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如花》云间清

2、第二章

　　金如花的世界很简单，至少在无月阁中，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也不知该说她悲哀好，还是说她活该，除了早晚有人来送饭，每天晚上会有人来送些热水外，无月阁看不见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
　　这不禁让人更加好奇，金如花到底是怎么惹了那位王爷。按照残留在邱岚末脑子里的记忆，曾几何时，如花夫人是五王爷最疼爱的侍妾，甚至在六年前怀孕前，五王爷曾经有过要立她为侧妃的念头。
　　只是，她的脑袋里的讯息实在太少，除了一些日常礼节和一些与那位王爷和一个小男孩相处的小片段外，就再无其他。
　　无月阁没有仆人，在只有月亮的夜晚显得格外冷清。而到了没有月亮的夜晚，则是黑漆漆，仿佛与世隔绝一样。
　　不过，这也邱岚末并不在意这样的环境，当年她去外地基层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住在偏僻的小屋子里，虽然没有几年，但是那几年的磨练是她那一生中最宝贵的经验。
　　她闲适地坐在凉椅上，很明显，她很喜欢园中的布置。
　　她在思考，今后她想要什么？今后她要怎么走？今后她将去向哪里？
　　她不知道今天出无月阁的事情那位王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记忆不多，但是那个王爷真的如金如花记忆中的那样爱她的话，那应该不会错过一丝她的消息。可是，那又是一个悖论，如果真的如记忆中的那样爱她，又怎么会将她放在这样的一间院落中，六年不闻不问？
　　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他只是突然间迷失。但是，无论如何，金如花都已经死了，怀揣着对朱右照的爱情，怀揣着对被送出王府的小儿子的思念，怀揣着对出生后再没见过的女儿的渴望。
　　金如花死了。
　　而她是邱岚末，她没有想过为金如花找出失宠的原因，因为她无意和那位五王爷亲亲我我。她也不想去哭哭啼啼，诉说五王爷的负心，因为她的心早就不在了。
　　她能做的，只有代替金如花，夺回她遗憾最深的女儿罢了，她已经三十，在这个人均寿命不长的古代，也许活不了几年，就会死。她也许不会再有孩子，那么至少也让她体会一下当母亲的感觉吧！
　　想好了目的，她又想了想步骤。其实，制定目的很简单，只不过一句话，几个字而已，但是计划呢？却很难。
　　看着天上的月，她的嘴角扯出一个难得的微笑，很苦涩，却又是高傲的。
　　现代的邱岚末经常笑，傻傻的笑，成功的笑，开心的时候笑，不开心的时候还是笑，但是，又有几次是真心的笑？
　　而金如花的面貌，很适合笑，却不适合如此高傲却苦涩的笑。

　　“小北，掌灯。”朱右照左手执着书卷，右手端着茶杯，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手上的书卷。
　　外界传闻，五王爷朱右照是个武夫，因为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带兵，打的瓦剌退居到了白山以西。也曾经逼的南蛮的首领上吊自尽只为保全族人。
　　传说，朱右照冷血无情，爱好就是宝剑和杀人。但是，传言无论多么血腥，将朱右照描绘成阎罗也好恶鬼也罢，都无法抹去他身上的功勋是他用身上一条条疤痕换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许多大臣会误会的原因之一。因为比起碌碌无为只因第一个出生而得到上天眷顾的太子，他这个小小年纪就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王爷，得到更多人的钦佩和信赖。
　　不过，现在的朱右照和传说中的并不太一样。执着书卷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书生，青色的蜀锦长衫将他整个人都衬托的清瘦。
　　明亮的烛光亮起来了，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眸子透着一种世人所没有的清明与坚毅。也有着一股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傲然。
　　也许，这就是私底下的朱右照，是金如花深深爱着的朱右照。
　　“王爷，夜深露重，还是早点歇息吧。明个儿还要陪皇上去西郊打猎呢。”小北是跟了朱右照将近二十年的亲信，他从一个傻乎乎的胖小子一直长成现在这样挺拔忠厚，一直都跟在朱右照身边，也许，他是比朱右照更加了解五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存在。
　　“无妨，看完这篇经书，就去睡了。”朱右照自先帝过世后习惯了晚睡，太早睡，就会从睡梦中惊醒，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些人满脸是血的责问自己。
　　“为什么要杀我们？”
　　他不想杀他们的，但是，他只能那么做。
　　没错，一直出现在他梦境中的景象，便是他真实的记忆，也是他挥之不去的阴霾。
　　“王爷，王妃来了。”小北站了一会儿，听见下人来报，便到朱右照身旁去说了一下。
　　只是，朱右照并没有放下手中书卷的打算，眼皮抬也不抬，只是淡淡的问道：“这么晚了，王妃来做什么？”
　　“王妃炖了一盅参汤。”小北简单地答道。
　　他了解外人所不了解的真相，五王爷和五王妃之间并没有感情，也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夫妻和睦。
　　“让她进来吧。”朱右照淡淡的，面上没有任何感动。他对秦卿没有任何的感情，当初娶她只是为了不违背父皇的旨意。
　　可是，他后来后悔过。只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
　　“王爷，夜深了，臣妾知道您还没有休息，所以炖了一盅参汤，王爷可不能累坏了身子啊！”秦卿笑意盈盈，但是她的眼里并没有笑，相反的是一种浓郁的恨意。
　　的确，她恨他。她恨他的不争，明明当年他完全有能力揭竿而起，成为皇帝的。可是他却成了现在无所事事的逍遥王。她恨他的薄情无义，虽然她明白他从来不曾爱过她，但是她是他的正妻，可是他却连一个怀孕生子的机会也不给他。她恨他对别的女人的笑容，过去是金如花，现在是养在府里的其他年轻漂亮的侍妾。
　　“劳王妃挂心了。天色不早了，王妃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朱右照眼睛看着经书，打发道。
　　“多谢王爷关心。”秦卿微微一笑，恨不得将朱右照手上的书撕烂，他还是和过去一样，多少年了？她从十五岁的豆蔻年华，到现在三十岁，他还是那样，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她一次。
　　她令婢女放下参汤，然后朝着外边走去，却又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用好像十分犹豫的口吻唤了一声：“王爷。”
　　“王妃还有事？”
　　“今个儿在梅园，臣妾看到如花妹妹了。”看着朱右照的手一抖，虽然很短暂，但是，她还是看见了朱右照原本平淡无波的脸上出现的一丝痛苦。
　　“如花妹妹的身子前一段时间不是很好，看上去也比过去清减了许多。王爷不妨去看看妹妹吧。这人啊，总是说不见了就不见了的。”
　　看着朱右照脸上又浮现出的痛苦，秦卿得意地转身，朝着外边离去。那一身代表着正妻地位的红色，在她的身上，格外鲜艳，却也让人觉得凄厉似血。
　　夜已深，只是有些人还没有睡。
　　“王爷。”小北掌着灯，看着驻足在无月阁前的主子，看着他屡屡迈开脚步，却又屡屡收回脚步。
　　“罢了，回去吧。”他还是没有勇气去见她。
　　“王爷，六年了，也许夫人早就不怨您了呢？”小北无奈，六年了，自那一年后，王爷和夫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他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件事情对如花夫人的打击太大，但是，王爷当时是真的身不由己。
　　“王爷，就进去看看夫人吧。”明明还爱着，又何苦要那么折磨自己？
　　邱岚末并不知道自己计划中的男主角此刻正站在无月阁的门外。夜微凉，但是她却睡在了院中。
　　黑色的发丝随意散落，衣衫单薄，面色清瘦，眼睑下有着淡淡的灰青。
　　“如儿，何苦要这么折磨我？”朱右照在小北的鼓励下，最终看见的是这样的景象。
　　看见如花过的不好，他的心也在痛，轻轻地抚上她的脸，指尖滑过她的发丝。这是过去他最喜欢的动作。
　　可是现在，他只能悄悄地，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看看他，摸摸她的脸。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不是他不想把她抱进去，只是他知道，她和他一样浅眠，她若醒了，届时定然又要对他说一些残忍的话来。
　　只是，朱右照不知道，她已不是金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