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同学》夏以周

21、意外

　　「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选择我。」

　　谁欺负你了。

　　乍一听，是关切的询问，可从他嘴中的明摆着的态度来看却成了另外的意思。

　　“就是摔的。”沈嘉树一口咬定。

　　他也没继续过问了。

　　拍卖会二楼冷冷清清，闻振东这桌显然兴致不高，连顾景这种话唠都被这无聊的时光消耗了兴致。到了中场，拍卖会突逢动乱，经有人举证，给这场拍卖会安上涉嫌非法集资的罪名。
　　一大批警察过来，主持人也被叫停了讲演工作。在这年，经国家下达严令警政方面开始调察企业是否有偷税漏税的迹象，所以管理严格，而这些富商多多少少沾点违反规定的买卖，所以害怕得很。
　　时局剑拔弩张，闻振东亲自下场震场面，为首的警察展示了证件，冷冰冰道：“你好，闻先生，经有人举证，你的这批藏品属于非法偷运，参与洗钱行为，请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见惯了大风大浪且纵横商场多年的闻振东没有任何畏惧，他得体的举起双手，浅弯弧度：“需要上手铐吗？陆警官。”
　　陆警官环绕众人一圈后，淡淡扫过闻振东这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旁边负责记录的小警察道：“参与该场拍卖会的涉嫌人员都已经抓了，只是有个人阻挠我们抓人。”
　　“谁？”
　　“一个女的。”

　　“走，过去看看。”

　　两名警察逮捕了参与这次拍卖会主办方的沈父，他们分别钳制住了左膀右臂要将人带走。但是沈嘉树牢牢握住了父亲的手腕，面容焦急慌张。左边的警察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姑娘，只是让你父亲接受调查。案件保密，只要你父亲没犯案，很快就放出来了。”
　　陆警官拨开人群走过来，甩给说话的警察一个厉色，后者讪讪垂头闭嘴。他神色冷峻抓住女孩的手腕：“干扰警方办案，你也想被抓进去吗？”
　　沈父艰难回头，安慰道：“小树不用担心，爸爸马上就出来，别跟你妈妈说免得她瞎担心。”

　　好像是较上劲了，沈嘉树死死抓住不放。陆警官扯开她的手往旁边一推，男女力量悬殊，沈嘉树脚下一崴，差点摔倒，幸亏后面的人及时扶稳她的肩膀。

　　“陆警官，抓人就抓人，为难一个学生做什么？在场这么多人，传出去以为你利用职务之便欺负一个女孩，未免难听些。”

　　三言两语就把人架在高台，陆警察眯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两人针锋相对。他从容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朝女孩致歉道：“非常抱歉。”然后对着其他警员厉声道，“全部给我带走。”
　　她担忧父亲想挣脱张渡的钳制追上去，反被束缚得更牢。沈嘉树急了，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张渡皱了皱眉，依旧不松手。她哭了，咬痕只有浅浅的一串牙印，并没有太深。

　　“你追上去不能帮你父亲的忙，反而只增加了负担。”

　　“你朋友也被抓了，难道你也不着急吗？”
　　沈嘉树没地方擦眼泪，于是抓起他昂贵的西装袖子抹眼泪。张渡无奈地把另一只袖子也递过去。
　　“他不会蠢到这种让人抓到错处的地步。”

　　在闻振东被抓了后，新闻记者早已蛰伏已久，闻讯赶来，都举着长枪短炮似的话筒围堵在警车附近，誓要拿到明天的资讯头条。陆警官冷眼围观，顾景就是从这乌泱泱的人群窜过来，自来熟的递烟搭话道：“陆少校，陆警官。从军校毕业后怎么在上海高就呢，未免也太屈才了吧。”
　　陆警官抬起胳膊示意婉拒，低头看了眼时间什么话都没有说，大声喝令其他警员挥退那些记者，大步流星地朝警车走去。顾景被拂了面子，暗暗骂了句装什么，而这分钟陆警官正好回头，按住车门上方尖刻地直视他，顾景变脸极快地又换上了笑容。

　　他送了一句忠告。

　　“我会一直盯着你们的，祈祷最好不要被我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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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卖会被强制中断，剩余的工作人员送上最诚恳的歉意护送每位客人离开。
　　秋风猎猎，化为刀子刮在脸颊，进到车内，一股浅淡的花香暖意驱散了藏在骨头里的寒意，沈嘉树撑到车窗边，一室寂静，只有汽车引擎轰隆声在低沉作响，加促了忧思烦乱。
　　道路旁的宏观街景被蒙上了层灰色，司机按照位置往最近得万豪酒店方向驶去。行驶过程中，沈嘉树有些昏昏欲睡，挣扎半晌到底还是没撑住，阖上了眼眸沉沉睡去。
　　前方过红绿灯左转，司机及时刹车等候。后坐力的惯性让靠窗睡着的女孩无意识地往另一边偏，张渡眼眸睁开条缝，忽感肩膀一沉，他从车后镜端详她的脸，睡得倒是很安详。这个年纪的情绪，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估计一觉醒来就没什么事了。

　　车子已抵达酒店附近，张渡掐了掐她脸部的软肉。细看眼部下方还有未干透的泪痕，他用手背轻轻擦拭，然后将人打横抱到房间。
　　她很轻，张渡单单托着脖子和膝弯就像小猫，在怀里缩成了毛茸茸的一团，松软的发丝顺着流畅的颈线滑落，右侧脸颊的三道疤不合时宜地映入眼底。
　　他知道她并不想提，并没有过多干预。

　　刷开了门张渡把人放到床上后，并没有走只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头顶只开了几盏护眼的灯。光线昏暗暧昧，她装睡得有些困难，模糊地察觉到拂过脸颊细微的瘙痒。张渡的指腹极轻抚摸疤痕的伤口，突然顿了下。

　　“疼不疼。”
　　睁开眼，一只腕骨凸出的手腕映在了眼帘处，腕间散发的清香起到了安神的功效。偌大的环境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嘉树感觉体腔仿佛被灌入了热水，滚烫得难以言表，她摇头说不疼。
　　他缩回手，交叠搭在腿上。

　　“你的父亲不会有事的，好好在这边睡觉。你的书包我给你放到沙发上了。”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叫陆警官的。”记得那名陆警官只把证件展示给了闻振东，而他们明显就是互相认识的，她极易会察言观色，一眼就能看穿他们之间碰撞的火花。
　　历经起起落落，看了眼天色还没亮。凌晨两三点平常这个点他们要么在喝酒、麻将要么在公司工作，不过最近都已很少跟顾景他们鬼混在娱乐场所了。

　　“嗯，他和闻振东以前都是军校毕业的学生，两个人关系很好。”张渡避重就轻地阐明了两人的关系，至于其他方面他不想多说。
　　回想起那两人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的气势压迫，横竖都体现不出‘关系很好’。沈嘉树也不多问，毕竟这人家私事，再过问就明显越界了。

　　“早点睡，明天带你去吃饭。”

　　说完，张渡直挺挺起身往门口走去。

　　其实他就是天生行走的衣架子，沈嘉树头次见他穿正装这么盘靓条顺，她将头闷在被窝，心中懊恼和愧疚。

　　张渡在隔壁开了间观景房，空调暖气开得很足。他把外套脱下搭在臂弯处，一面打开投影仪，随手取了张碟片放进去。
　　影片放得是上世纪年末的黑白冗杂的纪录片，张渡通常会用来助眠，催眠效果极好。荧幕情节默声滚动播放，他想到什么，翻转手腕，那串牙印随着疼痛已经如云烟般消失不见。

　　张渡弯起唇角，忽地嗤笑出声：“真是爱咬人又不听话地小狗。”

　　这时，手机铃声贴着薄薄的布料突兀的振动，打破平静安谧的氛围。张渡接通后，听见那头背景嘈杂沸腾，明显他们在下馆子。

　　“渡哥，要不过来吃点儿？小灰灰也在。”
　　“不用了。”

　　“唉，要不是出了今天这茬，导致藏海那边的鸽子我全放了。对了，你说姓陆那孙子以前小时候总跟我们黏在一起，我还记得他十岁还尿床呢。就他来那几个月总围绕只振东哥亲近，跟你作对，尿了床单还非得嫁祸是你尿的，结果长大后翻脸无情，把人说抓就抓，刚才我给他递烟，你猜他说什么吗？”喝了几瓶酒，顾景越说越上头，怪声怪气捏嗓模仿语调，“我会一直盯着你们的……”

　　那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看样子是喝多了，大哭大嚎喊丧良心，张渡按住耳朵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安享片刻宁静。
　　约莫半分钟后，电话又频繁振动遣散了仅存的睡意。他顺势接起还以为又是顾景这货打来，接通后直接开口道：“别叫我了，你们自己吃……”

　　“阿渡。”女声打断了他，“好久不见。”

　　再熟悉不过的声线，女人口音似乎还没更正过来略带些洋腔调，清透的嗓音宛若礁石歌唱的人鱼公主。
　　微风掀起帘子，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暖意在手臂游走，昏昏沉沉的温度让张渡心蓦然下沉，他的眼皮下耷着，漫不经心地笑。

　　“好久不见啊。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