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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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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都是他宋庭遇跪别人,现在有人跪下了求他,他一时间之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好在谢不弃没让他纠结忐忑多久,当即答应了那鬼仙的请求,哦不,此时的鬼仙远达不到“仙”的水平。
“你且先说问题,”谢不弃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轻易不开口,因为之前每每开口,明里暗里总是被嘲笑,此时乃是因为不想受面前野鬼的一跪,牵扯进不该触及的因果当中,他直接用意念说话,“我若能答便答,但是你先起来。”
“多谢,多谢道长,”野鬼连忙起身,却又欠了身一拜,“道长,小人也想像那对母女一般,去黄泉司入轮回,不知为何去不了,还请道长告诉我该怎么做?”
死后不能入轮回,莫过于这几种情况,有心中执念太强难消,有阳寿未尽,有暂时逃过阴差引路和抓捕,最后一种便是十恶不赦,死后黄泉司即刻作了处罚,那便是魂魄永留于世,无法再入轮回,受无尽时光的折磨,看尽世态炎凉,熟知之人尽数死去又重新投胎转世,没活人能看见他、记得他,也没有鬼魂能一直陪着他……
结合鬼仙先前所言,他之前杀过人,那便属于这最后一种了。
显然,谢不弃也知道这些情况,宋庭遇听到他继续问道:“你生前是什么身份?做过些什么事?”
“小人,小人,”野鬼支吾起来,犹犹豫豫不敢说真话,但又怕错失良机,没人再搭理他,“生前是、是土匪!”他心一横便说了,而后连忙找补道,“但是道长,小人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先前伤人也都是受人指使,而且小人业已被绳之以法,斩首示众于午时三刻以儆效尤,求道长看在小人悔改之心至真至诚,给小人指条明路。”
有面具遮覆,宋庭遇看不清谢不弃的表情,猜不到他正在想些什么,只看他沉默良久,这才继续动用意念道:“无论是否是被逼无奈,错便是错了,你从此刻起便去为你过去铸下的错误赎罪吧,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日后你便能前往黄泉司再入轮回。”
“那,道长怎么做才算赎罪?”因为过于在乎,显得野鬼慎之又慎。
谢不弃又噤了声,注事着野鬼不知从何说起,因为野鬼遇到的是无解死局,要怪就只能怪他当初行了恶事。
现在的宋庭遇当然明白谢不弃的沉默,但没办法替他回答,好在过去的自己也不是那么不靠谱,抢过话替谢不弃回答:“多行善事啊,你且先做他一百件善事,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嘛。”
野鬼闻言一脸期待地看向谢不弃,见他点了点头,立刻兴高采烈地跑开了,因而没看见谢不弃还有话要补充。
至此宋庭遇就没再看到谢不弃和过去的自己,视角追随着幻境之源,看他一点一点地尝试做善事,挨个找到死去的人的转世,从他们那里求得一句原谅,功德越积越多……
但是,宋庭遇没看到最后,他委实没那么多耐心,看完一个作恶多端后短暂悔改,复又作恶的土匪的生平。
求得死者转世的原谅又如何?黄泉司孟婆汤一饮,前尘往事都一干二净,人都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他们只不过替一个“陌生人”说了句原谅,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这土匪若真诚心悔改,就不该被一百件善事的数量限制住,继续做下去再用所有功德换一个往生的机会不是不可能,毕竟都到了鬼仙这级别,距离踏上轮回路或许只是临门一脚。
“远方,”宋庭遇将剑祭出,把自己的灵力催动注入剑中,提气一挥喝道,“破!”
整个幻境就那么应声破开,先前淹上来的不知名液体,像是被棉花吸取,瞬间便消失不见,松毅门中弟子都还维持着自己在幻境中的动作,觉得幻境破得莫名其妙,正在面面相觑。
宋庭遇敛了势,反手收剑,对遭遇冲击,满眼恨意的鬼仙道:“我说你这桩麻烦事是怎么找上门来的,居然就是因为几句话啊。”
“我先前还以为他恐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如此愤怒和痛苦,”松毅门的一个道友和声道,“合着就是自作自受,承受不住这惩罚了呗,什么被逼无奈,那些被你杀掉的人就不无奈了吗?”
“你所谓的被逼无奈,只是随口一提,我等不知你无奈到了什么程度,”松毅门带队的长老对鬼仙道,“但现在也不是谈你有多无奈的时候,你不得入轮回一事,既是惩罚也是机会,是你自己悔改之心不坚复又作恶,那就别怪我们狠心了。”
话音未落,他便朝弟子们一扬手道:“松毅门弟子们都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拿下这恶鬼,也让太元宗的道友们看看,我们松毅门也是守得一方天地、护得一方苍生的大义之宗!”
“此时就别劳烦宋长老出手了啊!哈哈哈……”
这便是宗门与宗门之间的好胜心了,宋庭遇无奈一笑,看着松毅门弟子一应而上,齐齐朝那鬼仙攻去。松毅门的长老都那样说了,他也就不准备动手,却也并未完全收了剑,只退到赤顶白蛇旁和陈栩羽他们一起观战。
松毅门弟子个个都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衣,随着阵形变化,在暗林中往返交错,还别说其实挺有观赏性的,至少谢扶星就被完全吸引了。
他的目光丝毫不错,先前的恐惧和害怕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嘴巴一直就没停过地问陈栩羽各种问题,陈栩羽答了几个,见悯黎也专心地听着,便继续解答下去:“松毅门崇尚松的坚毅和雪的洁白,门中弟子个个视洁如命,从掌门到山门口扫地的小徒均是如此。”
“师兄,他们此时摆出的阵法是什么?”悯黎对他们穿什么和松毅门是个什么样的门派不甚在意,却对他们的招式和摆出的阵法很感兴趣,“威力如何?”
“此为松凌阵,”宋庭遇听了一小会,替陈栩羽回应了这一问,“若离得更远些,你们便能看出这阵如一枝松。”
“松针根植之处就是阵心,”悯黎眯起眼睛一看,感觉确实像,“不过松针尖指向外,这阵逆转松针方向直指阵心中的对手,而且高低错落,四面环绕,攻守兼备,看似凌乱实则秩序井然,若是发挥到极致,阵中敌手是不是就没有反抗之力了?”
宋庭遇看了悯黎一眼,点了点头称赞道:“观察得不错,松凌阵威力甚强,不过对付这鬼仙将阵法用到极致也没必要,否则为师也不能一剑破了他的心魔幻境,他算不上什么强敌。”
先前松毅门恐怕是以为鬼仙在他宋庭遇跟前受了多大委屈,所以才仅仅是制住鬼仙,等着他赶到了却鬼仙的执念,现在明白了对方仅仅是因为目的未达到,觉得过往付出尽数白费,便对当初提出法子之人怀恨在心,自然也就不再手下留情,于是没费多大劲便将鬼仙收入宝瓶中。
“师尊,我们刚到的时候听他说他已经忏悔,也征得了原谅,那他为什么还不能入轮回?”谢扶星这下彻底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提及此宋庭遇没忍住冷哼了一声:“谁也没资格替死者原谅杀死他们的人,即便是转世的他们自己也不行。”
“那些因他而亡的百姓,别说于国家就是于松州或许是微不足道、无足轻重,但于他们的家和家人而言,却许是家中顶梁柱,许是相互扶持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以为他仅仅就杀了几个人而已,失去顶梁柱的家会倒,失去亲人的家人会悲痛欲绝……你们说这背后又会有多少人因他而死?他又该去求多少人原谅?”
“从前我觉着黄泉司对他们这类人的惩罚太轻了,放任他们在世间长存,与人们追求的长寿有什么差别,”陈栩羽看向宋庭遇,十分真诚道,“如今看来方觉此举才是真正的惩罚。”
眼睁睁看着过去得到的全部失去,积累的财富和名誉都成了一场空,不能行走在阳光之下,不容任何人看见……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未知的时候,确实教人难以承受。
“所以,得做个好人——”宋庭遇才肯定了大弟子的感受,松毅门的长老就迎了过来,他自然得先去应对。
松毅门的弟子不是姓白便是姓雪,面前这位长老叫雪长明,他没有与宋庭遇过多寒暄,直来直去道:“这恶鬼已经降服,宋道友与我同去松毅门坐坐?”
“不叨扰了,”松毅门弟子爱洁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去过的人无一不觉得十分拘束,宋庭遇怕弟子们不适应那种氛围,加之他心系梦魂牵,急着去见谢不弃,一口便回绝了过去,“我此行还有事。”
雪长明也觉得有人前去也麻烦得紧,他只不过只是客套客套:“那在下也不便多留了,”说着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宋庭遇的脸,沉吟片刻道,“方才于幻境中一睹宋长老当年风采,觉得宋长老还真是容颜大改啊。”
那是自然了,过去的自己日日辛苦劳作,风吹日晒下难免显得黢黑了些,日后若有幸与谢不弃重逢,见到如今的他,望还能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