，还是安步当车。玄关亮着小圆灯，客厅已经黑了，厨房倒是很光亮，散发着麦香。林宜钗包着头，换上了条纹睡裙，还和花阿姨齐心协力分装一桌面点。听得他的脚步声，抚着裹着头发的紫毛巾，半嗔半喜：“你妈回来，也不去接驾，去外面野到这么晚？”

　　陈晏只是笑，不和她分辩，林宜钗看他拿东西回来，扯过袋子，染着馒头香气的白胖的手指灵活熟练地从一窝的布娃娃里淘到柿柿如意，捏在手心里，笑说：“就拿个小的，大的都归你。妈不白拿，还你十个。”直到陈晏回九华县上班，林宜钗顿顿给他吃南瓜馒头。

　　吴茱萸也是中秋节前回家，拜托江潮保存快递，等她回来，送了月饼和鲜果回礼。江潮推辞：“你这么客气，下回我可不好帮你了。”茱萸说：“这是我爸特意交代的，他说当时要不是韦书记帮他，他还遇不上我妈呢！”江潮奇了：“快说快说，我妈做了什么好事？”

　　茱萸同她说了当年爸爸吴同舟带着学生去玉带河秋游，染上了肺炎，在镇医院住了三天，病情加重，江潮的妈妈韦书记赶紧派人送他去当地条件最好的医院治疗，借此认识了在病房实习的妈妈吴春养，这段在医院开始的姻缘开花结果，便有了吴茱萸的诞生。

　　两人说说笑笑，约好等会儿吃饭，茱萸拆开朋友邮来的三炮台，热热点了一盏，亲手捧到面前，轻轻抹去桌上水渍，笑说：“你吃惯了菊花茶，请你也吃吃外头的。”碗里满满的干货，可见足足半杯干花和数样果脯，夹着几颗冰糖，添了热水后纷纷舒展胀大，满满一杯，茶汤透明清澈，色如白水，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有浅浅的茶意，没有半点苦涩，比起市面上厚腻的奶茶，口味清甜得多。泡开的果脯有红枣，杏脯，葡萄干，核桃，几星红枸杞，各有各的甜味，互不相犯。

　　江潮心里畅快，又觉得茶异常好喝，吃得干干净净，已经饱了，拉着要起身给她洗葡萄的茱萸说：“好人，我已经够了，这两日还要瘦些穿裙子，你把我喂肥了，我可就不往医院里给你送人了。”茱萸知道她拿自己爹妈的事儿打趣，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肩膀，笑着又坐下来听她咕咕唧唧。

作者有话说

　　八宝茶真的很好吃，当时在祁连县吃的，最近才知道它又叫三炮台。这茶有些古意，金瓶里面王婆有胡桃松子泡茶，小料杂七杂八，不像今天的茶水清淡，可以做点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