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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大黄,大黄。”屋里传来亲昵的呼喊声,“吃饭啦。”
      田埂上一抹黄色,朝玉白方向奔去,大黄贴着玉白摇着尾巴,在两脚间转圈,闻到食物更是朝玉白扑棱,玉白这瘦弱的身板,差点手里的碗都有点拿不稳了,“瞧把你急得,今天又去哪里玩了呀。”
      放下碗,听到大黄吸溜的吃饭声,玉白顺了顺大黄的毛,“呀,”一声,抬手看,渗出了血。隔壁家张奶奶坐在院子里绣花,听到声音问:“怎么了呀。”
      “没事,”玉白摸了摸大黄肚皮,上面挂着几个苍耳,该是刚才刺到自己的东西了,“张奶奶,是我不小心刺了一下。”
      “啊哟,快来给老婆子看看,”说是给她看,张奶奶已经迈着小碎步过来了,“怎么弄的,这么不小心。”
      手指被张奶奶捏着,那眼神透过修好的老花镜直勾勾地看着渗出的一点血,“还好伤口不大,舀点清水来,消下毒,贴个创口贴。”
      “奶奶,您这眼镜用着还好。”玉白对这点伤一点也不在意。
      “你小子,”张奶奶放下玉白的手,取下眼镜,摸了摸新装的镜片,端详了一会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玉白,欲言又止,“用着不错。”
      玉白当然知道自己配的比不得原来的镜片,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老花镜,张奶奶随口说的“可贵着呢”不过是随口的玩笑,几十块钱就能买个相同款式的,去了镇里唯一的眼镜店一问,这眼镜进口货,少说也要一两万,要同款镜片也得大几千,对玉白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了,只能配个差不多的。不过说回来,一个小山村的老太太,怎么能用上这样好的眼镜,难不成张奶奶也是什么世外高人隐居于此。
      玉白摇摇头,这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自己不也是带着一堆秘密躲到这深山里,当时凭借妈妈照片背后的地址找过来,说是要租这个房子写生的时候找到了邻居张奶奶打听,起先是不同意的,说起这个房子主人家不在了,托她照看,不好转租给他人,玉白有些可惜,照片里妈妈坐在这房子的院子里,笑得好生开心,可想这房子承载着妈妈的美好记忆。
      张奶奶瞧着玉白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从太阳东升到余辉落山,那那笔的少年模样越看越清晰,越看越亲切,这真是太像了。
      “你也画画。”
      “嗯,我学画画的。“
      “这是夕阳。”
      “余辉总是给我世界归于平静的感觉,”玉白擅长油画,素描也不错,因为是仓促离开,带的工具不够,也就简单描了一张。“我想带一张走。”
      “原来一位老朋友也说过这样的话。”张奶奶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玉白,第一次见生得这样俊朗清秀的孩子,个子不高不矮,皮肤白得有些病态,眼镜有些红肿,左眼眼角处贴着纱布,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背上一个黑色的背包,背包里的画板有点长,撑得背包有些硬挺。哪家出逃而来的翩翩公子呢。
      “嗯,你租这里也可以,房子常年没人气,东西容易坏。”张奶奶松口,“不过这房子有些年头没住人了,东西比较陈旧简陋,你可住得下。”
      意料之外的惊喜,玉白从此就住在了这村洼里。因为山里比较潮湿,蛇虫较多,房子多半是依山而砌的实木吊脚屋,玉白住的这屋虽然陈旧有积灰,不过一切都算干净,看来张奶奶定期有打扫。
      屋子面积不大,院子面向远处的山林铺开,有矮短的篱笆围着,院子里原先还种了些花,四月天的春季里,花开得很好。往里走就是屋子的台阶,说是台阶不过是抬高的木板榻榻米,可以坐在上面画画,看书,乘凉。往里就是一层的两间,一间堂屋,右边是方正的灶台,中间放着炉子,上面还吊着锅,很有地域特色。堂屋和厨房中间有到二楼的木梯子,睡觉的位置就在二楼了,妈妈是不是原来也睡在这木床上呢,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日出日落,听到这一声声鸟鸣,那是多么惬意,为什么后来要离开这里,去到C城,去招惹那些人,也不至于最后客死他乡,就连我也——
      想到这里玉白不觉打了个寒颤,思绪重新回来,张奶奶已经给他包好了手指。
      “谢谢奶奶,这手艺,不愧是村里的巧手张。”玉白打趣,这点小伤都包的这样用心,我可是在鬼门关走过几遭的人呀,这有算得了什么呢?
      “你小子,又那奶奶开心了。”
      “奶奶你那绣花真是好看,从配色,到走线还有这针脚,连国际大牌的都要逊色呢。”
      “你怎么知道。”
      “这个……”玉白不想回忆,温礼周跟CL集团谈合作的时候,没少听到他开会时的内容,“我就是知道,奶奶做的最好。”
      张奶奶也不细问,自己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不是我老婆子吹,咱们这传统手艺老祖宗留下来的,别人比不了。”
      可惜人才凋敝,后继无人。张奶奶陷入无尽的背上。
      原来村里收过几个徒弟,不想被城里繁华生活吸引,走的走,嫁的嫁,留下一个好的,也被别人拐走了。想到这里,张奶奶摸了摸玉白的脑袋,当年那学生也就这么大,也生得这般标志,当年要是不留他该多好,该多好。
      自从玉白他第一次来,张奶奶就觉得莫名眼熟,刚开始有些不确定,看到他夹在画板后面的照片就没错了,照片上坐在院子里绣花的不就是当年自己最心爱的徒弟月月吗?这照片还是那来写生的男同学拍的。叫什么名字记不清楚了,月月总是叫他勋辉哥,那一年那学生放了假就来,夏天和冬天的假期长,一来就是一两个月,就在一楼堂屋打地铺,冬天有火炉子生着也暖和,月月住在二楼里,天气好了都在院子里,一个画画一个绣花,天气冷了,两人都在楼下,一个看书喝茶,一个烤火听他说故事,时间久了,就出事了,等到老婆子发现,月月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起先说是那学生回家跟父母商量好了来娶她,让他等等,从冬天等到春天,从春天等到孩子快要生了,村里的闲言碎语多起来,也不见她口中的勋辉哥哥来,月月着急了,趁自己不注意偷偷跑去找那学生,后来就没再回来,屋子也就一直给她留着,一留就是二十几年,直到玉白这个孩子出现。
      “奶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哎哎,都是陈年往事了。”张奶奶回过神,“眼睛好些没?”
      “啊,好着呢。”玉白心虚地撒谎,他知道自己眼睛已经不行了,就连大黄奔向自己奔过来,都没法看清楚,还好扶着椅子才没摔跤。到了夜里就更看不清楚了,也好,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让我跟这黑夜融为一体。
      “你这眼睛当时来的时候打着纱布,你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到了,我就有些奇怪,怎么单单在这眼角,这要下来一点,眼珠子都要没了。”张奶奶心疼,“你还学画画的,眼睛多重要呀。”
      是呀,眼睛多重要呀,对普通人来说如此,对画油画的玉白来说更加,玉白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妈妈也在自己高二病逝,自己凭借这最后一点热爱,一点骄傲挣得奖学金上了大学,连这一点,这一点温礼周都想要摧毁,他是有多恨我呢?不,应该是有多爱李澄光吧。
      玉白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李家争抢所谓的“财产”,更没有想要要抢夺那位大小姐什么东西,我,我只是偶然遇到了温礼周,不小心跟他有了交集,可笑的是,后来才知道这个“不小心”是温礼周为了心爱的李澄光报复自己,有意为之,哪怕是这样,玉白也没有怨过谁,是自己不好,是自己对不该奢望的人有了奢望,作为私生子的自觉,自己也抽身离开了,只想安静地读完大学,找个平凡的工作,过平凡的生活,不行吗?为什么后面还要苦苦相逼,甚至派人来家里。
      租在裕丰小区的房子,是玉白最后的落脚地,安全岛,在这里有妈妈的记忆,后来还有跟礼周的点点滴滴,高三相遇的那一年是真的快乐呀,他跟自己说因为他的狐朋狗友总找他玩,耽误学习,跟爸妈闹翻了,就躲这里租了房子安心读书,自己信了,每天可怜兮兮说不会做饭,来蹭吃蹭喝自己也信了,说自己没有朋友,只想跟他在一起,他也信了,连家里的钥匙都给他一份。没想到,他居然找人来家里,把屋子里的东西洗劫一空,连妈妈留下的那点痕迹都摧毁了,为什么这么惩罚我?我做错了什么呢?
      玉白摸了摸眼角的伤,眼神木讷,礼周,如你所愿了,我已经快要看不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你心爱的澄光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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