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玩家》雾尾

13、天使疗养院

　　第十三章

　　眼前跳动的红色数字像是彻底撕裂般，分离异地，缓缓颤动着浮现出数字。

　　3

　　2

　　1

　　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急促尖锐的撕破声，跳动的红色数字如同衰败的花骤缩成一团，眨眼间便消失了。

　　简之太阳穴突突一跳，顿感不妙，眼一抬。

　　一道疾驰的黑影飞速向他袭来，简之眸色一凛，几乎是想也不想即刻掏出傀儡，购买防御道具。

　　与梅尔一模一样的傀儡面无表情地立在简之身前，坚持不住半秒便被戳破，纷飞的碎屑飘散在空中，仿佛将明亮灯光切割后产生的黑痕扇在简之脸上。

　　彻底没入黑暗一侧的脸与另一侧形成鲜明对比，阴阳割昏晓，模糊了真实的情绪却带来一张惊心动魄的脸。

　　直播间的观众比之前增长两倍，罕见地消失弹幕，空白阔大的屏幕上只有一张占据中央视野的绝美的脸。

　　许久，一条孤零零的弹幕像是回归时间河流的推动器，一下子撞开紧锁的阀门。

　　———“怪不得新手里就他直播间人最多，长得是真牛逼”

　　但主人翁却没有半点心思关心现在的直播间。

　　简之望着头顶直勾勾盯着他的四只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心头一颤，呼吸急促，死亡的恐慌犹如冰冷的毒蛇惨从脚底急速蜿蜒至大脑皮层，蛇尾紧紧缠绕住脖颈，整个人像是掉进了真空。

　　他竭力克制着喉间的尖叫，维持着理智。

　　大脑中枢此刻只源源不断的输送着一个且唯一一个信号——他要活下来！

　　【系统：玩家0037号F级傀儡“梅尔”已彻底破损，扣除幸运值2点，玩家位置将对原体显示10s】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防御道具已使用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系统提示：……】

　　密密麻麻恍若疾速奔腾的河流，嘈杂且无止尽的系统播报声刺激着脆弱的神经，每一秒的提示都像是死亡倒计时，系统商店扣除积分所产生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不断拔高响度的警鸣。

　　简之脸色苍白，身体极其灵活地躲避着朝他疯狂攻击着的触手，手背无意间触碰到滑腻触手的瞬间，犹如被高压电流狠狠碾过，全身汗毛直立。
　　冰凉滑腻的感觉令他仿佛触碰到什么无比恐怖的动物，灵敏速度陡然加速，像是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反应能力惊人地提升。

　　结果怪物像是被他激发出了斗志，速度又快了几分，他忍不住低骂一声：“艹。”

　　新手玩家0037号直播间——

　　“？？？37号真求生欲极强！”
　　“卧槽？新人好强，这反应速度真厉害！！！这特么也太想活了”
　　“之之，你真棒！出来*****”
　　“之之长得好看，实力也不差「打赏15积分1」”
　　“我之前一直认为37号只是一个空有其表的玩家，但现在有了一丢丢的改变”
　　“37号加油！”
　　“37号，凭你的幸运值，你估计是活不过五分钟的，放弃吧”
　　“之之，你不能放弃啊，你有钱啊！你他妈不能放弃！「打赏6积分」”
　　“虽然长得好看，实力也在新人里算不错的，但是他幸运值是个硬伤，根本弥补不过来”
　　“负数幸运值，他要是能活出这个副本，都算命大了”
　　“他到底借了多少？这幸运值扣成这样，真吓人”
　　……

　　因过快的风及剧烈的地面震动，碎屑连带着犄角旮旯的灰尘飞扬在空中，像是大片大片搅起来的风暴中心。
　　双方僵持不下，怪物率先停下攻击的动作，四只触手举着眼珠，环绕在空中观察。

　　简之靠在墙壁上，仰头对视，他扯开嘴角，缓缓吐出气，单看面容，还以为简之在嘲讽。

　　胸腔剧烈起伏着，碍于身上职工服装的宽大厚实，根本不明显，这也是怪物停下观察的主要原因之一。

　　忽地，简之视野里划过一抹结实的白光，整个画面仿佛被切割开，眼睛瞬间刺痛起来，他脸色难看，下意识用手揉向眼睛，雪上加霜的还有无比强烈的痒意从头顶皮层以及尾椎骨处传来。

　　彻底裸露的脸上密密麻麻尽是可见的汗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没有视野的区域，仿佛被放慢了数倍，一点点温度差距他都能清晰地分辨出。

　　倏地一下，几乎成了一个点的触手趁人之危，猛地朝他面门袭来。

　　仿佛被放大数倍的感知令简之迅速躲开，脱开手，视野就见绞在一起的四只触手并成两只，鼓动黑红的肉往后缩，强烈的第六感令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知道。

　　它这是要再次发出进攻的信号。

　　新手玩家0037号直播间——

　　“我去，他眼睛怎么变了？”
　　“还真是，他眼睛怎么回事啊？感觉好奇怪啊”
　　“37号这眼睛有点，有点怪异，我以为他之前的瞳色就够奇怪的了，结果他现在更奇怪”
　　“之之啊，你眼睛怎么了？”
　　“之之！之之！之之！”
　　……

　　弹幕在简之视野盲区疯狂刷屏，屏幕里简之的速度似乎又快了不少，躲避的动作几乎成了透明的残影。

　　“卧槽？什么鬼？这他妈，这速度，撞鬼了？”
　　“他是有多少道具，这么搞，牛逼啊！”
　　“我去，37号这么强的吗？”
　　……

　　“草草草。”
　　这时间怎么还不结束。

　　简之在心底怒骂着，听着不急不缓的倒计时，每一秒都在度日如年。

　　比之前更为灵敏，捕捉更详细的视野里，怪物原地岿然不动，徒留四只触手不间断地攻击着他，更诡异的是他能感觉到他躲避所消耗的力气比之前少了不少，并且非常游刃有余。

　　但……

　　怪物的攻击密集，简之也没有办法在没有喘息的时间里靠近怪物，只能被死死牵制在门口躲避攻击。

　　而且怪物的攻击更是极力避免攻击到他的死穴，只往周身戳，更像是要把他固定住。

　　为什么？

　　脑子里高速运转着，反复思索已发现的信息。

　　在与怀杉青撞见的时候，他扛着一具尸体逃离追赶的怪物，简之猜测如果不是他幸运值太低的原因，怪物或许根本不会追他，说到底，他就是个倒霉蛋。

　　“……”

　　但在怀杉青带着尸体逃跑后不久，便传来爆炸声，怀杉青救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爆炸后残留的部分碎块。

　　怀杉青身上长满的眼睛便是简之不停躲避怪物的原因。

　　他不清楚怪物异常灵活的触手如果戳破他的肌肤，是否会有长满眼睛的效果？

　　他可不想赌。

　　再者，缠着怀杉青的那只人形触手怪，现在回忆起来简之还忍不住浑身发毛，那只怪物身上最明显的特征便是长满整条触手的眼珠群，模样骇人。

　　但那只怪物单单对怀杉青拥有极大的依赖感，甚至对他这个负数幸运值玩家根本不在意。

　　怪物，尸体，缠着怀杉青的怪物。

　　那只怪物他之前猜测是另一只的伴侣之类的，但现在他更怀疑是子嗣。

　　滚烫的思维流动的飞快，几乎将皮层褶皱碾平，似乎触到某个点。

　　他骤然将目光移向四只触手上的眼珠，一想到某种脑海里的猜测，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只缠着怀杉青的怪物极有可能是孵化后的崽，而孵化体则是……活着的生物。

　　……寄生。

　　眼睛，寄生体，孵化体。

　　简之脑海里冒出这几个词，也对，要不然怪物为什么不直接吃掉眼睛。

　　他猛地停住躲避的动作，直直站在原地，苍白的脸骤然拉开一个笑。

　　直播间的观众登时懵了下，哗哗流的弹幕停滞一瞬后，又陆陆续续冒出来。

　　“37号怎么突然停住了？是意识到躲不过去了吗？”
　　“他不会是放弃挣扎了吧？37号，还有一分钟啊，还有一分钟你就能离开了，坚持住啊！”
　　“37号，你不会是想向怪物求饶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物要是能让你求饶，他还是怪物吗？”
　　“感觉他傻了一样，他笑的好傻，是没有任何积分了吧，自我放弃了？”
　　“那就先来一份死亡截图，作为他直播最后的纪念吧”
　　“哈哈哈哈，刚才那个场面我已经截图了，一定能作为37号最美的直播封面”
　　……

　　怪物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原本交叉在一起的触手分离开，从上至下地扫视简之，像是在检查他是否符合某种活动，但又十分小心，极缓慢地靠近他，生怕他突然又闪现开，离开它固定的范围。

　　缓慢流动的空气中带着血腥气，飞尘裹挟着碎屑飘倒在地，原本整洁的地面霎时间铺了层软和的棉花似的。

　　简之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眼珠，脸上笑意不减，虽不清楚怪物是否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善意”，但倒是缓解了他的焦意，冷汗汇聚成滴从额头滚落到精致的下颌，滴落到地面。

　　其中一只怪物的两只眼珠已经到了他眼前，转动着观察他。

　　冰冷如机械的倒计时没有任何感情地拨动着数字，太慢了，太慢了。

　　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黏腻的咯吱声以及受查者擂鼓般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重击着薄弱的胸腔，像是求助者不停敲击着建筑物，微弱呼救。

　　直播间的观众此刻完全搞不懂简之两极分化的行为，弹幕上唱衰的言论不断增多。

　　在倒计时来到十的瞬间，怪物也正好确定了孵化体是正常并静止的状态后，四只眼珠缓缓聚拢在简之眼前，距离近的让人恍惚着要被眼珠啃掉。

　　简之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只眼珠，缺少补漏着信息。

　　黑白眼球上带着不少细细的蠕动着的红血丝，不注意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眼球也是一种容器，简之认为。

　　弹幕上嘲讽言论高飞，却在某一时间戛然而止。

　　只见简之眼疾手快地掏出一张工作牌，用上面的绑带死死绑住四只触手，猛地往地上甩去，又掏出一张粉蓝色的信纸套上眼珠，不知道什么时候装进去的打火机咔哒一声响起。

　　纷飞的火焰瞬间裹住干燥的纸张，连带着眼珠一起燃烧起来。

　　怪物像是猛地按开开关键，触手猛地挣扎起来，简之速度先一步踩住触手，面无表情地撕开身上的衣服盖住逃窜的眼珠。

　　滋啦滋啦的尖叫声充斥整个房间，裹住的眼珠拼了命地往鼓囊的衣服上顶，但却被简之用另一个工作牌死死缠绕住。

　　……幸好他没有扔掉坏掉的工作牌。

　　简之冷眼瞥了眼依旧杵在原地的怪物，更加证实了自己所有的猜测。

　　没有眼球又或是眼球里的寄生虫，就是一只没有用的废物。

　　直到系统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简之毫不留恋地冲出门，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极其利落地脱掉身上的衣服。
　　简之沉着脸，抿着唇，快速掸了掸周身，里面薄透的衬衫已经黏在了身上，走廊上的冷风一吹，整个人昏懵的状态瞬间清醒。

　　【系统：玩家0037号已完成副本任务——存活十分钟，获得任务奖励，于副本结束发放】

　　【系统：恭喜玩家0037号超常完成副本任务，获得特殊奖励道具 小红】

　　……什么小红？

　　简之握拳抵着唇，被冷风吹的咳嗽一声，苍白没有表情的脸被面板幽蓝色的光映照着，目光停留在积分一栏上，眉头一皱。

　　又被扣掉十多万积分。

　　“……”
　　心疼。

　　他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气，旋即将目光移到副本界面，副本道具一栏上有一个透明罐子的图样。

　　「副本道具：小红 （也许在某一刻，虫子也会是你有力的帮手）」

　　……又是虫子。

　　简之闭了闭眼，下一秒撑着墙便弓起身体剧烈呕吐起来，整个人脱力地靠在墙壁上缓了缓。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