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荷叶的伪装》丘北兔

11、礼物

　　另一边，沈霏霏趁谢恺则去拿药的时候，落荒而逃。

　　她从没想过会和谢恺则在京大遇见，即使之前偶然见了一次，沈霏霏也不断安慰自己，这只是非常非常偶然的情况。
　　就像恶化的地球环境，身体的慢性疾病，远方传来的坏消息……只要没出现最恶劣的情况，沈霏霏就能拖着不去解决，一拖再拖，保守治疗。

　　不过，沈霏霏的拖延症有规律，像一条肉眼可见的缓存条。
　　她状态正常时只会拖延一件事，而当有另一件拖延的事情出现，缓存条就会被迫排空，沈霏霏被迫释放缓存，不得不把其他一直拖延的事情解决了。
　　比如，清理相机储存卡、手机相册，还有一些未接电话，未读垃圾短信，微信上群聊的各种消息。
　　她的效率突然变得很高，几乎是面对危险时逃亡的速度——包括去菜鸟驿站，领取开学以来积压的快递。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没有来拿，是因为这些都不是她买的，而是收到的生日礼物。
　　9月多是沈霏霏的生日，她是处女座，平时非常注重细节，几乎能和处女座的刻板印象一一对应。

　　她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生日，因为要是收到半生不熟朋友的礼物，还要想着怎么回礼，沈霏霏会非常头痛。

　　每年给坚持给沈霏霏送礼物的，除了身边非常非常亲近的朋友，就只有父母了。

　　快递站里人来人往，沈霏霏抱着三个搭起来的箱子，一个个扫码出库。

　　包装的箱子都不大，快递站门口挤满了拆快递的人，包装箱回收的大筐放在旁边，桌子上很多灰，垫着的纸版黑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沈霏霏怕把礼物弄脏，于是她拿回宿舍，放在宿舍地板上，才舍得小心翼翼地拆掉。

　　第一个箱子拆出来一条红色的围巾，细碎的流苏，绵密的羊绒，摸起来手感很好，但是版型特别特别长，像一条红色的长蛇……沈霏霏在拆的时候，沈继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神迹：「宝贝女儿。爸给你买了红围巾，本命年很需要红色，你五行喜火，初一十五记得戴，平时也多穿颜色鲜艳的衣服。」

　　沈继是庆州一所大学的历史系副教授，人到中年很不正经，业余时间向来喜欢研究玄学。
　　八字命理，风水堪舆，他都有涉猎，id改成神迹，沈霏霏没吐槽已经忍了很久。
　　这次沈霏霏本想继续忍，但还是没忍住，回他：「可是今年不是我的本命年！」

　　神迹那边过了很久才回。
　　神迹：「哦。」
　　神迹：「爸爸记住了，明年再给你买红手串。」
　　……
　　Freyaaa：「明年也不是……」
　　沈霏霏拿着手机发呆好一会，沈继一向神神叨叨的，这也是韩念桃受不了他的原因。沈霏霏都不敢想，真的到了她24岁，也就是大学毕业后两年，那时候，她爸会给她准备多少辟邪用品。

　　神迹撤回了一条消息
　　神迹：「收到。」
　　神迹：「明年送别的。」
　　神迹：微笑.jpg
　　Freyaaa：「……」

　　美工刀嘶拉一声，轻巧地划过包装。
　　第二个快递拆出来的时候，沈霏霏吓了一跳。
　　快递盒子看起来小，但是却有着重量适中的质感，拿在手上晃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没想到一打开，居然是一个新版的运动相机。
　　action全能套装，里面还附带了care+保修服务，整个打包要三千多块。
　　这么贵重，又这么符合她需求的礼物，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韩念桃女士送的。

　　Freyaaa：「？？太费钱了！！」
　　桃子女士显然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她。」
　　桃子：「你平时小视频拍得挺好的，妈单位的小年轻也用的这个牌子相机，他们都说买这个好，你不喜欢吗？」
　　Freyaaa：「学校可以租，一套买下来太浪费了」
　　桃子：「租和自己买哪里能一样？喜欢就留下来用。」

　　桃子：「转账3000元」
　　Freyaaa：「生活费不用了」
　　桃子：「？」
　　Freyaaa：「神迹这个月给过我了」
　　桃子：「ok」

　　同样的话，沈霏霏在沈继那边重复了一遍。
　　因为韩念桃和沈继已经离婚，所以沈霏霏单独收到这两份礼物，给生活费也是，像在比拼什么一样，但她都不想收。

　　沈霏霏打开微信，给神迹和桃子各自回复了一个比心的表情包。
　　她是妈妈的女儿，是爸爸的女儿，但不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了。

　　高考结束时，她就接受了父母离婚的现实。
　　她接受父母的爱，也接受那些遗憾，就像韩念桃说的：“爸爸妈妈都还爱你，只是不爱彼此了。”
　　再加上和谢恺则断联，高中时那些无比细碎又重逾千斤的琐事，压垮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梦，装满回忆的水晶球猛然落地，星尘四溅，摔得粉碎，而她收拾行李，关上房门，独自登上开往北方的列车……

　　两个礼物一个比一个奇葩，沈霏霏拆第三个礼物的时候，手都有点拿不动美工刀。

　　第三个快递拆出来一个相框，软软的泡棉纸包着，放在礼盒里，相框装裱的是手写的毛笔字：“别和傻子生气。”
　　粗线条、歪七扭八的涂鸦的字体挤在一起，中间盖了一个小小的红戳。
　　看起来也傻乎乎的。

　　沈霏霏心里呵呵地笑了出来，轻轻揉了揉红肿的手腕，真不知道这是谁送的礼物，这么应景。
　　相框的大小刚刚合适，比巴掌还小一些，当个摆件很是合适。

　　沈霏霏把桌面擦了擦，把笔、键盘、充电器一一放回固定的收纳的位置，然后把相框放在了桌子的右上角——刚好每天能看到，又不会分心的地方。
　　她应该每天提醒自己，别和傻逼生气，太多人太多事，她都是管不着的。

　　手腕还在痛，沈霏霏吞了一颗布洛芬，祈祷它能马上起作用，她把平板、文具、教辅资料扫进帆布袋，又出门了。

　　地铁需要坐50分钟，直奔启京市郊区和闹市边界的富人区公寓，沈霏霏登记上了电梯，输入了门禁房号，厚重的大门打开，一个小脑袋孤零零地探出来。

　　一个穿着粉嫩的小女孩跑着抱住沈霏霏：“霏霏！我好想你。”

　　“要叫老师。”沈霏霏一边纠正，一边接住她。

　　“可是你说我们是朋友。”女孩的嘴一下子扁下来，“你不能忘记了。”

　　沈霏霏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是啊，没有忘记。所以写作业的时候，你叫我老师，写完作业，你就是我的老师，怎么样？。”

　　“噢。”女孩没想到沈霏霏愿意叫她老师，她眼睛一亮冒出一个提议，“那你可以叫我小樱老师或者小樱太太，那是我的圈名。”

　　女孩本名白音，已经很好听，但此刻沈霏霏有些疑惑又震惊：“圈名，什么圈？你什么时候有的圈名？”

　　小樱牵着沈霏霏的手：“舞蹈圈啊！二次元圈我也用这个圈名，但是好像重名有点多……老师你不玩b站吗？”

　　沈霏霏当然玩。
　　且不说她是新传专业的，开学起老师就让他们运营自己的账号，沈霏霏从vlog做起，靠着京大的金字招牌吸引了第一批粉丝，每次发新的视频，都会有人在评论区留言，特别是一些正在准备高考的高中生，刷到就来她的视频底下蹭蹭学霸之气。
　　沈霏霏想起当时备考的自己，总是给许愿的孩子们点赞，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温不火的。
　　运营账号的作业交上去之后，沈霏霏继续用这个账号，偶尔上传一些舞蹈视频，内容很杂乱，缺乏长远的规划，也没有打开流量市场的意思。

　　但有一次沈霏霏实在看不下去视频的标题，稀里哗啦改成了统一的格式，看上去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

　　账号没有固定的更新时间，叶真之前用她的号，上传了两人街舞社公演的直拍，大数据推荐，又有喜欢kpop原曲的粉丝加成，浏览量出乎意料没有很惨淡。
　　虽说也没有达到爆火的程度，但也时不时还有人给那条视频点赞评论呢。

　　不过，现在她问起来，沈霏霏显然不能交代自己的账号。
　　沈霏霏握紧自己的手机笑了笑，摸摸她可爱的脸蛋：“小樱太太，我不怎么用b站，但我可以给你点赞投币。”

　　“那太好了！”小樱和沈霏霏介绍白柏莺给她新开的账号，“班上有同学在做网红，我觉得很好玩，所以就问了妈妈。”

　　沈霏霏了然：“哦，是妈妈说的吗？”
　　白柏莺单身带着白音，还能在启京买下这么好的房子，一天到头忙自己的事业，不愧是女强人，思想开放，什么都教。
　　小樱点点头：“妈妈说我也可以开个账号，但是只有写完作业才能玩。”

　　既然人家妈妈都同意了，沈霏霏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小樱老师，我们去写作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