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筝》臻杏

5、第五章

　　周围一片叫好。

　　闫筝把眼神瞥向一边，罗昭并没有露出拒绝的神色，而是把身体后仰，垂眸靠在沙发上。
　　倒显得有些慵懒。

　　他今天的反应让闫筝觉得有些奇怪，照以往，他一向是最排斥这种场合的。
　　怎么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

　　“你这手是怎么弄的？”邓世丞搭了一眼，赫然发现对方手上的异样。
　　罗昭轻描淡写道：“出电梯时，不小心碰了一下。”

　　邓世丞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他没再多问，揽过左边的妹子：“Cathy，你懂得多，给大家推荐一下玩法吧。”
　　Cathy娇憨一笑，说了个“好”。

　　她走到桌前的裁判席，将一沓扑克铺成一个弧度，而后从中分别挑出每个数字的牌面各两张，剔除大小王，一共二十六张。

　　“我看今天的新面孔不少，那我们就先玩点简单的吧。”
　　Cathy举起这二十六张牌，面朝大家，“游戏的名字叫做‘小姐牌’，规则非常简单，就是把这二十六张牌打乱之后，大家按照顺序轮流摸牌，摸到对应的牌面就需要做出相应的举动。”

　　Cathy开始依次为大家讲解每个牌面的具体任务，闫筝听得一脸懵，她现在的状态，就像小时候上课听老师讲数学题，明明已经很认真地听讲，却还是跟听天书一样，进不去脑子。

　　何况她不会喝酒，也玩不来扑克。
　　而这个游戏，一听就是酒场常见找乐子的游戏。

　　正犹豫是否参与时，旁边一个人问：“那‘2’是什么意思？”

　　Cathy淡淡一笑：“‘2’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小姐牌。抽到小姐牌的人即为陪酒，在场任何一个因输掉游戏而罚酒的人，都可以指定他陪自己喝酒。而且……”
　　Cathy神神秘秘地眯着眼，“其他玩家可以无限制要求任何杯数，抽到小姐牌的人必须如数奉陪。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水，不过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应该没有人酒量差吧？”

　　周围顿时一阵哄笑，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你行吗？”南舒玉察觉到她的担忧，问。
　　南舒玉从事销售行业多年，早已是“铁打的酒量，流水的席”，肚里能撑得下一片汪洋大海，闫筝可就不一定了。

　　见她没说话，南舒玉干脆道：“咱俩退出吧，我陪你。”
　　闫筝把感激的目光投向南舒玉，南舒玉悄悄凑近旁边一个男人，冲他道：“我们就不……”

　　“我说这位美女。”
　　邓世丞的目光立刻锁定到南舒玉身上，不由分说地打断二人对话，“咱们可提前说好了，今天来的都是朋友，谁也不许退出。”

　　“……”
　　“而且你男朋友刚才可还欠我好几杯呢，总不能他溜了，你也跟着一起溜了吧。”

　　南舒玉：“……”
　　闫筝：“……”

　　闫筝不想惹事，拉着南舒玉的衣袖小声道：“算了，算了。”
　　南舒玉咬住嘴唇，沉默下来。

　　倒也不是她真的害怕邓世丞，而是她对象张磷远和酒吧老板的关系，远不止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二人曾经是大学室友，感情不错，张磷远又重情义，所以在老板开口求助时，他才入股资助对方开了这间酒吧。

　　只不过两人都是普通人，没有多少积蓄。正苦恼资金周转不力，也不知酒吧老板后来怎么认识的邓世丞，后者居然会为了一间小小的酒吧，找冰山罗昭要投资。

　　要知道，罗昭背靠的可是南湾资本。

　　南舒玉还没来及将她对象合资这事告诉闫筝，她也是刚听说，气得还数落了张磷远一顿。
　　直到看见这么多大佬相继而出。

　　南舒玉的气焰一下就灭了，什么清高啊、不甘与权贵为伍啊，通通烟消云散了，也就只敢跟闫筝过过嘴瘾。
　　毕竟，腰板再硬的人，也会为五斗米折腰。

　　Cathy将牌重新洗好，放在正中央。
　　“大家放心，要是有人忘了规则，我会提醒。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漏酒的机会。”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Cathy安排了抽牌顺序，回归座位。

　　估计是因为沙发形状怪异，风格独特，并不是规整的对称设计，导致离裁判最远的闫筝几乎被隐没起来，连桌子都够不到。
　　于是又有人招呼服务员搬来凳子，闫筝和坐在同列这列沙发的人向桌子聚拢，总算够到了牌桌。

　　只是奇怪的是，之前闫筝和罗昭的距离是桌子的对角，仿若天堑。这么一调整，坐在闫筝对面的人竟然变成了罗昭。
　　“……”
　　闫筝一时间也有些发懵。

　　罗昭依旧没什么表情，神色浅淡。发觉有人看自己，他将视线撇去，目光轻飘飘的，看上去没什么重心。
　　察觉到被发现后，闫筝不敢再瞧，把眼神撤回来，佯装喝水。

　　直到酒吧老板摸了第一张牌，大家的视线才被他吸引过去。
　　那是一张红桃七，他笑道：“呦，逢七必过。”
　　Cathy：“陈老板运气真好。”

　　随后，按顺时针，众人相继摸牌。一个人掀开牌面：“黑桃五……”
　　两秒后，他突然喊道，“照相机！”

　　闫筝忘了牌面的含义，好在立刻根据别人的反应，做不动姿势。
　　几轮下来，闫筝运气都不错，并没有被罚到酒。

　　然而好运不会一直光顾她，直到再次轮到罗昭。

　　他手指修长洁白，像当空皎洁的明月。轻点扑克牌两下，摸走最上面那张，一点也不紧张下面会是什么。
　　在看到牌面的数字后，他的眉毛微微一挑，而后朝众人摊开。

　　是一张厕所牌。

　　厕所牌没用，对玩家来说，就是一张用来逃酒的牌。
　　而为了游戏更有趣，Cathy在玩游戏前改了规定，把厕所牌改成了真心话大冒险。

　　也就是说，其他人可以向罗昭提出任何问题，以及让他做一些超乎寻常的荒唐事。

　　罗昭相当于这里的“王”。
　　这种涉及隐私和冒犯的事情，是没有人敢提的，万一再惹恼了他。

　　而所有人除了邓世丞、闫筝和南舒玉，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想跟罗昭沾点边。哪怕是一群只会斗鸡遛狗的阔少。

　　最后，提问题的只剩邓世丞。
　　他坏笑一下，故意道：“都说我们罗总冷酷孤傲，不近人情也不爱美色。那我倒想问问，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是我们罗总心心念念的？”
　　“……”
　　这问题太大胆，在座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而很快，周围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有一部分人因为注定得不到什么答案而失落。
　　毕竟，他们根本不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也不认为罗昭会爱上任何人。

　　闫筝垂下眼。

　　罗昭一顿，转动酒杯的手突然停下来，胳膊撑在膝盖上。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有。”

　　全场寂静。

　　闫筝感觉自己的心脏快停了，就在没人敢说话的时候，他轻叹了一口气，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求之不得。”
　　“……”

　　闫筝的手一抖，差点把牌碰掉。

　　那声叹息太轻了，以至于别人都没察觉，闫筝却听到了。里面包含了许多她曾经见证过的复杂感情，他对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所做的点点滴滴，把她一直藏在心里……
　　就是可惜女主人公不是她。

　　而明明再肯定不过的答案，重温过后，还是心头一冷，一股莫名的凄凉涌上心头。
　　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闫筝不是想渴求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他真的在用一生寻找那个女人。
　　那个人，多幸福。

　　“诶，诶。”
　　南舒玉拍了拍闫筝，把她从遐想中拉回，“想什么呢，该你了。”
　　闫筝整理了一下心情，摸牌。

　　大概是好事不成双，祸事不单行，闫筝翻开一看，直接石化。
　　南舒玉预感事态不妙，凑过来看，结果就看到一张方片二。

　　小姐牌。
　　“……”

　　南舒玉无语，而小姐牌的终于出现，让全场觉得有意思起来。

　　有人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也没想到抽到小姐牌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纤弱女子。于是起哄：“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尊姓大名？不如就先陪我们喝一杯呗，给大家热热身。”
　　“就是就是，先喝一杯助助兴！”
　　“妹子，你怎么不说话啊。别慌别慌，实在不行，你求求哥哥，哥哥帮你喝。”
　　“……”

　　众口铄金，闫筝一瞬间被推到风口浪尖。
　　又因为刚才的事没有收拾好情绪，她根本无暇思索该如何应对，整个人显得极其狼狈。

　　那一刻，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下不来台。

　　“我替你喝。”
　　南舒玉道，说着便要站起来。

　　闫筝一把将其压下。

　　不是不会喝酒吗？
　　今天痛痛快快醉一次，就会了。

　　闫筝举起酒杯，拘束笑道：“那我先陪各位一杯酒，给大家助个兴。”
　　她这回算是豁出去了，猛地把酒往嘴边送。

　　可还没等酒液涌入喉咙，一个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等一下。”

　　闫筝顿住。
　　是罗昭。

　　他想干什么？

　　闫筝望向他，罗昭依旧没什么表情，神色正好被灯光隐没，连五官都看不清。

　　他指尖一动，很快从手下飞出一张牌：“多摸了一张，没注意。”

　　众人：“？”

　　全场一阵哑然，没想到事情会朝这种趋势发展。

　　而罗昭这话的意思在众人看来，颇有些多此一举，看似诚实，其实没必要。
　　要说是为谁解围，倒还说得清。

　　闫筝把酒杯从嘴边拿下来，口中还有啤酒浸过舌头的辛辣感。这味道她是一点也受不了，要不是有罗昭插足，只怕一杯下肚，早就不省人事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的是因为，摸错了牌吗？

　　闫筝绷紧的心又松了，只当他是还想弥补自己，垂着脑袋，不做声。

　　南舒玉赶紧说：“那就按摸错了算吧，小姐牌应当是我的。”

　　众人都同意这个处理方式，但是罗昭并没有把牌扔给南舒玉，而是道：“我摸错在先，这张牌归我。”
　　“为表歉意，我自罚三杯。”

　　众人：“？！”

　　罗昭不在乎大家的感受和目光，自顾把头偏过来，拍了拍邓世丞：“把Whisky给我。”
　　“……”
　　邓世丞大惊：“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