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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自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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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无所求,就获得自由」
天气渐渐转凉,人是适应季节动物,转眼从短袖换成了长袖。一场秋雨一场寒,从寝室到宿舍的通行道路两旁的枫树的枝末已经光秃秃了,湿漉漉的火红叶子铺成道路蜿蜒成了蛇形轨迹。
这段时间,才子佳人群也没有像暑假以前那样活跃,大多数学生临到开学都收起心思,准备好好学习了。
沈嘉树白天学习夜晚偶尔刷刷资讯,日子倒也稀松平常。
每到夜晚,林霜静基本定时定点都要给男朋友通电话,一打就是要好几个小时,极大影响了其他几个舍友的休息睡眠。
王荣娇尝试以沟通解决矛盾,夜晚的宿舍也算是过了一阵风平浪静的生活。不料,同寝室的另外的一个室友也开始打电话的热潮,女生叫徐薇薇是从上海转学到杭州,男朋友胡童是本校篮球队的队长从高一下册就在一起了。
两人通电话的时间甚至还要更久,每次她都要腻着嗓子讲话,偶尔会娇嗔会大笑。王荣娇尝试软硬兼施,可惜这人软硬不吃,还在当天夜晚报复性打电话更久了。
日久天长,像沈嘉树这样嗜睡的人没一个礼拜就已经神经衰弱,上课时都在昏昏欲睡。班主任夏虹同时也兼数学老师,管理向来很严苛,长年以来不苟言笑,肃着张脸,对于偏科学生尤为看重。
沈嘉树就是偏科学生之一,夏虹视她为重中之重。文科尚能考满分也就作文偶尔扣几分,而理科勉强达到及格线都难,因重度偏科常常让班任恨铁不成钢。
这几天下来她上课只要一旦瞌睡,就会被夏虹叫起来回答问题。时间久了,自然也被叫去办公室展开漫长的批斗大会。
直到后来,东窗事发。寝室矛盾展开升级,原来白天学生会突击检查,从床下搜出了王荣娇、林霜静、还有徐薇薇藏在各处的电子设备。
回到宿舍,沈嘉树还不清楚白天发生什么事,就见几个人围在一起开始调查内鬼。
率先开口的是王荣娇:“真是奇了怪了,我问别的班的学生她们都说,没有学生会查她们的寝室,唯独查了我们这一间。肯定是有人泄了密!”
徐薇薇引导话题:“可是学生会把我们寝室都翻了个遍,唯独没有把沈嘉树的手机给收走,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林霜静有两部手机,一部是淘汰下来的备用机,另外一部是主机。而学生会收走的是她的备用机。乍一听徐薇薇这话语的指向,她腾地火气上来了:“徐薇薇你这话什么意思?有本事摊开来讲啊!”
徐薇薇哼了声:“我可没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而且这不是事实吗?”
沈嘉树清楚她们心中有气,急需找个出气筒:“如果是我泄密的话,对我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那不是你,也不是我,也不是她那到底会是谁?”徐薇薇气死了,“今天我还和男朋友约好,一起逛操场的呢,现在联系不上我,他肯定急死了。”
气氛陷入沉重的焦灼,王荣娇把视线转到了另外两个室友身上,若有所思。只见南栩在洗衣服,而许梦在写作业,完全不关于这场战争的幕后黑手是谁。
她忽然想到什么,小声道:“要是换种角度想,毕竟告发对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帮助,那想想这次受益最大的人会是谁?”
这番提醒似乎让徐薇薇想起什么事。
“有一次我从食堂吃完饭回教室,看到许梦从办公室进去又出来,会不会是她?”
林霜静忍不住反驳道:“那南栩也很有可能,毕竟她也是学生会,总是跟老师和那帮人打交道啊。要我说两个人都有很大的嫌疑。”
南栩是台州搬家过来上高中的学生,成绩优异,性格似水柔情。早年入了学生会,成了卫生部长,对扣分可谓不容情,倒是对本班很宽容,因此有个老好人之称。而许梦家里贫困且重男轻女,需要靠国家补助才能维持基本生活,所以养成了冷冽讨厌的性格。
要说整个寝室谁最讨厌她,那无疑是沈嘉树还有徐薇薇,前者讨厌她是因为性格,而后者单纯是嘲讽。
虽然多有厌恶,但沈嘉树也不能对此有失偏颇。讨论兜兜转转又回归了原点,今天的宿舍总算安静了下来,没了外界的干扰能美满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中午,林霜静鬼鬼祟祟地拉她进厕所,试探问:“小群,你告诉我你真的没告密吗?”
面对质问,一瞬间麻涩、陌生、怅惘,蔓延心间,沈嘉树心情五味杂陈道:“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说实在的,对于徐薇薇的话林霜静也有几分思考,甚至产生怀疑态度。毕竟她知道沈嘉树的手机就藏在枕头底下,连像王荣娇把手机藏在鞋垫子底下都被找出来,而她放的那么不隐蔽却没被搜走,太奇怪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林霜静眼神闪躲,急忙去哄,“毕竟寝室出了内奸,不是你也不是我就极有可能是其他四个,说不定是徐薇薇和王荣娇贼喊捉贼也说不定。”
沈嘉树当然清楚告状的人在寝室的危害,可还是止不住难过,任何人怀疑她都可以,唯独不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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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沈嘉树心情极差,偏偏还下起了大雨。食欲不怎么好,于是出了校外买了杯奶茶缓解下心情。学校开放的这几天来来往往有很多车,大多都是以前毕业的学生来访母校。在经过红绿灯时,突然一辆保时捷急刹,学校附近马路排水系统很差,早早积了摊水,这些水溅起浪花,尽数泼到了她的校服。
这刻,沈嘉树真的想骂人。
保时捷的车主摇下窗,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小妹妹。没看到前面是红灯,真的不好意思泼了你一身水,要不然给你些钱去附近买身衣服。”
“不用了。”
沈嘉树整理衣摆,嗓音郁闷。一眼没看调头就打算要走。
忽然车主摘下了眼镜,乐不可支道:“哎呦喂,这谁啊?是你啊,小群。”
车主是顾景,这几天趁着无聊便先来母校逛一逛。
身穿初阳实验高中的女学生疑惑转头,露出与记忆较为模糊的面容,顾景自以为和善地扯了扯唇角,戏谑道:
“小妹妹,想不想见我们渡哥啊。”
张渡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说顾景这人好的不明显,坏的不纯粹。
情场是老手,天生的花花公子。
尽管长相实属一般,却有着圆滑处事的性子和高情商的头脑。在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下,沈嘉树抿唇还是同意上了车,顾景将方向盘打滑,原地掉头换另一个方向驶去。
沈嘉树不懂他怎么不去母校了,思索再三还是问:“你要带我去哪?”
顾景没有回答,而是笑说:“去个好地方。”
下车时,空气密度以肉眼可见的变厚了些,隐约起些薄雾。顾景这脑子连雾和雾霾都分不清,一直念念叨叨从北京逃回来也就算了,怎么杭州也有雾霾。
掠过薄雾,眼前慢慢清晰了起来,他带她来的地方正是这片有名的别墅区,进去需要门卡。顾景很熟练地刷了卡,滴地一声,黑色的升降栅栏门让开了条道。
有专门的侍应生专门接过他保时捷钥匙,将车停往专属的停车库,最后上来恭敬地把钥匙还给了车主。沈嘉树思索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不过他带自己来别墅做什么?
这显然是另外一个问题。
顾景按下指纹,沉黑色的红木金铝门咔哒一声开了。他先进去,保姆负责打扫听到动静立马拿了双拖鞋过来。
沈嘉树还在门外,顾景好笑挑眉道,“又不吃了你,这么害怕干嘛?”他伸了个懒腰,“这里是渡哥的房子,快些进来吧。”
别墅里的装潢很有九十年代西欧宫廷风格,一道门好像隔绝了外面的贫穷,自己又像是灰姑娘进到城堡般窘迫
头顶水晶吊灯极其璀璨,照出了她的狼狈。沈嘉树小心翼翼走进来,保姆叹息声说这边没有女孩的衣裳,但可以把她的外套脱下来,拿去烘干。
沈嘉树拒绝了保姆的好意,因为内搭是一件夏季白色短袖,水浸湿了短袖,如果脱掉那里面的内衣肯定教人一览无余。
“那还不简单,拿一件渡哥的衣服给她套上不就行了。”顾景熟络跟自家似的地往后花园走去,又不忘转头吩咐保姆,“胡姨,热点酒,准备点菜,一天没吃了饿死我了。对了,在准备点热牛奶,给那位小群姑娘。”
保姆连声应道。
做完一切,保姆带人去了趟储物室,拿了件未拆封的小码男士长袖给了沈嘉树。沈嘉树有些胆怯,问道:“这是新衣服,还是要经过本人同意我才能穿。”
保姆愣了,蔼笑道:“这些衣服送过来尺码不对,先生都穿不了。反正这些衣服到最后还是要拿去捐去山区或者是处理,不用担心。”
指尖无意触及衣服材质,十分柔软,右边还印刻了个看不懂地英文字母。沈嘉树匪夷所思地看向堆积成山的未拆封的衣裳,若有所思。
保姆领着她去了一楼的卫生间。卫生间很宽敞,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沈嘉树拆开包装,准备速战速决换上衣服。换到一半时,厕所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人拧开了,沈司辉烦躁抓头,不知道卫生间还有个女的,两人极静地互视了眼,他尴尬骂了句“操”就退出了门外。
幸亏只露了个背,沈嘉树惊慌失措地把衣服拉下来,重新穿上外套。外面的人等的不耐烦,略带燥意地敲了门,咬牙切齿道:“好了吗,我要上厕所!”
沈嘉树开了门,从侧身溜过道:“不好意思…”
话语戛然而止。
她疑惑地眨了下眼。
这个角度能看到沈司辉那张年轻有些过分的脸明显垮了下,无语地抿唇。
磨蹭了些许,已过了凌晨十二点,张渡还没有回来的迹象。由于顾景这个傻缺把猫砂盆挪到了二楼厕所,搞得一阵臭烘烘,到处都是小猫的尿,所以沈司辉没办法只能上一楼来。
沈司辉这人很暴躁,总是动不动发脾气,跟有狂躁症一样。有一回,顾景叫他们两个来二楼打拳皇,她并不会总是在过程中over出局。每到这时,沈司辉就会紧蹙眉,诚恳地问:“你长这么大以来,到底会些什么,连基础关卡都能出局?”
她沉默地道:“学习、画画。”
片刻,沈司辉眼皮跳了阵,甘拜下风道:“服了你。”
顾景就会在此刻打哈哈道:“要不然怎么叫她乖乖女呢”而沈司辉直接这一脚蹬过去:“她也就算了,你再给我拖后腿,我直接在医院安排你间VIP病房。。”
该说不说,黄毛对每个人都是平等对待,可只不过在他眼里看来也只有张渡是个正常人。
游戏玩了半小时,别墅外响起汽车的鸣笛,是张渡回来了。二楼是有间专门的游戏室,他顺其自然地上楼,看见他们在认真地打三机联赛。沈司辉已经气的要冒烟,肤色透着不均的红色,看到他如蒙大赦道:“你总算回来了,他们两个玩得太几把菜了。”
听到动静,沈嘉树目光自然而然也看过去。男人的发尾似乎剪短了些,额发被雨水打湿,黑得耀眼,他右手边勾着一个家纺布袋,视线环绕在电子屏上。游戏光屏五光十色,而受到光色影响愣是给张渡增添几分硬朗的气息。顾景很感兴趣,边握着游戏手柄边蹭着爬过来摸袋子:“又有什么好东西啊?渡哥。”
他散漫不羁地笑:“女装你要穿吗?买了几件应该挺适合你的。”
顾景脸绿了,默默地收回手,摆出副颇有种贞洁烈男不容玷污的表情。而另一边的少年专注看游戏界面,不由得嗤笑出声,指尖勾着可乐易拉罐环,递到嘴边喂了口。
懒得理他,张渡半蹲在她面前,眼神定在湿掉的外套:“去换上吧,路上随便买的,别感冒了。”
“啧,还随便买。”顾景意味不明地哼笑,“小灰灰,下次我淋湿了,能不能也给我买身river成衣呢?”
“滚。”
她动作有所迟疑。顾景贸然转头笑道:“渡哥,她身上穿的可是你的衣服。你现在才给人家小群送过来,人家都得冻死在你家了。”
尺码小一号的黑色长袖的确宽大,套在女孩的身上却显得过分单薄,衣摆比膝盖位置稍上一截,当裙子穿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张渡鼻尖溢出声轻笑:“把外套脱了给胡姨去干洗,不然这校服一大早上都会发臭。赶紧换了,不然我也只能给顾景穿了。”
顾景眼神抗拒,咿咿呀呀地乱叫起来。嫌吵,又让沈司辉给补了一脚,然后彻底闭嘴了。
沈嘉树还是选择接过袋子跑楼下换了,临换前把门给反锁。袋子里大多都是日常休闲服,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白色裙子。裙子质地很丝滑,边料做的很细致,这让她想到了在初见时他把烟灰弹到了自己裙子那天的场景,心里并非感动而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半个月以来,张渡一直连轴转太过劳碌,没心思陪他们一起打麻将。又简单坐下来打了几把游戏直到凌晨。沈嘉树洗完手准备上楼,偶闻一阵微弱的猫叫声,她转身往声源地走去,一只橘色的小猫被单独分到笼子被好生照料。
但太过幼小,小奶猫非常害怕,双爪一直扑腾玻璃罩,看到有人过来才安静下来,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少女。
她想,应该就是张渡前几日所说那只体弱的小猫。沈嘉树打开玻璃门把小猫抱了出来,小小的一只,忽觉小区楼下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窝猫的动静了。那天,张渡只说了车祸的一些细节,殊不知那场车祸所轧死的野猫正是大橘。
沈嘉树怔忪,思绪乱七八糟。橘猫很常见,但后腿有小黑胎记的橘猫不多见。这只小橘猫完美继承了她母亲的特殊点,后脚跟也有块小黑胎记。
从侧面完全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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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游戏打累了,尤其是沈司辉的上下眼皮都快分出胜负,放下游戏手柄打了声哈欠就准备回卧室睡觉。但顾景拦住了他:“唉唉,小灰灰这么早睡干嘛,走,出去玩会儿。”
沈司辉眉眼不耐:“你他妈爱玩儿去哪儿玩儿去,老子要睡觉。”
顾景疯狂使眼色,又道:“我家新进的巴西龟会跳舞,而且我家那床肯定比渡哥这床要舒服一百倍,去我那儿睡。”
“你脑子有坑?你要说你现在是个变性人回家脱裤子给看,我都不想去,别烦老子。”
太没眼力见儿了,顾景藏了一肚子坏水的趴在沈司辉耳边嘀咕了些话,后者神色明显变化,极窘得揉了揉酸涩的脖颈,就差点没把那点心思写脸上,张渡心知肚明,也懒得开口过问。
劝动了沈司辉后,顾景嬉皮笑脸地推着人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渡哥,晚上别太累啊。人家周一还得上学呢。”
张渡:“……”
两人走出别墅外没几步,就在外柱子边抽了根烟。沈司辉疑惑的看向顾景,手里不停地把玩打火机,狐疑地问:“渡哥真喜欢那女孩?”
咳嗽了声,顾景吸烟呛到肺管子里了,缓了片刻道:“哪能呢,我估计他啊,也就是看见了只与众不同的小流浪猫而已,有兴趣逗逗就好了。”他仰天长吐口烟,消失在雾里,“ 小灰灰,你要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有很多选择,无论是门当户对还是家族联姻,都是留有余地的。可以年少犯错,但是普通人如果想要幸福太难了。”
其实像沈司辉这样的早就司空见惯,身边尽一帮狐朋狗友,模特明星换来换去。
在豪绅手里滚一遍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谁的宠物了,他倦怠虚伪的名利场,现如今垂眸低下头听到这些话又有另外的感受。
神色之间戾气消融,化开了别的情绪。
回到二楼时,游戏室只剩下了张渡一个人了,其他俩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游戏还卡在win的结算界面,见他正蹲身收拾散落一地的游戏光碟,然后抬头道:“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吧。”
沈嘉树一起帮忙收拾,犹疑道:“那条白色裙子,是那天见面为了赔给我吗?”
停下了收拾的动作,张渡眼神升了几分盎然的兴趣看向了她,唇角不经意笑。一身蓝色家居服衬得他过分俊朗,有着和蓝色调同样的神秘和魅力,他起身站起把盛满碟片的篮子往收纳柜一塞,答非所问:
“我去洗澡了,你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第二间,已经叫胡姨给你铺好了床铺。肚子饿了可以叫胡姨煮点夜宵吃。”
“谢谢。”
在这天的夜晚,拥有嗜睡症的沈嘉树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绪纷乱。始终总觉得无所谓求的回报也是一种回报,只是等换价值不同,她深切清楚自己的价值。一个高中生,家境平凡,母亲家庭主妇,父亲一个企业经理,收入基本维持开销,值得一个人花那么多钱和精力吗?
好的太过虚伪不真实,也怕是自己多想。干脆眼一闭,就算真带有目的如何,走好当下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半夜沈嘉树起身上厕所时,回去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灯还亮着,木门只敞了条缝。她无意望了眼,张渡还没睡处理文件到半夜,他有严重的失眠和焦虑。除非在强硬的闭眼情况下 ,才会得到有效的睡眠。
这个时候他已经准备创业起家了,焦虑每逢夜晚都会如影随形,胡姨有时会备些针对失眠的安神汤也不管用。
沈嘉树不知一下想到了车里他疲惫靠在自己肩膀的画面,深深触动。上完厕所正准备要回去睡觉时,张渡发现了她在外面。
沈嘉树亦步亦趋地进书房,故作很惊讶:“你还没睡啊?”
显然问得有些愚蠢了。
如有所问,问有所答:“被顾景他们拉着打游戏,弄得睡不着觉,就过来处理邮件。”
书房有一张练毛笔的长方形木桌,还有独立的三面书柜,全是理论书要么外国名著之类,密密麻麻又很有秩序的排放在架子上,随便抽一本要么英文字译要么德语字译,反正看不懂意思。
沈嘉树把抽回的书放回原位,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感慨道:“你看得懂这些英文、希腊语的书吗?”
“从小培养这方面的文字锻炼能力,怕待在中国太久忘记这些本领,所以就全换成语种了,确保还有记忆和语感。”
沈嘉树哽了哽,见惯了他在声色场所浮沉,靡浪,其实在本质上区别一样,又在性格上和人不同。因为完全看不来是很爱玩的人,反而让别人觉得他应该是在商界里杀伐果断的那类出色的精英。
说到底本质区别也往不同程度偏移。
“你呢,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寂静浓雾的深夜,状似不经意的慰问,彻底触动了心扉。沈嘉树双手扣住沙发边缘,犹犹豫豫道:“过得不是很好。”
“学习、友情还是别的。”
沈嘉树头发披散在胸膛前,一身白色上衣衬得她目光炯炯,她不想在这方面绕弯子。大概是冲动占据了理智,趁着僻静无人之地,想也没想道:“是感情。”
他彻底看过来,托腮询问:“你谈恋爱了?”
在问这话时,语气透着分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沈嘉树摇头说不是,见他神色如常地继续处理工作,感觉那诡异地腔调又是自己的错觉。
“是关于你。”
张渡双手交叠抵在下巴处,目光盯着光屏:“哦?怎么关于我。”
“在学校这段期间,我承认我很想你。”
很直接,但能够表达需要莫大的勇气。张渡笔尖顿了顿,然后继续在企划案纸上纠正错处,一声不吭,沈嘉树不知道他究竟想些什么。
其实她不该开这个口,那么两人依旧还维持在‘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尽管他对她始终保持着好感和新鲜感,却从未想过要跨出这一步。
那时候她太年轻了,不懂感情背后的价值和牵扯,认为爱只要彼此情投意合就可以。她不懂事,他不能也不懂事。
只听在微弱不过的一声叹息。
“你能区分爱和喜欢吗?”
沈嘉树仔细想,然后摇头。
“爱是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如博尔赫斯说过“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忠诚”这才是爱;喜欢,只是憧憬对方拥有清醒、独立、冷静的美好品行。如果我从未和你发生这一切,或者你真发现我另一面,你会实实在在认为我是一个烂到骨子里的人。”
左心房的胸膛突地一跳。很难想象,张渡这样出身的人居然还会自甘下贱。应该说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悟。
爱没多可贵,相爱才可贵。就像沈嘉树会鬼迷心窍地才会答应搭乘顾景的车过来只为了见他一面。这份感情无预兆地脱口而出,在预料之外;被全盘否定这份感情,在预料之内,只留她独自痛彻心扉。
时间流速变得极为缓慢,思想的煎熬成了锐利的针刺破皮肤。沈嘉树不敢面对他,更不敢看他的眼睛。在关键时刻人的眼睛会说话,它会直达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清楚明白,就像知道当初提出那个要求,你一眼能看出我的目的。人都是有感情的,我感受得到我心里想法。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但尽涩于口,怕逾越这层关系。我想你拒绝我也好,这样我就不必为自己套上这层枷锁,因为我只单纯想要一个结果。”
沈嘉树尽量放轻松,平静的叙述心中的想法。反而这些心里话对于张渡而言,实在太过多余了。
“你想多了,小群。”
身份不同,天堑之别,她深谙这个道理。所以一切深入肺腑的千言万语,换来的只不过一句草草的话,沈嘉树深呼吸一口:“我回去睡觉了,晚安。”
转身之际,听到身后椅子摩擦在地面的尖锐刺挠声。这些话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拒绝,也没代表同意,只是按住了门把手,阻挡了她的去路。
他贴在耳边说,平静地、冷漠地,却也信誓旦旦。
“等你高中毕业,就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