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同学》夏以周

1、筹谋

　　《被子同学》

　　有人说，明恋是初夏暴雨后的早晨，推开窗户，看到一个淡泊清亮的晨，你抬头看，那一缕耀眼的光芒就是我。 ——《闻若鱼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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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狭窄的巷子中，路灯滋啦滋啦闪动着，密密的蚊虫不知疲倦地扑打着暗黄的光晕。

　　三五成群的不良少年堵在逼仄的窄口中。

　　为首的男生校服半斜垮着，露出半截悚人的骷髅头，手中握住棒球棒，脸上露出痞里痞气的坏笑：“小妹妹，今个儿落到我的手上也算你倒霉。只要你把钱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女孩抱紧手中的书包，浑身瑟瑟发抖，乞求道：“呜呜，不要，这是我七十岁外婆每天捡垃圾好不容易给我攒的，是我这一周的饭钱，你们千万不要抢走它。”
　　“演的太假了。再煽情一点，声情并茂一些。对对，就是这样的感觉。”男生伸手抢夺书包过程中，飞速地朝一旁甩了个眼色。
　　那小弟意领神会赶忙趴在墙边偷看一眼，心中一惊，忙道：“觉哥，来了，快来了！”

　　方觉立马进入状态，恶狠狠道：“嘿，你可知道我是谁，方圆十里谁不认识我方觉的大名。你竟还敢反抗，信不信老子揍你啊！快点的，把钱给我交出来，不然就让你尝尝老子拳头的厉害！”

　　傍晚时分，夕阳已经慢慢落入地平线上，余晖光芒晃得人眼都快睁不开，渐渐从西面方向走来两名有说有笑的少年，他们身上统一穿着朝阳一中的蓝色校服，光芒在地面拖曳出长长的一道影子，即将要从巷子口路过。

　　“卧槽也真是服，我跟你说，新来的那教导主任跟鬼似的，阴魂不散。我好不容易睡个觉，结果睁眼醒来，正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他还问我‘许西泽同学，课上的觉睡得舒不舒服？需不需要老师给你个枕头，来讲台上睡啊？’他祖宗的，吓死我了——”

　　“砰——”

　　一击铿锵有力的响声突兀地巷子口响起，许西泽浑身抖了抖，如同课上睡觉被教导主任抓到的样子，三魂六魄基本都让这声响给送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然后强行拉回来。
　　许西泽：“我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勒索我们校的女同学。杨过同学，我们得英雄救美啊！”

　　那位被称为“杨过”的男生，扭头看了眼，随即闷闷道：“别多管闲事了，直接走吧。”
　　许西泽唉唉两声：“慕则麟，我发现你变了啊。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啊，这不符合我们送给你的外号——杨过。你不是最喜欢看《射雕英雄传》，此情此景，正好是你出手相救小龙女的机会啊！”

　　慕则麟抱臂，居高临下审视眼前的“傻缺”，开口道：“你看看我们多少人，再看看他们多少人，你是迪迦奥特曼吗？这么能打，你自己上好了。完事后，我还能给你颁个最佳英雄救美奖。哦，对了，下个学期你也不用来了。”
　　许西泽弱弱道：“为啥呀？”
　　慕则麟一笑：“估计那时候你还躺在医院呢。正好你也不想学，早点回家继承家产去吧。”

　　这时，女孩的哭泣乞求越来越强烈，许西泽心里一阵刺挠，当路过巷子口的时候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方觉凶悍的眼神，身体蓦地震了震，他悻悻地收回，认同道：“你说得对，我突然发现我也没那么爱英雄救美了。”

　　两人头也不回地路过时，巷子口的女孩眼见要错失良机，心急地啧了一声，忙冲方觉使眼色，他连忙讨好的微笑，然后分别踹了几个小弟每人一脚。

　　许西泽挠挠后脑勺，困惑道：“慕则麟，你觉不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话音一落，那些不良少年追上来，赶忙包围住他们两人，方觉走了上来，张狂到不可一世的微笑。许西泽感觉双腿都在打颤，牙齿关节哆嗖一阵，欲哭无泪道：“那谁……大哥，我们高中生，兜里没钱啊。”
　　方觉只是冷眼瞧着他们，气焰十分嚣张道：“谁是杨过？”
　　听他这话，许西泽松了口气，赶忙躲到慕则麟身后，推一把道：“冤有头债有主，有福我享，有难你当，兄弟今天我就卖你一回！哥，他就是杨过！”

　　出卖的真比谁都爽快，慕则麟斜睨了他一眼：“许西泽，你还挺适合去敌国应聘间谍，这样的话，不用打什么都招了，还能冤枉一堆好人。”

　　躲在巷子后的闻若鱼紧紧扒住墙角，观望眼前的一幕，小声地做口型“别打脸。别打脸。”方觉看到她的口型，意领神会，对慕则麟轻蔑道：“啧，小白脸长得还比我帅。老子平生最恨长得比我帅的人，今日我就先拿你开刀。”
　　说着，连忙揪起慕则麟的衣领欲要下拳，闻若鱼看得心急如焚，她恨不得跑上前拦下方觉的动作，千钧一发之际，慕则麟包住了方觉的拳头，冷冷道：“等一下。”

　　方觉皱了下眉头，就在以为他要憋什么大招时，就见慕则麟慢悠悠地退后一步，间隔到合适距离后，他虔诚地鞠躬道：“对不起，大哥。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长得比你帅了。”

　　“……”
　　死一般的寂静。

　　方觉傻眼似的看向闻若鱼，好似在说：“你居然喜欢这个货色？？？”随即收敛眼神，他语气不太从容道：“别以为你道歉了我就会给你好果子吃了。兄弟们，给我上，那二货也别给我放过！”
　　许西泽又喊又叫：“喂，我很聪明的好不好，还有你不讲武德！”
　　方觉道：“我一个混混，哪里来的武德？！”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许西泽感觉他的手仿佛被拽了一下，然后嘴巴逐渐张成“o”字形，眼睁睁看着有人抓着他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挥的。
　　那人倒在地上，捂着脸哎呦哎呦地直叫唤，听起来蛮惨不忍睹的。另一边，慕则麟甚至都还没抬手，方觉等一干人全部被撂翻在地，躺倒在马路牙子上求饶叫唤。

　　许西泽不可置信道：“我草，不勒索改碰瓷了？完蛋，更赔不起了。”

　　这时，巷子中的女孩冲到面前，连忙感谢道：“谢谢你们救了我，如果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实在太害怕了。为表感谢我请你们吃饭或者喝奶茶吧！”
　　女孩的眼神亮晶晶的，齐刘海，长发齐腰，脸上还带了层淡淡的妆容，瑕不掩瑜，终归来说挺漂亮的。
　　尤其眼眸又大又圆，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小鹿的眼睛。

　　许西泽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脸蹿地下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这不太好吧，哪有让女孩子掏钱的道理。”

　　慕则麟赞叹道：“赵西泽，你长良心了啊。不让女孩子掏钱，上次你网恋，好意思让哥几个给你添钱追妹子……”

　　话还未说完，嘴让一只手给死死捂住，赵西泽狠狠捶他的胸口，努力维持表面和善的笑容。

　　闻若鱼不死心，忙跑上几步，拦住他们，道：“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们。”

　　许西泽大吃一惊：“我靠，杨过同学，你背地偷偷撩妹居然还不告诉哥几个。好好好，待会儿我就跟兄弟们几个说，忘恩负义的东西。”

　　慕则麟脑子像生锈了似的，迟钝地思考问题，困惑道：“什么第二次？我都不记得你。更别提救你了。”

　　有杀害嫁祸的，有撞车逃逸的，就还没有强行把恩情摁到别人头上要报恩的，慕则麟觉得还挺有意思，多加打量了眼前的女孩，始终想不起来，不过现下的印象带给他的感觉就是她长得还挺白，没有冷飕飕的阴质，而是那种天生的白皙，白的都快闪瞎他的眼了。

　　闻若鱼手臂抬高，手指过去道：“上次就这儿，在这个巷子口，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慕则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微微皱起眉头，好像隐约记起有那么回事。记得当时独自下学回来，路过时看见一名女孩被几个混混围堵，便上前出手相救了。他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你啊。”

　　闻若鱼激动地睁大双眼，似乎期盼他真的能想起什么。

　　话锋一转，慕则麟抓抓脑袋，漫不经心道：“多久以前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我都快忘记了。下次放学可别在这边路过了，不然下次又得被揍，鼻青脸肿的像个猪头就不好看了。”

　　许西泽推搡他的胳膊道：“喂，你当着人家女孩的面说这些话，你情商可真够低的。”

　　慕则麟长臂一揽，揽住许西泽的脖子，诚恳道：“我对谁都那么说话，什么情商低不低的。好了，真的要走了。我今天英语又不及格，那周艳丽叫我错了的语法和单词抄写五十遍呢。啧，恐怕我得从秦国灭国开始抄到新中国成立都抄不完。”

　　许西泽揶揄道：“哪有那么可怕，你直接拿十只笔绑上胶带不就行了吗？周艳丽未必会看，装装样子得了。记得早点抄完，赶紧来我家，我爸又从国外给我带了新的游戏碟片过来呢。对了，千万别让你妹妹发现了，估计又得缠着你不让你走了。”

　　两名少年勾肩搭背的身影越走越远，闻若鱼傻呆呆站在原地，偏执地望着他们的影子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心尖慢慢窜上一阵汹涌的情绪。

　　他像是卷子上最难解的数学题，无论出具多种解法，始终得不到任何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