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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逢 ...

  •   孟春已过,炎夏渐近。
      又恰好是休沐日。
      贺玖搬进了洛时的院子。
      显然是打算这两日住这儿了。
      当夜。
      贺玖扣响了洛时的房门。
      “阿时?阿时……”某人说话的声音小得可怜,漆黑夜幕中的明月高悬,又出奇的圆。
      洛时其实还醒着,但他翻了个身,便没动了。
      贺玖又学了几声猫叫,见没动静,才小心地将门给推开了。
      门响的那一刻,有两个人的心提了起来。
      贺玖提起气,走到了床榻边,撩开青幔……
      像个不轨之徒。
      至少洛时现在是这么想的。
      只见某个‘不轨之徒’蹲在床榻边,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伸手,抚了抚睡着之人的眉眼。
      当粗糙温热的触感传来,洛时藏在被褥里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差点忍不住要睁开眼睛。
      幸好贺玖只是轻抚了两下便松了手。
      只是没待洛时松懈,男人的吻便落了下来,落在了鼻尖上,又挪到唇上点了点。
      痒痒的,也怪别扭。
      贺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便做了。
      可比起做这些,他更想同洛时在同一张榻上睡,只是懦弱的他不敢开口,怕洛时觉得自己冒犯。
      都说武将莽撞,而贺玖也确实是一个想到什么便要去做的性子。但在面对心上人时,又能心细毫发,失了以往的稳重。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贺玖起了身,缓缓往后退,在即将顺利抽身时,又被一只光洁如玉的手拉住了袖角。
      “阿玖,陪我。”洛时喃喃着,带着几分睡时的懵懂,乖巧得不像话。
      贺玖的心兀然就软了一片,欢喜在霎时间涌上心头。
      “好。”
      是顺水推舟,也是心之所向。
      总之,贺玖顺利地爬上了洛时的榻,还极其自然地将人搅进了怀中。
      许是刚沐过浴的缘故,洛时闻到了一股清冽的皂荚香。
      好闻,又安心。
      睡意便也渐渐上来了。
      六月十七,皇帝举办围猎。众朝臣随帝后皇嗣一同前往效外的避暑行宫,因要骑射,便大多穿的骑装,一眼望去,满目缤纷。
      远处苍翠连绵,有群鸟掠过,惊起风吹绿潮。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晏昭帝一声令下,儿郎们便已是蓄势待发。”
      彩头是一把长剑,初一出鞘,便闪烁着寒光,据说这把剑是大晏朝开国主边的武将岳求的剑,曾跟着岳求南征北战,为大晏朝立下汗马功劳。
      规则是两两组队,猎物多者,或猎物贵重者,为胜。
      “洛大人,可愿意与孤一道?”晏海安一身华贵骑装,在看见洛时的模样时,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不由在心里感叹一句: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眼前的青年一身枣色骑装,一贯半束的发被扎成了高马尾,鹿眸微挑,眼神淡薄而庄重,见到晏海安走来,也只是淡笑而恭敬地行礼。
      闻言,洛时下意识朝某个方向瞟了一眼,又正好同某个人的目光撞上,心跳又乱了几分。
      晏海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唇角笑意深了些许。
      “洛大人?”
      晏海安又唤了一句。
      洛时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殿下相邀,臣自当奉陪。”
      话落。
      一旁太子的随从便将一兜箭递了过来。
      为了区别猎物,每一队的羽箭都是不同的,而太子的箭,箭尾是金色的。一眼看去,颜色分明。
      两人说着,各自上了马,一同骑了出去。
      而贺玖则是远远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睛里是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醋意,还有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涩。
      “想去?”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正是晏昭帝。
      贺玖闻言,脸上迅速浮出一抹遮掩的恭敬神情:“臣还要保护……”
      没说完,便被晏昭帝打断了。
      “去罢。”晏昭帝朝随侍的太监看了一眼。后者拿出了一柄弓,还有一兜箭。
      贺玖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晏昭帝。
      原因无他,这柄弓,是晏昭帝的结拜义兄陈将军的。
      这位将军在早年曾率兵抢回过被西戎侵占的连惠十城,其功绩,堪载史册,后人只能望其项背。
      贺玖双手接过弓和箭,便转身离开了。
      “咻——”一支箭矢划过, 一只野兔栽倒在了树边。
      “殿下好箭法。”
      洛时想了想官场上拍须溜马那一套,又思及自己如今投在了太子麾下,应当也要学着些。便扬起了一抹奉承的笑。
      而晏海安则是笑了笑,好似并没有听出他语中的奉承。只道:“洛大人谬赞了。要论骑箭,你家那位应当也是极好的。”
      一句‘你家那位’,直让洛时红了脸。
      “殿下说笑了。”
      晏海安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只朝一个方向望去。
      那人的身影就掩在一片青翠之色,深紫色的骑装,英姿勃发。
      一双墨眸烁如星辰,认真起来时,便显得冷峻而飒爽。
      “孤可没说笑,你家那位的箭术,孤倒真想领教一番。”
      晏海安笑道,眼中带着深意。
      “这次围猎,孤要拿头名。”
      “洛大人,咱们分头行动罢。”
      他说完,便一扬马鞭,策马离开了。
      洛时当然知道晏海安是什么意思,可比起纠结这个,他更想知道贺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犹豫间,人已经策马朝某个方向奔去了。
      “阿玖……”
      青年的声音是那么地响亮,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须臾。
      贺玖的目光投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
      一人脸上浮出痴笑,一人似娇似羞的低下了头。
      “你怎么来了?”半晌,洛时抬头问道,疑惑中带着几分担忧。
      贺玖见他微拧着眉思索,便知他在想什么,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嗓音温和:“陛下让我来的。”说着,还将弓递给了洛时,接着道:“你可知此物?”
      洛时因着记挂贺玖,平日里也没少关注这些武器的事,更何况是这般有名气的宝弓。
      “这是……陈将军的挽月弓?”
      “嗯。”
      “陛下将这把弓给你,难道是……”
      洛时不由得怀疑,却没再往下说。
      关于投效于太子一事,洛时早在与贺玖道明心意后便全盘托出了。
      谁也不知道皇帝和太子是不是一条心。
      若皇帝存了要扶持贺玖的心……
      他们的关系更不能在此时被揭开。
      但思及太子方才的话,洛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在想什么?”
      贺玖的话传来,打乱了洛时本就如麻的思绪。
      见状,洛时便也不隐瞒:“太子想赢这场围猎。”
      但若让皇帝知道贺玖参与其中,不就是变相说明贺玖已经站在了太子一头?
      “那便不让皇帝知道。”
      贺玖笑道,丝毫不将这事烦恼于心。
      “你是想……去西林?”洛时惊道。
      西林虽也属围猎之地,但那处猛兽众多,一般人都不敢进去。
      甚至被人称为围猎禁地。
      谁也不知道自己进去了能不能再回来——之前就有个官家子弟带着侍卫进去过,再出来时,只剩下一个被咬断了两臂还淌着血的侍卫。
      因此,众人纵是再想赢,也不敢打西林的主意。
      “嗯。”贺玖点点头,仿佛要去的只是个平常之地。
      洛时见状,竟无端生出几分难言的忐忑。
      这些年,贺玖都经历过什么……
      他打听过,胡人极善骑箭,贺玖参军,又无贵人提携,从大头兵做起,走到如今,又该经历了多少?
      还有……
      “孤要拿头名。”
      太子早就知道皇帝会放贺玖过来,还有贺玖手上的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针对贺玖的试探。
      “阿玖,这些都不重要,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逃。后面的话,洛时没有勇气说,他也知道,他们根本做不到。
      且不论他们未尽的志向功业,就只论布下这场棋的人。
      那可是皇权……
      洛时手里拿着弓,眼中隐隐泛着水光,又极力遮掩着,低下头去。
      这张弓,仿佛有千斤重。
      压得人喘不过气。
      “阿时,我们都变了。”贺玖闻言,只叹了口气,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从他接过这把弓开始,他便已经有了预料,他不怕死,但他怕不能死在战场上,他也想活,他有自己的儿女情长。无论如何,他现在,必须要活。而逃避,对他而言,就是死路。
      “你要做你想做的事,而我也要做我想要。”
      贺玖说着,便去拿洛时手上的挽月弓。
      忽的,手背传来一阵滚烫的湿濡,直将贺玖烫得心一疼,语气有些无措:“你,哭了……”
      贺玖见过很多样子的洛时,活泼的、稳重的、稚气的、羞恼的,还有……动人的,时隔三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洛时;难过,又心疼。
      洛时只是抬手,似擦掉了什么东西,将手中的挽月弓递给了贺玖。
      “没变。”青年的声音似带着点儿倔强。
      “嗯?”贺玖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心悦你,不变。”洛时的脸有些红,但声音却是坚定的。他目光直望向贺玖,眼神是五年前说‘你娶,我便嫁’一般坚决。
      “所以,我们一起。”洛时笑着。不知何处的风儿吹过,将人额前碎发吹得纷乱。
      仿佛五年前,梨花树下,少年温柔的模样。
      琼鸟掠过山林,两匹骏马朝围猎场深处奔去。
      若忽略了将去之地,倒可以说是回到了少时的嬉戏了。
      “阿玖,看那边。”
      洛时忽的驾停了马,指着一个方向唤道。
      贺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是一处山洞。
      西林的山洞,定然藏着猛兽,眼下是白天,正宜动手。若是到了晚上,恐怕就难了。
      贺玖一点头,两人双双下了马,小心地朝着不远处的山洞走去。
      算幸也不算幸的是———山洞是空的。
      洛时环顾四周,目光所及,除了山岩野草,再无旁物。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
      要不要走?
      洛时打了个手势,看向贺玖。
      而贺玖则是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那杂乱的野草碎石间,露想一抹雪白来,正小心地颤动着。应该只是只兔子。
      贺致心道,又见恪时看自己,便点了点头,两大一同转身离开。山洞外依旧静谧,有风吹过,似睡梦中野兽的呼吸。
      一声鸟鸣响起,洛时下意识拉弓射了过去。
      山鸟应声落地,将茂密的草都压弯了小片。
      洛时暗怪自己草木皆兵,正想说些什么,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身边掠了过去,洛时只觉手臂一紧,再抬头看时,已有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只见……一只白狗叼者被射落的鸟跳到了一旁的树后,雪白的尾巴一摇一摇的。
      西林里怎么会有……狗?
      贺玖盯着那树后的白,有些疑惑兔子怎么变成了狗。洛时从贺玖身后探了出来。
      两人并不打算再待在这里,结果一转身,某只狗便跟了上来,或许是因为射鸟之人是洛时,便总粘着他。
      可惜总被贺玖挡着,甚至还被他捏着后颈提了起来。
      大眼瞪小眼。
      而这小狗又似乎分外通人性,也没朝人吠,只软绵绵讨好似地叫了两声,一双乌溜的眼睛透出几分无辜。
      “要不……把它留下?”
      洛时话音刚落,原本可怜兮兮的小狗又瞬间摇起了尾巴。
      贺玖闻言,看了眼那狗的爪子,很尖,有点儿像狼,便将其放了下来,对洛时道:“它,有点危险,你别碰。”说完,便拉着洛时继续往拴马的树庄走。
      洛时当然知道贺玖是什么意思,也不反对,老老实实任由贺玖拉着走。。
      忽又听见眼前的男人笑着夸赞:“阿时方才的箭法,极好。”
      君子六艺,射、御、礼、乐、书、数。
      洛时虽是文官,但这些也是要学的。
      只是有人学的精,有人学的粗略罢了。
      “谬赞。”洛时目光游移,脸上是被心上人赞许时需出的羞意,还有似星似月的薄辉。
      刚上马,须臾。
      远处传来一声狼唳,仿佛穿透了天际,震得人耳有片刻晕眩。
      还没待贺玖有所反应,原来遇到的那只小狗便如箭一般射了出去,方向正是那狼唳传来之地。
      见状,两人对祖一眼,纷纷扬了马鞭跟上。
      随着时间拉长,幽森寒意连成了麻线,一圈圈缠绕在了草木之上。仿佛每棵树的背后,都藏着一双碧绿的眼睛。
      忽而,马儿抬起了前蹄,仿佛是受了惊吓一般往回跑。
      贺玖骑马打过仗,对于驾马还算精通,及时将其制住了。
      而洛时可就没这般幸运了。
      受惊的马驮着他四处乱撞,若非洛时紧紧抓着缰绳,此刻早该被甩下马了。
      忽然,一枝树杈好在了前方。
      “阿时,过来!”
      男人的声音传来,忽就让洛时觉得分外安心,他侧头,看见策马冲来的男人,半分没得犹豫,将手伸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洛时只听见一阵急促的心跳。
      以及,男人略有些后怕的目光。
      或许是福至心灵。
      洛时回抱住了贺玖,呢喃似的:“别怕,我没事。”
      “嗯。”
      贺玖的声音干静,但剧烈跳动的心脏骗不了人。
      最终,贺玖将马拴在了树旁,两人一同拿着弓箭回了打斗之处。
      与先前不同的是,原本打斗的两头狼此刻已然息了鼓。
      那是一头血狼,本应是雪白的毛发,此刻却满是鲜血,伤口处正汩汩淌着血,只是还顽强支撑着。
      而它的身后,正是先前两人遇见的白色‘小狗’,另一只灰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白狼,缓缓前进着,仿佛下一刻便要一扑而上。
      洛时下意识朝旁边的人看去。
      贺玖在两人交叠的视线中点了点头,手持弯弓,一勾长弦。
      透过密林的阳光如碎落的星辰般散落在他的眉间。
      麦色的手背上青能凸起,眼神坚毅。
      洛时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现在的贺玖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箭射出。
      洛时只听见‘咻——”的一声,还未来得及看清楚箭射出的方向,第二箭,第三箭便已划过青空,射中猎物。
      中箭的灰狼迅速转过身,幽绿的眼睛直直地朝两人射来。
      可惜贺玖早有一箭射在了那灰狼的膝上。
      只是几息的迟滞,便给了贺玖机会。
      几箭射出,贺玖抽出了藏在靴内的匕首,直朝灰狼而去。
      而一旁的白狼早已带着“白狗”离开。
      或许是“白狗”方才跟这狼说了什么,不然以狼的习性,早该朝贺玖两人动手了。
      与此同时,一条红色的蛇从树桠间窜了出来,直朝贺玖而去。
      贺玖正一把将匕自刺入狼的眼睛,等发现蛇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间。
      一支箭矢射了过来,刚好射中了蛇的身体。贺玖趁机又用匕首补了一刀在蛇的七寸上。
      有惊,也有险,但好在收获不错。
      洛时拿着弓的手还在轻颤着,额头是细密的汗珠,仿佛惊魂未定。他不敢想象,自己方才若是没有射中那条蛇……
      “阿时?”人未至,声先到。
      洛时猛然抬头,看着大步朝自己走近的人,躁乱的心忽就平静了下来,仿佛有一道温柔干冽的流水从心头淌过,再回过神来时,唯余安心。
      “你……没事吧。”洛时看见贺玖身上的血迹,神色担忧。
      “没事,不是我的血。”
      贺玖笑了笑,拍着胸脯道。
      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心虚。
      确实被狼挠了几下,但真丈夫,怎能在身家媳妇儿面前露怯?
      洛时眯了眯眼,有些狐疑,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被贺玖给打断了:“可有办法联系太子的人?”
      毕竟这么大头狼,他们可抬不回去。
      就算抬回去了,单贺玖御前侍卫的身份,这猎物就不能算是太子的。
      洛时想起自己离府时东宫送来的那支信号弹, 当时那跑腿的侍卫还特地嘱咐让他在围猎时随身带着,如今想来,竟是早便算计好的。
      这般想着,洛时便将信号弹拿了出来,在贺认的眼神示意下,一拉引绳,将信号弹便朝天射了出去。
      良久。
      贺玖耳朵动了动,拉着洛时往旁边躲,原地多出一只小‘白狗’。
      那小‘白狗’看见洛时,还几步跑了过来,绕着两人打转,还试着去咬洛时的衣角,像是想引两人去什么地方。
      洛时倒头看向贺玖,后者略一点头,两人便一同跟着那小“白狗”走了。
      是原来经过的山洞。
      里面多了一只血色的狼,是方相同狼打斗的那只。此刻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那狼看见贺玖两人,小声了叫了一下,极是虚弱。又朝着小“白狗”叫了两声,两狼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而洛时则是盯着那只小‘白狗’,在他看来,小‘白狗’除了毛色和那头狼一样,其他的全然不同。
      这般想着,便也好其告诉了贺玖。
      “许是杂交。”贺玖道。
      又是一会儿。
      两人只听见一道极为悲凄的狼唳。
      随后,只见那小“白狗”朝两人缓慢走过来。
      葡萄似的圆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两人。
      “托……孤?”贺玖有些犹豫。
      “应该吧。”洛时一愣 ,莫名想起了多年前学堂里的那只灰兔。
      王苟走后,那只兔子便一直是沐隋在养。
      最终,太子的人来了西林跟两人接头,洛时的脚边也多了一只小“白狗”。
      因着小“白狗”喜欢闻花,每次都不知从哪儿叼—堆花回来,引得小院几乎日日都会有人上门,两人就给它取名为小花。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围猎结束,皇帝也没再收回那把挽月弓,贺玖想还都还不了。
      因着灰狼,还有太子所猎的一些其他的猎物,太子成功拿到了头名,皇带也许下了储君之位唯晏海安一人的承诺。
      朝堂上,他们一人是投于太子麾下文官中的一员,一人是皇帝亲封的御前侍卫。
      下了朝,他们则是如同新婚燕尔的两口子一般,百般亲昵,言笑晏晏。
      七月初七。
      眼下正是将近傍晚,半天朱霞,粲然如焚,将院中翠枝映出几分绯红。
      小花在院里扑着蝶,没一会儿便窜出门,跑没影了——它的爪子早就被贺玖帮着给磨圆润了,也不怕会抓到人。
      灶房内。
      贺玖在军营时吃的都是伙兵做的饭,自己也不会做饭,也就干些劈柴烧水的泊。
      都是不大不小的官,竟也没一个人想着要雇人做饭。两人私底下也讨论些正事,亦侣亦友。
      “自从上次胡人送完降书称臣以后,西戎那边也不安分,我听李大人说朝廷现在正打算派人去和谈。”
      洛时切着菜,墨发尽数挽在脑后,清俊的脸上显出几分热出来的红。
      贺玖正往灶洞里塞着柴火,闻言,便说道:“你可知,西戎那边还占着大晏的稻城?”
      “你的意思是陛下想借此机会收回稻城?”
      大晏朝这几年边关一直很动荡,也就是胡人投降旋花后,才安定了些许。
      朝堂上也不太平,李度启仗着鼓舞战士的功劳,在朝堂上拉帮结浓,而他支持的,则是向来和太子不对付的三皇子——晏云梁。
      皇位之争,从来都是生死之争。
      晏云梁母族势力虽不如太子,但称人品脾性,还声望,都是能与太子相匹敌的存在。
      但太子母后同当今的晏昭帝而是少年结发的夫妻,又在南巡的途中为保护晏昭帝中箭而亡,爱乌及乌,加上太子自己也争气,所以晏昭帝才会在围猎后许诺太子只可能是晏海安一人。
      而贺玖和洛时现在已经绑在了太子这条船上。
      “总得先和谈试试。”经过几年征战,贺玖早已不是那个莽撞的愣头青了 。
      只是在面对洛时的时候,也还会显出几分少年气性。
      就比如现在。
      贺玖将火烧旺的同时,洛时那头菜也下锅了。
      某人练的功夫此刻全用在了洛时身上
      只见贺玖一个闪身,便到了洛时身后,用手把身前人的圈住,在洛时的脸侧“啵”了一下。
      那声音响的,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洛时“腾——”的红了脸,轻斥道:”还在炒菜呢,你亲我做什么?”
      贺玖却只看见洛时那泛红的脸,也里什么也顾不上了,对着那未来得及消下去的红,又亲了一口,语气还颇为理直气壮。
      “你炒你的,我亲我的,互不相干。”
      “歪理。”洛时想瞪他,但国被人抱着,也转不了身,便好将怨气撒在了菜上。
      由于某人总在洛时做饭的动手动脚,所以导致今日的饭菜格外难吃,最后全进了小花的肚子。
      于是两人便只好出去吃。
      “咱两月俸就这么多,得予省着些……”洛时在去酒楼的站上还数落着,两人打算多攒些钱,买个大些的宅子,再将贺父贺母,还有洛母,卫叔给接到京城来。至于他们之间的事……只能慢慢来了。
      “好,都听夫人的。”贺玖嘴一快,把心里的称呼给唤了出来。
      洛时瞟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
      贺玖还没来得及伤心,就听他又说道:“要叫只能私下叫,咱们还未成亲,老天化日,不合礼法。”
      “好。”
      两人一同进了酒楼,
      直到吃完饭,夜色将晚,夜空中忽燃炸起了烟花,贺玖拉着洛时一路往小巷子里跑,最后又拿了两盏花灯了还有一卷画奔向河边。
      再看见远处放灯的人。
      洛时才明白过来——今日是乞丐节。
      “你是故意的?”聪明如洛时,自然反应过来贺现在他做饭时闹那么一通是为什么。
      贺玖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也说不上故意,他就是想跟媳妇儿亲近亲近。
      “这个,送你。”他说着,将手中画卷递给了洛时。
      洛时看到画中人时,神情一愣。
      “这是我头一次见你时的模样……很好看。”
      贺玖想夸人,却找不到词,忽然脑海里蹦出句《诗经》里的句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虽有些许突兀,但并不妨碍某人这一腔心意。
      贺玖其实并不知有乞巧节这一说,但架不住贺温总提——因为贺温有了心上人,这几日便一直在琢磨着怎么约人出来。
      贺玖便专门打听乞丐节要做些什么,还专门找人去做花灯,又得知那做灯的有个亲戚是画师,便有了想法。
      唯一的一段插曲大概就是贺动描述得……
      “他很好看……”
      “有多好看?”
      “大眼睛,睫毛比我的长、很白、跟天仙似的……”总之,费了一番波折。
      真心,总是最能打动人的东西。
      洛时心中动容,神色感动之余又有着难言的愧色。
      心里暗怪自己怎么连这种日子都能忘。
      “你想要什么?”洛时手指抚摸过画上的人,问道。
      “阿时是想奖励我?”贺玖凑近了些许,低下头,与洛时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眼中是明晰可见的笑意。
      洛时垂着眸子,看着贺玖的面庞,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仰头吻了上去。
      柳枝抚过荡漾的水面,明河映着灯盏,川流不息。
      或许曾有人也如贺玖,洛时一般,大胆的,毫无顾念的在月光下倾吐爱意。
      两盛莲灯紧挨着,流向莲灯汇集之处。
      千千万万的有情人的期许伴着这流淌着的河水,奔赴远方。
      都说情浓之时会做尽亲密之事。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背我回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洛时开口。
      看向贺玖的目光朦胧中带着几分无辜。
      一下便击中了贺玖的心。
      是撒娇吗?
      贺玖心说,动作却不含糊。
      两个人,一黑,一白,行走在烛火下。
      周遭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一阵绵长的呼吸和愈发快的心跳。
      ……
      事儿依旧没办成。
      原因无他,洛时不小心睡着了,而贺玖也更不可能去叫醒他,两人又
      同床共枕合衣睡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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