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Salvation」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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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音是在一片氤氲的花香中醒来的。
身下是松软的青草地，鼻尖嗅到了好闻的红樱桃的香气和泥土的美好气息，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坐了起来。
这是一片春天的木林。
她坐在蓝花楹树下，背靠着苍白的树皮。头顶上，淡紫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飘舞，最后落到前面的水池中，泛起一片涟漪。
在水池的另一边，白皙的指尖触碰水面形成另一道波纹，她凝视着那个人影——那人的相貌轮廓逐渐清晰，虽然他仍低着头，但已能够看见那接近淡金色的栗发和侧脸的线条。
对尚未完全恢复显意识的莲音来说，她并不能第一时间喊出这个人的名字，但本能地感觉到他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看到他的脸庞会让她的心加速跳动，立刻沉浸在混合着甘甜和苦涩的感情之中。
“你是谁？”
对面的少年并没有抬头，却出声询问她。
“我……我叫莲音，来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
莲音感觉到头部有点轻微地泛疼，努力回想道。
“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如果只是无关的人，你为何又要找他？”
少年只是继续问道。
“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必须要找到他。”
莲音甩了甩头，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隐约感觉这件事情很重要。”
“如果你不记得他，那就代表那个人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这一瞬，少年终于抬起头来。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找到他？”
当少年的脸庞映入莲音视线的一刹那，心中忽然被尖刺扎过一样传来滴血般的剧痛，随之现实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疯狂涌入脑海，神智瞬间清醒。
“莱特王子！”
她立刻喊出少年的名字，但当她站起身来要朝他奔去的时候，莱特的身影却被一股迷雾掩没，四周的景象忽然被扭曲变成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似乎是宝石国王宫里的水湖！
当莲音认出四周的景象后，她的面前的湖面上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穿着华丽宽阔拱裙的女人将一个男孩的头死死地按入水面以下，嘴中反复咒念着什么。
“如果你没有生下来就好了，你这个恶魔、恶魔……”
女人的状态似乎陷入了癫狂，双眼空洞，只有双手死死地按着男孩的头，不让他有一丝呼吸的空间。
男孩的手在水中挣扎着扑腾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声息。
“住手！卡梅莉亚王后！”
认出了几乎等同于实施谋杀的女人到底是谁，莲音着急跑上去想要阻止，身体却穿过了一层镜面似的结界，瞬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莲音看不到任何东西，四周也没有可以凭靠的事物，一股恐慌的情绪很快涌上来，但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怕，无需被眼前现象迷惑，这里只是莱特王子的潜意识界，一切都是幻想。
深深呼出一口气，内心平复仍然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对，这里只是她心上人的梦中，根本没有需要害怕的事物。
等恐惧消散，意念重新集中的时候，莲音再次睁开了双眼，这次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赤色光团。
或许是由于双胞胎之间的感应，莲音很快意识到那个光团是什么，呼吸几近停止。
“法音！！”
不顾一切地朝着光团跑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果然是法音身上的红炎魔法在散发出的能量光波，她被绑在一座十字架上，红炎魔法的能量源源不断地通过黑色的藤蔓传送到十字架上。
——这个十字架就是黑瘟疫的魔法源！
莲音很快意识到这个关键，立刻施法打算绞断藤蔓，可是毫无效果。
不行，她的魔法能量不够，和法音的差太远了。
莲音不禁有些沮丧，如果在现实界，她或许还能倚靠特定的咒语或魔法阵为自己的红炎魔法增幅，可是在异世界中，所有手段都没有效果，只剩下纯粹力量的对决。
——等等。
如果魔法攻击无效，那物理干涉呢？
莲音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下一秒便用力去扯那藤蔓。
十字架上的黑色藤蔓开始疯狂扭动，还长出了尖刺，手上传来了针扎般的疼痛，但莲音咬牙坚持住，不顾一切地要把藤蔓掰开。
——法音！法音你一定要醒来！
随着她强烈的念头，系在身上的水蓝日光水晶突然微弱地亮了一下。
原本，法音的意识被这片空间里的黑暗吞没，早已失去了对自己灵魂的支配权，然而因为红炎魔法能量的共鸣，她突然感觉自己近乎停滞的意识突然又开始重新流淌起来！
“莲音……？”
法音迷迷糊糊地喊着自己妹妹的名字。
“法音！你醒了！”
莲音激动得快哭出来，紧紧地抱住了法音。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好像是被□□催眠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法音感觉自己的头还还在发昏，疼得难受。
“法音，你要赶紧离开这里！”
莲音立刻下了决断，把自己的日光水晶解了下来，系上了法音的脖子。
“应该是和水晶的共鸣才让你醒了过来，你集中念力握着它发动魔法，相信很快就能苏醒了。”
“你把水晶给了我，那你呢？”
法音直觉很不妙，紧张地抓着莲音的手问道。
却只见，莲音唇边绽放了一抹微笑。
“我要留在这里，唤醒莱特王子。”
“法音公主好像快醒了！”
观察到红发少女的眼珠子开始转动，普莫立刻惊喜地道。
原本一直在盯着沉睡的水色少女的希尔杜一愣，转头去观察法音的情况，果然已经看到她很快睁开了眼睛，但可能是由于恐慌的关系，一醒来立刻扑上来死死地抱住希尔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可怕……刚刚好像窒息了一样……呜哇哇哇……”
“法音公主，你放轻松一点，希尔杜王子手臂上有伤口！”
米尔罗看到白纱布上渗出的血迹，立刻紧张地喊道。
——咦？难怪感觉自己有一边手掌上粘粘的湿湿的。
法音立刻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希尔杜，但恐惧的余波还没散去，还是紧紧抓着他另一边没受伤的手臂。
“莲音呢？莲音怎么没有醒来。”
这个时候希尔杜倒是没推开她，只是焦急地追问。
“她说……她还要唤醒莱特王子，然后莲音把日光水晶给了我，我才、才能出来……”
希尔杜一惊，立刻看向沉睡的蓝发少女，果然系在脖子上的日光水晶已经脱落了！
“糟了！现在莲音公主的灵魂重新成为了藤蔓的魔力源，她体内的魔法远远不及法音公主，这样下去很快会耗尽能量陷入永眠的！”
普莫还来不及为法音的醒来高兴，立刻就发现了这个致命的转换。
希尔杜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立刻抽回了被法音紧紧抓着的手臂，转向另一个木板床上就要掰开莲音和莱特缠握的双手。
“千万别这么做，希尔杜王子！”
纳奇钮立刻阻止他，看到少年有些发红的双眼也是一惊，只听到他道，“如果不这么做，她会死的！”
“现在莲音公主的灵魂还在莱特王子的意识界里，你强行分开他们的双手，只会让莲音公主的灵魂永远出不来！”
纳奇钮也十分着急，他按住了希尔杜的肩膀，劝他冷静下来。
“相信莲音公主吧，她一定会让莱特王子醒来的。”
紫发的少年低着头没有回答，只有一双拳死死地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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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特王子！莱特王子你在哪里！”
黑暗之中，莲音不停地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终于，在她的坚持之下，栗发的少年的身影在远处出现。
当看到他的面容，莲音的心就沉浸在无法言喻的甘甜和哀伤之中，双眸开始湿润。
“梦始终是梦，如果我们一直沉浸在无法醒来的梦中，一切都不会解决的，莱特王子。”
“你为什么要找我。”
少年淡淡地说道，“你已经把你最珍视的姐妹救走了，何必留下来？”
“因为你还在这里，我不会放弃你的！”
莲音忍不住朝他走近，却看到他往后退了一步。
就如同那天在宝石国，她想要关心他的伤势，他却要往后退一步，他一直都在避开她。
莲音心下一痛，止下脚步不再前进。
“继续复仇下去，这样你就会幸福吗？”
她轻声问道，“可是在我看来，你一点也不开心。”
“开心？我怎么可能会感到开心？”
莱特的脸上全是自嘲的神色，“既然我不开心，就让这个世界一起陪葬，不也是很好吗？”
“是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莲音目光哀伤地望着他。
“这当然是我想要的！”
栗发王子几乎是激动地回答，像是孩子一般带着深深的执拗。
“那你为什么又要放走法音？”
莲音并不相信，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这里是你的意识界，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我再怎么做也没有用不是吗！”
果然，栗发王子的神色一滞。
——因为，他看到了她的手被藤蔓扎伤了。
少年垂下头，莲音望不到他的表情，只见他目光停驻在他手上的一条红发带上。
——那条发带！
莲音立刻就回想了起来，是阿鲁帝莎跟她提到过的，莱特一直随身珍藏的发带。
果然！莱特仍然深爱着法音，所以才会放走了她。
“这件东西，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这个时候，莱特忽然问她。
莲音一时感到迷惑，发带、对她的意义？
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不应该是她问他才对吗？
莱特却像是读懂了她的表情，脸色瞬间又覆盖上了深深的愤怒和悲伤。
“没错！我恨这个世界，从一出生我就恨所有的一切！只要看到它毁灭了，我才能够解脱！”
一股黑雾急遽地散开，莱特的身影消失。
“莱特王子！”
莲音急急地追了上去，但穿过那团黑雾之后，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氤氲的草地、蓝花楹的树、红樱桃的香气……这里是一开始的梦境！
莲音很快反应过来，迅速一个转身，就看到了蓝花楹树下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空气中是和煦的微风，蓝紫色的花瓣一片片飘落，落在了那个人的头上、肩上，仿佛一个梦幻的场景。
毫无来由地，莲音的心再度感到剧痛起来。
同时，她也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小小身影——依然是栗色的头发、玫瑰色的瞳，五官却稚嫩了许多，这是约十岁左右的莱特！
只见小莱特正板着脸，似乎很不欢迎她这个入侵者。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秘密花园里？”
“秘密、花园？”
莲音诧异，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
小莱特说道，“这里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只有我一个人。”
莲音哑然，联想到之前出现过的各种场景，猜到这个地方可能就是莱特意识的最深层，关于这个的回忆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部分，而他当时只有十岁。
所以陷入沉睡的时候，他的灵魂就躲到了这个最深层的地方——他人生唯一的美好。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莲音对他温柔地笑道，“你的妹妹、父王和母后都在等着你，他们都很希望你能回来。”
“怎么可能？”
小莱特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父王和母后恨不得我死，而阿鲁帝莎？她不过是想找一个倚靠了，而这个倚靠是不是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是出现任何一个能保护她的对象，她都会立刻就把我忘掉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莲音不赞同，同时也为阿鲁帝莎鸣不平。
“没有人能替代谁，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你对阿鲁帝莎来说，一直都是最特别的那个人。”
然而小莱特撅了噘嘴，并不接受这个说法。
“出去有什么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人会爱我，就算缺少了我，世界也会继续转动，根本不会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人。”
“怎么会？我就很喜欢莱特王子啊。”
莲音立刻微笑反驳。
“你不管是谁都能喜欢上的吧，只要是好看的人。”
明明是小孩子的稚嫩脸庞却摆出一副冷冻的表情，莲音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也的确是呢，对于漂亮的东西，我总是忍不住想欣赏。”
小孩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讽刺神情，动了动嘴角刚想说话，却听到少女的后半段。
“可是，莱特王子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小小的身子背部一僵，所有的话语锁在喉咙里。
“不停强调说自己是恶魔、是冷血的人，莱特王子其实一直以来，都非常痛苦吧。”
“一点也冷血，更不是恶魔，正是因为内心的温柔，所以你才会最后选择伤害自己，宁愿一个人沉睡下去。”
“才不是这样——”
小莱特脸上开始出现慌张的情绪。
“我只是对这个世界太失望了，所以才想放弃一切。”
他继续执拗地说着。
“正如你看到的，我想拖着法音一起下水，甚至想让所有人一起陪葬！只有我一个人痛苦太不公平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所有人都陷入地狱！”
莲音没有插嘴，一直静静地凝视着他，直到他把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如果真的想让所有人陪葬的话，莱特王子早就能做到了……可是直到现在为止，仍然还没有一个人死在你手上不是吗？”
小莱特的全身都僵直了。
“因为你知道，如果真的下手了，就真的无法回头。你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并不是报复和残虐。”
所以尽管一直摆出冷血的姿态，却始终没有跨过那条线，而是希望有谁能注意到他，发现他的痛苦，然后拉他回来，轻声温柔地告诉他——
“你的归属之处，并不在这里。”
那句一直渴望听到的话，终于被诉说了出来。
莱特像是呆住了一般。
因为痛苦太久了，所以当接触到温暖的时候，会变得更加恐惧。
——会怀疑一切是不是真的。
“不在这里噢。”
莲音终于走到了小莱特的身前，然后一把将他拥入怀中，重复地低喃。
“大家，都在外面等着你，无数爱着你的人，都在等着你回来……”
“骗人。”
依然是生硬的声音。
“真的，宝石国的国民，你的父王、母后——”
“他们才不会真心希望我回去，反而巴不得我永远消失为好。”
莲音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对父母的心结或许还无法这么快就能解开。
“好，那有一个人是绝对、真正的爱着你的——你的妹妹，阿鲁帝莎，她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倔强的小莱特一噎，总算不再反驳她。
“你知道的吧，就算这世上任何人都抛弃了你，她也仍然爱着你。”
“太累了……”
小莱特闷闷的声音响起。
“我真的太累了，我连爱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做到继续去爱阿鲁帝莎？”
“那就让她爱你好了。”
莲音抚摸着他头上柔软的栗发。
“如果问题太复杂了，不要想就好了；如果心累了，就停下来好了——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下来，这样不就好了吗？”
“就算什么都不想，事情也不会变好，不是吗？”
小莱特有些空洞地说道。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算你伤透了脑筋，也不一定能够解决得了……”
少女的声音犹如清泉般澄澈，轻抚着少年的内心破碎不堪的伤痕。
“莱特王子，你不需要再继续逼迫自己了。”
怀抱中的小小身子似乎放松了些许吗，他抬起头问道。
“如果出去的话，你能保证会有人愿意接受我、愿意爱我吗？”
“当然了！别人或许不能百分百确定，但阿鲁帝莎是真的爱你。”
“那你呢？”
小莱特抬起头来，玫瑰色的双瞳定定地锁着她。
“你能保证，以后会继续喜欢我、爱我吗？”
莲音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对他十分重要，他一副不问到结果就不罢休的紧盯姿态。
“我保证。”
莲音轻轻地吐出了承诺，温柔地笑着，内心却涌上了一股淡淡的悲伤。
她想起了红炎魔法和圣公主的事情，自己的命运却身不由己。
但莱特的确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初恋，这件事永远也不会改变。
“好，那我相信你一次。”
这次是小莱特紧搂住她，低声执拗地说道。
“如果你骗了我，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他的尾音，消失在一片朦胧的白光中。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Salvation」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