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情书》秋日生

24、夜市

　　宋显又顺利地坐上了黑色保时捷的副驾驶座。

　　从宋显打开车门看到魏余远开始，两人之间的氛围开始模糊不清，狭窄的车内，暧昧的灯泡，各自的呼吸纠缠在同一空间里，清晰可听。

　　“啪嗒。”宋显把安全带扣到了安全栓上。

　　“去哪吃？”宋显问。

　　魏余远双手在方向盘上轻搭着，眼里带笑瞧着正襟危坐的宋显，“你想吃什么？”

　　不是你请我吃饭吗？还问我？宋显心里腹诽，不过面上还是很礼貌，“麻辣烫。”

　　宋显由于小时候被爸妈管控食物太严格，不让吃什么重油重盐饭菜，也不让吃火锅烤肉，更不让吃街边小摊，严格按照营养师搭配的饭菜吃，所以在他青春期的时候，宋显整一个叛逆大爆发了，就是叛逆到了吃饭上了，具体表现在，他高中放学后去学校后面的夜市小摊上大吃特吃，还有爸妈只要不在家，他就溜出门和他哥撸串啤酒炸鸡火锅麻辣烫烤肉。

　　他和他哥收买了管家和家里保镖，包庇了他们三年，直到宋显被送出去上大学，这种幸福生活才截然而止，而国外的饭，难吃得让宋显生不如死，因为他不会做饭，所以硬生生吃了五年不能称之为饭的饭，愣是给他吃瘦了，高中还圆润可爱，大学就差点瘦得尖嘴猴腮了。

　　“好。”

　　魏余远掏出手机默默取消了提前预订的餐厅。

　　手里的屏幕光照亮了魏余远的侧脸，柔和了他的脸部线条，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

　　以前，宋显就经常翘课，带大学的他去吃街边小摊、火锅还有麻辣烫什么的，宋显格外喜欢这种吃食，常常吃得眼睛笑弯。

　　记忆中稚嫩的脸庞和身旁的青年好似在重叠，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夏末。

　　那年夏末。

　　风燥热的傍晚，穿着高中校服的宋显拉着他的手穿梭在喧哗的夜市里。

　　人多，很热，也很热闹，欢声笑语，摊主和顾客嬉笑往来，那个时间段来这里的学生很多，这里有很多充满朝气的脸庞，青春的故事就在这炸串香味间展开。

　　穿着校服的宋显在小摊前左买买右买买，兴致盎然，他慢悠悠地跟着宋显身后，虽然人多，但是就这样走路，好像永远不会跟丢，他们两个也不会走散。

　　人渐渐多了起来，宋显在人群里回头寻找着什么，泉水般透彻干净的眼睛在人群里扫视，最后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就这样咧开了嘴，笑得没心没肺的。

　　“哥，跟上啊。”

　　魏余远愣了愣神。

　　17岁的宋显在人间烟火繁华的世界里给了他这一辈子他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很美，他透过人群和那双眼睛相望，那时那刻，他想要永远留住那双透明的眸还有那个灿烂的笑容。

　　他现在才意识到，其实那时他更想留住的，是喧嚣人群里的那个少年。

　　他快步跟上。

　　那个夏末，有无数个那样的夜晚，他们逛过很多夜市，他身边的人都是宋显。

　　“还吃啊？”魏余远两手提满了小吃。

　　17岁的宋显左手一把香辣鱿鱼须，右手一杯冰镇柠檬水，嘴里嚼着章鱼小丸子，他站在炒年糕的小摊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魏余远。

　　魏余远笑着摇摇头，正欲要走，却怎么也离不开宋显的眼睛。

　　“好好好，买买买。”

　　“哥最好了！哦耶！”

　　…

　　宋显座位旁边的车窗开着，暖暖的风吹拂着他的脸，路灯一个接一个地倒退，他听着车里导航播报的声音，身心放松，魏余远开车很稳，现在的一切都很舒心。

　　不一会导航就宣告到达目的地了。

　　停车场，魏余远把车停稳了，然后熄了火。

　　远处夜市灯光璀璨，七彩的灯照进车里，增添了别样的感觉。

　　魏余远下车了，而宋显在解安全带，按了几下安全栓，他按不动，就这么被安全带束缚在了座位上。

　　“怎么不下来？”魏余远从外面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没解开安全带。”

　　“我看看。”

　　话罢，魏余远弯腰半个身子探进了副驾，他的脸就在宋显面前，低着头，一副认真的样子，手指摸索着安全栓。

　　宋显屏住呼吸，盯着面前的侧脸，这无可挑剔的眉眼，这刀锋般的下颌线，这突出的喉结，他的眼睛差点看成了斗鸡眼。

　　嚯！

　　解安全带用得着这么近距离的吗？宋显一下子心领神会，啧，讲真的，他觉得魏余远勾引他的方式都太low了，不过无伤大雅，这种级别的美色，手法low就low点吧，他肯为朕费心思也是极好的，宋显欣慰地点点头，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啪嗒。”安全带解开。

　　魏余远神色如常地起身。

　　“…”宋显的眼神跟随着魏余远的起身，和他对上了视线。

　　魏余远眼神正常地看着宋显，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宋显觉得自己是个脑残，还是没救了的那种。

　　宋显如果能看到在他下车后魏余远微红的耳朵和不自然的表情，那他就知道自己不是脑残了，而是天才，因为魏余远这个耳朵就是赤裸裸的心虚表现。

　　可惜，宋显正懊恼于自己居然是个脑残的想法里，完全忽略了魏余远的神情，也错过了证明自己是天才的机会。

　　脑子是个好东西，宋显是真的有，但是又好像没有。

　　魏余远跟在宋显身后，刚才在解宋显的安全带的时候，他是故意凑得那么近，本想捉弄一下宋显，却不曾想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宋显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像夏天阳光的味道，还带有宋显自己身上独特的清香，突然之间闯入了他的回忆里，没有人可以握住阳光，可它在他的心里，依旧滚烫。

　　味道是一种记忆，心动经久不衰。

　　魏余远在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初情窦初开的时候，他从前是那样的胆怯地窥探着那个少年的一切，他会每每拥抱后久久想念那个少年的味道，当初他在喜欢的少年面前总是隐藏心思，可是喜欢却无所遁形。

　　此时，他看着前面挠头走路的宋显，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他喜欢的人现依旧在这里，依旧可爱。

　　宋显挠头的手放下停下了脚步，他回头，一头红发衬托得他更加明媚耀眼，背后是繁华的夜市街景。

　　五彩斑斓的灯光下，他喜欢的人又在等待他，不管是记忆里黑发的校服少年，还是面前这个红发青年，都令他始终如一的悸动，仿佛这一切变得只有时间。

　　“我饿了！哥，走快点。”

　　“来了。”

　　魏余远大步流星跟上，和宋显并排走进烟火阑珊里，他们和那年夏末里叽叽喳喳的两个少年在时光荏苒里，再次一起走进了这繁华的人间。

　　没出意外，魏余远的双手又提溜满了小吃，他任劳任怨。

　　宋显端着一桶串串，边吃边在各个摊位之间逛悠，很久没来了，夜市里西冷牛排居然都可以当摆摊小吃，这让他很惊奇。

　　魏余远接过宋显递来的一盒石头，呼吸一滞，持有怀疑语气问道，“现在石头都能吃了吗？”还有，宋显现在连石头都要吃了吗？

　　“欸！小伙子，石头可不能吃奥，这个小吃叫嗦丢，主要是嗦嗦石头味儿，就丢掉就行。”炒石头的小摊大叔推了下眼镜，高深莫测道，“我家这可是网红小吃，祖传秘制调料，外边都没得卖的。”

　　“哇塞，大叔，我们非常荣幸可以吃到大叔炒的石头。”宋显很捧场，他和大叔隔空击了个掌。

　　魏余远默默付钱不说话，他隐约记得宋显是来吃麻辣烫的。

　　夜市很大，宋显买完这个买下个，魏余远手里沉甸甸的，宋显什么都想吃，所以什么都买了，他完全不考虑自己吃不吃得完。

　　边吃边逛，宋显觉得自己身在天堂，他瞟了一眼帮他提东西的魏余远，懂事地戳了一块草莓麻薯，举到魏余远嘴边。

　　“来口？”

　　魏余远弯腰，张嘴把它吃进嘴里，甜甜的草莓味道在魏余远嘴里满溢出来，留香持久。

　　接下来，宋显边吃东西，边喂魏余远吃东西，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魏余远没有吃过这么高热量碳水大爆炸的东西，不过是宋显喂的，他都选择吃掉，不管好吃与否。

　　一轮下来，两个人都吃得撑撑的，而魏余远手里还有一堆散发着香味的小吃。

　　“算了，吃不掉了，我带回去给梁柯吃吧。”宋显摸了摸溜圆的肚子，又炫了两串香辣碳烤鸡心，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他选择让自己的好兄弟去守护他这个原则。

　　“嗯，好。”魏余远说，“那我们去江边走走消消食吗？”

　　宋显打了个嗝，思考了两秒，“也行。”

　　江边离夜市很近，过一个路口就可以到了。

　　停车场。

　　魏余远把小吃装进一次性餐盒里再装进保温袋里，最后放进了保时捷里。

　　宋显眼睁睁地看着魏余远一步一步操作，他觉得这个男人与人夫这个词适配度拉满。

　　“你车里怎么会有餐盒？”宋显发出了灵魂质问。

　　“我工作的时候，经常出差跑项目，有时候就会在车上吃饭。”魏余远关上了车门，“我就让司机在车里备上了这些东西。”

　　“好样的。”

　　江边的风微暖，两个人漫步在路灯下。

　　江边人不多，大多是一对老夫妻在慢悠悠地散步，还有带着小孩的妈妈和年轻的爸爸，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远处草坪，三两个溜着不同体型的狗狗的年轻人，或跑或走。

　　江的那边，夜景迷人，灯火通明的大楼竞相争光，无数霓虹光影明晃晃的窗透出光亮，这所繁华的城市在夜里依旧忙碌。

　　魏余远和宋显安静地沿着江边散步，肩并肩，步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