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心》星空晓

19、「Dragon and Princess」魔龙与公主（2）

　　“一个人站在前面太危险了，笨蛋！”

　　听到了训斥的声音，莲音转头看到了艾克力帕斯焦急的脸。

　　一个人？

　　莲音茫然地往后看，发现法音和普莫因为害怕早就颤抖着身子下意识地往后挪，而里奥奈也已经被提奥拉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刚刚还信誓旦旦要砍伐波龙的沃鲁国王，早就撒腿跑到最后面去了，不停地瑟着水桶般的肥胖身子。

　　对了，因为刚才要施法定住波龙，所以只有自己一直站在最前面。

　　“莲音公主，你还好吗？”

　　这次是柔和的询问声，对了，刚刚好像同时有两个人拉住了自己，莲音看向另一边，果然看到了莱特有些担心的眼神。

　　“莱特王子——”

　　莲音还没来得及感动完，就又听到了重重的咳嗽音，以及伴随发生的地鸣声。

　　“看起来，波龙真的是十分痛苦的样子。”

　　莲音想起了刚刚里奥奈的话，没发现两个少年相互冷冷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同时放开了她的手。

　　“这个样子，看起来短时间是无法对我们造成什么有效攻击的。”

　　艾克力帕斯判断道。

　　“所以说，就要趁波龙还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赶快打倒它！”

　　沃鲁国王这次不敢再冲上来了，依然站的远远地喊道。

　　里奥奈一怒，正想驳斥回去，莲音的声音却先响起。

　　“如果集合我和法音两个人力量的话，或许的确能打倒波龙，但是——”

　　莲音望向穹顶发着莹莹绿光的炎龙之石。

　　“我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要解决瘟疫的源头，如果说，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炎龙之石的变质，我认为，里奥奈的提议或许可以一试，只要治好了波龙，炎龙之石就会恢复正常，那瘟疫也会消失了。”

　　“不可以！莲音公主！绝对不可以治好波龙！”

　　沃鲁国王断然反对。

　　“如果这个怪物恢复力量，一定会祸害我们火焰国的！”

　　“不，应该不会的。”

　　莲音摇了摇头。

　　“经过了千年的封印，波龙的力量应该衰弱了很多，造不成大破坏。而且在瘟疫发生前，火焰国也没有什么异常不是吗？”

　　“可是——”

　　“不如这样吧，如果沃鲁国王担心的话，就让普莫探测一下目前波龙的状况，它曾经侍奉过格蕾丝公主，能力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看到沃鲁国王激烈的抗拒情绪，莲音安抚道。

　　或许是“格蕾丝”三个字产生了巨大的信服力，沃鲁国王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那就交给我吧普莫！”

　　小精灵再次启动魔法探测雷达，圆帽子的尖顶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芒。

　　“波龙因为炎龙之石的变质现在生病得非常严重普莫，看来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就算完全康复了，应该也无法离开格蕾丝公主定下的结界普莫！”

　　探测完毕，小精灵报告。

　　“那么，沃鲁国王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莲音笑着问道。

　　“唔……如果波龙离不开这个火山的话，那就好了……”

　　沃鲁国王嘟嚷着。

　　“那么！现在得赶紧让炎龙之石恢复正常才行！”

　　里奥奈双手合十作出请求的姿势，焦急地请求。

　　“拜托你们了，法音，莲音。”

　　“没问题没问题，法音——”

　　“来吧来吧！”

　　两姐妹同时握紧魔法水晶，默契地念出了咒语。

　　“双重光芒绽放，请让炎龙之石恢复正常吧！”

　　耀眼的光芒瞬间往穹顶的炎龙之石汇聚，一点一点地，幽森的绿光消退，恢复成赤焰般的红色。

　　“呜呜——”

　　这时候波龙发出了呼噜一声，身体缓慢地往地面倒下。

　　“应该是太累了吧？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看出了里奥奈的担忧，莲音朝她微笑着解释。

　　“里奥奈，解除炎龙之石的异质化状态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波龙可能还会沉睡一段时间噢。”

　　因为炎龙之石的绿光还没有完全消失，在此之前，她和法音都不敢中断施法。

　　“没关系，只要波龙能够恢复正常，不再受苦就好了。”

　　里奥奈摇了摇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现在我可以靠近波龙吗？”

　　看到橘发公主像个孩子般期盼的目光，莲音不由得笑起来。

　　“嗯，现在应该没问题的。”

　　里奥奈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提起裙摆，缓缓地走到了波龙跟前，四周都被法音和莲音绽放的魔法光芒围绕着，就像一个朦胧的幻境。

　　是啊，就像一个幻境一样。

　　里奥奈想道。

　　只有在幻境里，人类的公主和魔族的龙才有可能靠的这么近，不是吗？

　　忽然，波龙发出了一声呼噜，似乎是睡得很香，大概是因为痛苦终于解除了吧，波龙用头去蹭地面的动作，让里奥奈想起了王宫里母后养的猫咪。

　　“呐，波龙，其实从我很小的时候，王宫里的老奶奶就经常会跟我讲故事，然后呢，在那之中，波龙经常出现噢，说邪恶的波龙会抓走公主囚禁什么的，很好笑吧？”

　　“可是当真的见到的时候，我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啊，真的好大啊……”

　　里奥奈一边说着，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八岁的时候，父王和母后在森立里举行很大的宴会，来了很多很多的人，然后呢，我就不小心走散了，就像闯荡迷宫一样，最后不知道怎地就来到了这里。”

　　“突然见到了波龙，心想一定会像故事里面被恶龙吃掉什么的吧，一直害怕得发抖呢，很好笑吧……”

　　“可是波龙什么都没有做，可能是太痛苦了吧，只是一直在咳嗽，后来，我不再害怕了，反而感到十分的安心，最后，终于等到了来洞里找我的士兵……后来那个士兵一直在说，波龙没有攻击公主真的太好了，可是我知道的噢，其实是波龙一直在保护我，因为我是人类，如果一直不吃不喝一定会熬不住，是炎龙之石给与了我能量吧，在睡着的时候，一直感到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着……那样的温暖，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里奥奈的美丽的橘色双瞳，已经完全被水雾浸染，她抬起手背，轻轻地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波龙因为魔族的生物，所以会活很久，就算我变得很老很老，到最后死去，波龙也会一直在这里活着吧……总感觉，真好啊，让人感到安心。”

　　里奥奈小心地靠近，尝试触摸波龙的皮，沉睡的波龙微微地呼噜了一声。

　　“请这样，一直守护着火焰国下去吧。”

　　**

　　“我的父亲以及火焰之国守护者——沃鲁国王宣言击败波龙！”

　　提奥高举着赤羽刀立在火山洞口前，扬起稚嫩的声音朝众军朗声宣布。

　　“那么，父王——”

　　沃鲁国王顺势秀起大刀。

　　“真是太优秀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四周轰地响起掌声的浪潮。

　　“不愧是沃鲁国王！”

　　“居然连那个波龙都能打败！”

　　“太厉害了！”

　　王军中不断出来士兵们的激动呼喊，让双胞胎姐妹实在是忍不住浮出了几滴冷汗。

　　“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刚才在火山洞里吓得完全不敢动弹的是谁啊？”

　　“嘛……如果这样能让火焰国的国民们安心的话，也挺好的。”

　　里奥奈反而露出了笑容，“最近因为瘟疫的事情大家都人心惶惶，这时候大家渴望的或许就是这种好消息吧。”

　　“所谓好消息，也不过是谎言吧……政治就是这么回事。”

　　艾克力帕斯却吐出了煞风景的一句，然后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独自先走了。

　　“等一下，艾克力帕斯！”

　　法音想要唤住他，可是戴着帽檐的紫发少年已经策着白色坐骑离开。

　　“真是的，干嘛老是这样子？”

　　耳边听到了法音抱怨的声音，莲音低下了头沉思。

　　政治……吗？

　　心里涌上了一股很复杂的心情，沃鲁国王的出发点或许是好意，可是手段却并不被艾克力帕斯认同，这种意图和方法之间产生的扭曲，让他感到了反感？

　　可是这个世界上，完全正当的目的，以及完全正当的手段，又真的存在吗？

　　莲音抬起头望向星空，等他们走出火山洞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阳光消失，只有星星在闪耀着。

　　公主的身份，王室的职责，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复杂的感觉。

　　“即使多么烦恼，这个世界上无法解决的难题，总是会一直存在着。”

　　一道轻轻的声音传来，莲音转过头，看到莱特白皙的侧脸。

　　“所谓人生，就是这种东西，除了前进下去别无他法——我是这么认为的。”

　　莱特王子，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说出这种话的呢？

　　因为对方并没有正对着自己，所以莲音窥探不到他的情绪。

　　可是莲音知道他的话是对自己说的，这种体贴的心意，让她感到安慰和感动。

　　“我明白了，谢谢你，莱特王子。”

　　“莲音公主客气了。”

　　栗发的王子只是一如往常地优雅一笑。

　　“天黑不宜在野外久留，我想我们不如先回到王宫吧。”

　　“说得对！”

　　沃鲁国王又开始豪迈地轮起双手砸拳。

　　“这次多亏了太阳之国的两位公主，为了庆祝瘟疫的结束，接下来我们火焰国会举行隆重的宴会，请务必参加！”

　　“父王真是的。”

　　里奥奈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又低声道，“不过果然是父王的作风呢。”

　　“宴会！好耶！”

　　法音兴奋地跳起来。

　　“这次我一定要吃到火焰炒饭！”

　　听到这四个字，莲音的心里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莲音，怎么了吗？”

　　敏感地察觉到莲音的不对劲，里奥奈小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没想通。”

　　莲音强笑道，内心的那道阴影却越来越重。

　　在回去的路上，莲音依然陷入在一团理不清的迷思里，连落后了大部队都没发现。

　　等自己意识到时候，火焰国喧闹的队伍已经离自己有二十多米远，而法音已经和提奥小王子闹腾在一起抢在最前面，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吃到火焰炒饭的样子。

　　“你还真是无法让人放下心来，跟这么多人在一起都能走丢。”

　　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莲音惊讶地抬头。

　　“艾克力帕斯？”

　　从树林的阴影中策着坐骑走出的，正是那带着帽檐的紫发少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莲音惊讶地问道，因为他是最早离开的，还以为他应该早就回到了王宫里。

　　“有些事情没有想通。”

　　少年低声回道。

　　“这么说的话，我也是……”

　　莲音的眸再次黯了下来。

　　“上来吧。”

　　“诶？”

　　莲音惊讶地看着艾克力帕斯利落地翻下坐骑，正疑惑他的意思，身体却在下一秒被轻盈地举起，坐到了名叫“雷吉诺”的白色骑兽上。

　　“你坐吧，我牵着雷吉奥走回火焰国的王宫。”

　　“为什么？”

　　莲音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在深夜的时候把一个女孩子扔在野外不符合义理。”

　　“没想到，艾克力帕斯是这么有骑士精神的人。”

　　莲音笑着开了个玩笑，却见到少年的动作有些凝滞，但很快他就开始拉着雷吉奥往前走，坐骑“哞”地喊了一声，乖乖了往前挪动。

　　就这样被载着往前走的感觉，让莲音感觉到十分奇妙，虽然偶尔会乘坐马车之类的工具，但更多时候她和法音都是走路行动的，或许是因为法音太好动了，一刻没办法静不下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吧？”

　　少年一边在下面牵着雷吉奥前进，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当艾克力帕斯认为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种骑士道了。”

　　莲音笑了笑，但很快又感到疑惑。

　　“比起一个人在下面走，两个人一起坐着雷吉诺前进不是更方便吗？我听提奥说，我晕倒的时候艾克力帕斯就是这么带着我一路出发的。”

　　却没想到少年全身在一瞬都冻住了，连回应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僵硬。

　　“那只是紧急情况……男女共乘一个坐骑也不符合义理。”

　　“是吗？”

　　莲音疑惑地反问，她倒觉得没什么，或许是因为她对艾克力帕斯没有像对莱特那般强烈的异性意识感吧？

　　“刚刚，你在想什么？”

　　艾克力帕斯从刚刚那种僵硬的状态恢复过来后，朝莲音询问道。

　　“是关于瘟疫的源头问题……”

　　莲音皱起眉头，说出了压在心中的疑虑。

　　关于硫磺石的问题，她迟早会和里奥奈单独说的，刚刚在那个场合不合适讨论这种敏感的消息……但比起这个，她有着更在意的地方。

　　“艾克力帕斯，你认为，是什么人干涉了炎龙之石的魔法变异？”

　　“不知道，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加令人担心，因为毫无头绪。”

　　少年沉声回答。

　　“我有一种预感，这恐怕多少和魔族有关系。”

　　“魔族不是已经全部灭绝了吗？”

　　艾克力帕斯有些惊讶地抬头望过来。

　　“按道理说，应该是这样……”

　　莲音忍不住按住胸口，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但是能够干扰魔法的变异，除了魔族还有谁能拥有这种能力？”

　　少年沉默了一阵才重新开口，“如果是借助什么魔法工具的话，也是不是不可能。”

　　“的确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我感觉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你认为，为什么那个下手的人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干涉炎龙之石的魔法能量，造成这个瘟疫的散播呢？”

　　“不是为了对付你们两姐妹？”

　　艾克力帕斯讶异地扬眉。

　　“因为你们两个是红炎魔法的继承人，对方判定你们很危险。”

　　“可是，让全火焰国的国民作为传播链条，不是太夸张了吗？更别说这个‘瘟疫’除了传播变异的魔法之外，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的实质伤害，引起这么大的骚动，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对付我和法音吗？”

　　“你的意思是——”

　　艾克力帕斯也意会到了少女想要表达的涵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种魔法变异的操控方式，理论上，可以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莲音忧心地道，一双晶莹的碧瞳里染着挥之不去的浓雾。

　　“只希望，这次火焰国发生的事情，不是将来‘真正的瘟疫’的一场预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