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同学》夏以周

15、命运

　　「一杯温酒，敬我们初相识。」

　　不日沈嘉树收到了一个快递，她拆开快递。里面躺着精致美观的封盒，拆开包装发现是两瓶正装的香水。

　　低部还垫了一张纸条，沈嘉树顺手抽出来，捏紧纸条两侧简单扫了眼：这两瓶香水，一瓶送给你，另外一瓶送给你的朋友。是给予你听话表现的奖励，sunshine。

　　钢笔字迹龙飞凤舞又透着清秀，墨水力透纸背，字锋犀利不失浑厚。沈嘉树把纸条如珍似宝地收到抽屉的小盒子里，思考再三还是去官网搜了下价格，均价在五百左右。
　　但两瓶是一百毫升，价格更是匪夷所思，以千为单位。他一出手就送了这么昂贵的礼物。香水握在滚烫的掌心，食指顺着纹路慢慢摩挲，她的心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把香水重新装进盒子里，一直被埋藏在抽屉深处就像她心底不愿意承认的位置一样，沈嘉树鼻依旧能记得它的香味，淡淡地、又有些发苦。

　　/

　　几日后，沈家三口人一起去到了趟厦门。在sunshine的连日督促之下，沈嘉树作业任务提前完成，拖延症也渐渐改变。

　　这场旅途既煎熬又漫长，沈父订了三张船票，一家人坐轮渡去往一座小岛，抵达到地方已经是出发的第二日了。
　　夜晚原本有场烟火表演，沈嘉树非常感兴趣，却被母亲关在酒店预习高三上册的功课，挂在嘴边的喋喋不休：“时间就是金钱，你现在享受的愉悦，以后高考出分都会反噬在你身上。”

　　沈嘉树气哭了，对母亲的怨气越加深厚。沈父不好多劝，他本来就是个温和的性子，做事裁决全仰仗沈母。
　　沈嘉树又是个倔性子，喜欢阳奉阴违，越不让她干什么就越要干什么。趁半夜就偷偷溜了出去，晚风浪声渐大，她赤脚行走在人最少的海滩，愁眉不展。
　　路过一个已经被遗弃的秋千，她索性坐在上面，仰天看月。这边离民宿并不远，手机还能连得到网络，沈嘉树每天已经形成了习惯——打开他的头像，查探每天的点点滴滴有没有发生变化。

　　可能林霜静一点说的是对的，如果他想找人玩玩，大可能有大把的姑娘围绕在身边，如果寻求个刺激，找个单纯的学生妹，就比如她这样念念不舍的。
　　破败的秋千跟随动作慢慢晃动，清楚自己只在sunshine的好友栏中占据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可越想越难过。
　　青春期少女的心思如泛动的海水，波澜一层接着一层，转而又会花心思安慰自己。
　　真是奇怪又矛盾的心理啊。

　　与此同时，一条好友信息毫无预兆地弹了出来。

　　【何以解忧请求添加好友】

　　顾景加她干什么？
　　沈嘉树刚按下同意，下秒钟自来熟地扣了个电话过来。

　　一下吓得没接住手机，埋沙坑里去了。她急匆匆地捡起来按了接通，心疼地拿衣服擦拭脏掉的部分。
　　“嗨，小姐姐，现在在干什么呢？”

　　“……”
　　关于顾景，张渡曾和她聊过几句。有时候两人会从食物方面转战到生活方面。他从来都不会聊起生活的私事，隐瞒得很好，反倒是她把表皮剥了，露出最真实的样子。

　　她闷闷道：“看天。”

　　顾景默了，许久才找回声音。依稀间，还能听见凑在听筒边几声嘲弄的笑，及轻微地窃窃私语。
　　“你还有这爱好呢，真幽默。小姐姐，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顾景嚷嚷道：“渡哥喝醉了，要不要过来接他，打车费我给你报销。”

　　还真把她当成傻子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是在玩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沈嘉树毫不犹豫地拆穿说：“你们该不会在玩游戏吧？”
　　不声不响的一句话，却让那边的赌徒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埋怨。
　　说白了，赌注内容是要让她说出同意或者不同意。沈嘉树的答案明显偏向后者，代表不同意。
　　顾景输了钱，跟失恋似的：“小姐姐原本你愿意来，我还可以把赢来的钱分你一半呢。这下好了，全让这群小瘪三给赢去了。”

　　“我在厦门，就算包了票钱，短时间我也飞不过来。”沈嘉树将脚趾埋进柔软的沙滩，心情低落，“况且他喝醉了，不也有你们在嘛，轮也轮不到我啊。”

　　话音刚落，顾景飞速朝那边说了句：“渡哥，人家女孩子不中意你啊！”

　　死一般的寂静，沈嘉树瞬间麻痹了体腔，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是一阵起哄，顾景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并没听见她说的话，回应只是源源不断地人流声，兴许是台球赢了，一群人在喊“进了进了，拿钱拿钱！”

　　沈嘉树懊恼极了，表达的意思完全被扭曲理解。

　　另一个人接起了手机，说：“顾景去找人了，由我和你打电话。”
　　停顿三秒，张渡心情不错：“那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海风拂脸，吹散了胸腔积攒的不郁。听清楚了那是他在说话，心里也较着劲儿：“你猜。”那边不知谁在唱歌，音色优美，跟着音律在燃升气氛火焰的温度。莫名地，她竟然有些紧张蜷缩了脚趾。
　　“那我猜猜——”

　　两人你来我往，试探性的聊天，无形之中已经形成了对垒。一方进攻一方退守，战场的输赢怕也是高下立见。张渡尾音轻佻勾人，有一点顾景说的是不错，他的确喝多了些酒。
　　就在关键时刻，那边突然有人叫了他去打台球，嘈杂的环境携带顾景的杂音，以及那句未说完的话。

　　厦门旅游不到一周沈嘉树就整理行李回去了。自那日后，张渡真喝醉了，顾景很少看他喝醉的模样，还专门拍下了视频单独发给了沈嘉树。
　　视频里的男人枕住手臂睡觉，头顶灯光展现一方骨骼分明的侧脸，包台离沙发容不下他的身高，只能委屈缩在逼仄的空间。
　　顾景在信息说，我就说他喝醉了吧，小姐姐我没有骗你吧。而顾景也很快收到消息，——好好照顾他。

　　旅游结束后，沈嘉树提前把开学用的东西准备起来，全都收纳进行李箱里。
　　张渡酒醒得很快，凌晨六点就发消息跟她打探那天有没有多说什么话。
　　第一回见他这样，沈嘉树恶从胆边生就骗他，“你跟我表白了”又补充说，“但是我没答应哦。”
　　也算暗中成功扳为自己回来了一局。

　　那边就不说话了，安静得能听到打火机点燃的动静。她还以为张渡不会把这玩笑话给当真，其实到最后他也并未说什么，随便问了句什么时候开学便草草结束对话。
　　张渡心思很难猜，从沈嘉树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完全看不透他喜欢还是厌恶，生气还是高兴，性格恬淡像流动的水，不过在钱财方面毫不吝啬，也不求另一方能够付出同等回馈。

　　那瓶香水沈嘉树在开学前几天送给了林霜静，可她怎么也想到一瓶香水居然能引发他们吵架的根源。
　　八月的天，依旧没有消热下去的痕迹，沈嘉树遮阳伞放在鞋柜边，很熟络地来到林霜静的卧室，都快开学了她现在还奋笔疾书的补作业。
　　沈嘉树摇头叹息，从书包掏出作业堆在她旁边，让她快点抄，林霜静差点没有跪地认父，边抄边说：“烦死了，夏虹昨天在家长群通知，谁没写完作业就要让父母一起来办公室陪着完成作业。小群，我的命好苦。”
　　紧接着，沈嘉树反手把香水盒置放在桌面。林霜静被分散了注意力，好奇地瞪大眼：“这什么东西。”

　　“香水。”

　　迫不及待拆开看，林霜静面露惊讶，拿起香水左右端详：“我也有一瓶。”
　　然后，她把陈原送给她的劣质香水从抽屉取了出来，依照外观分别，其实远看无任何差别，甚至能坐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可惜，味道不同。
　　林霜静把真香水喷到手背，轻轻嗅了嗅，眼底的目光从疑惑转变成冷厉。

　　“陈原居然拿个劣质香水骗我！”

　　她向来有仇必报，在得知真相后与陈原产生了争吵。林霜静想要答案，他却左顾言他，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吵的最凶也是令沈嘉树记忆最深刻的一句是陈原在电话里戏谑说：“你自己都是二手货，用点劣质香水就便宜你了。”
　　吵的鸡飞狗跳、天翻地覆，双方都累了。沈嘉树见她泪也流尽了，委屈又趴在桌面埋怨：“你就不应该给我送这瓶香水，我也就不会跟他吵架了。”

　　这刻，她心沉了沉，应该也产生了一丝迷茫，却没有任何怨怼，或许人生要多行歧路，才能扶抚平一切坎坷。

　　/

　　这边离商场很近邻近万达广场，而对面是印象城，交通发达。沈嘉树插着口袋行走在宽阔由马路开道出来地一条停车小道。
　　印象中，林霜静最喜欢亮闪闪的首饰了，总会攒点钱去商场买好多小东西，两人逛累了就选择在一家饺子店坐下来吃饭。
　　那时候她会举起筷子，眯起眼信誓旦旦说：“我以后要嫁个有钱人，这样我就能买好多首饰了。”
　　想起这些，忽然她肚子饿了，折角去了趟印象城底下的以前常去那家店。惋惜的是饺子店倒闭了，开了家麻辣烫，又不是很饿了。
　　叹息转身要走，正前方低调驰行而来的奔驰车灯接连闪烁了几下，照亮了沈嘉树烦躁的眉眼，她侧走往旁边规避，没想到奔驰车的主人将车开得越来越靠边，温和地刹车在面前停了下来。
　　往后是几辆名牌豪车被堵在路道口，也跟着停了。沈嘉树还在犹疑这里并不是停车库时，原本倒影着虚无碎光的车窗蓦地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秒间，诧异转为震惊。

　　有些时候，沈嘉树真觉得他们这群人闲的慌，白天睡觉、晚上夜生活启动，不是酒吧就是KTV，偶尔打打台球抽抽烟，日子逍遥又快活。虚无的碎光倒映在张渡的瞳仁，非常明亮，他直白道：“你会打麻将吗？”
　　沈嘉树什么都不会基本能报得上娱乐局一概都没接触过，张渡戏称她是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
　　……
　　“那你会什么？”
　　“什么都不会。”

　　他闭上眼沉息，光线照得眼周较浅，他属于在声色犬马的一代人当中年轻帅气的长相，总能博得异性的关注度。思来想去，留下了句“你在这边等我”然后就把车开进停车库了，那几辆豪车也顺势跟随。

　　而她真的也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张渡从明亮的接口处走出来，沈嘉树等在电梯间前察觉他的靠近。他长势颇高，目测一米八五以上，她估量过要垫脚才能勉强够到下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
　　电梯在一楼自动开门，出口位置很偏僻，基本没有什么人。电梯空旷只有他们两个，空气沉闷，沈嘉树无由来地感到局促，从没有离得那么近。
　　电梯四壁都是镜面设计，稍一抬头看就能看到彼此。

　　“你今天来这儿吃饭？”
　　“嗯，倒闭了。”

　　男人喉间一阵轻笑。

　　他们要去的楼层是十三楼，电梯在上升期间，沈嘉树一直盯着脚尖，而张渡却借着镜面的折射一直看她。
　　“你带我去哪儿？”
　　“讲不清楚。”张渡如实回答，反问道，“你跟着我，你不害怕吗？”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

　　“我不怕你，我要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