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03年5月，汉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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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汉堡四强被阿根廷人尽揽怀中。所以晚上的聚会几乎是在提前庆祝冠亚军得手。
科里亚很开心，喝了很多酒，甚至比加斯东·高迪奥他们几个喝得还多，纳尔班迪安劝也劝不停，后来强行把他拖回房间。
灯光底下科里亚的面孔已经醺醺然，可是一双眼睛被酒精燃烧得晶莹剔透。明天就是半决赛了，不知道他还怎么打。纳尔班迪安心里叹气，想回自己的房间。
无奈科里亚抱住他不肯松手，“戴维……我们打一个赌好吗？”
“什么？”
“明天，我们两个谁能打进决赛，就可以问对方提一个要求。”
从小玩到大的游戏了。小的时候科里亚每次赢了都要漫天提条件，每次都把纳尔班迪安难为得不行，可当科里亚打输了他就哭得一塌糊涂，于是戴维的条件一次也没有实现过。
“好，”纳尔班迪安又一次不假思索地答应他，反正思索了也没用，他知道科里亚脆弱的外表下有一种很执拗的脾气，想做的事非做不可，“不过假如我们会师决赛呢？”
“决赛总有胜负，杯子问盘子提要求好了。”
“不可以事先告诉我是什么要求吗？”纳尔班迪安还是觉得惴惴不安，天知道这次等待他的又是什么刁钻古怪的下场。
“先不告诉你，反正明天你就知道了！”科里亚拿被子蒙住脑袋，笑得喘不过气。
“你那么有把握？加斯东的红土不差……哎，祝你好运。”
纳尔班迪安出去以后，科里亚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枕在胳膊上，又是甜蜜又是忐忑。
如果戴维输了，会答应我的要求吗？以往他还从来没有失信过，如果这次也不例外……可万一戴维不肯答应呢？又万一输的那个人是自己呢？
没有那么多万一。科里亚给自己鼓劲。明天一定要赢，赢了比赛就等于赢得戴维，那么或许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这么思来想去的时候，科里亚没有想到，这个甜蜜的晚上是他和戴维生命里最悲哀的转弯。
赢了比赛，却输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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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说得不错，高迪奥的红土很厉害，一上来就占得先机。
可这样是不行的。于是科里亚抢了一个很微妙的滑步，然后抱住胫骨把球拍扔开一旁。医务人员上来探视。科里亚的额角有大滴的汗水，他不知道因为挫伤还是因为撒谎。
在占先的当口遇到这样的耽搁，高迪奥着实懊恼，半个小时之后比赛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在关键球上连连失分，终于输掉了这一盘。
高迪奥没有灰心，第三盘里重整旗鼓依旧打得顺风顺水，如果没有意外他想他可以拿下这场比赛。可意外偏偏发生了。科里亚又一次跌倒在地。
裁判号令暂停的时候，高迪奥恨不得拿球拍把科里亚的腿打折算了。
科里亚在旁边接受按摩，太阳晒得很猛，他看见高迪奥额角的筋脉都快晒爆了，或者说是懊闷欲狂。
比赛继续。可当科里亚第三次以腿部痉挛为由要求比赛暂停的时候，高迪奥的情绪彻底崩溃。最终比赛在高迪奥的一个回球下网中结束。
回到休息室，高迪奥劈头就给了科里亚一个耳光。工作人员费好大气力才把高迪奥拉走。旁边的阿根廷球员没有哪个站出来劝解。
可是谁在乎呢！科里亚心想，重要的是赢，这场比赛他必须赢，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比赛。
现在他已经赢了，而戴维输了。输得很可惜，在和卡莱里的第一盘中就浪费了六个破发点。科里亚不知戴维是怎么搞的。戴维的高吊球能把卡莱里打出场外最终却毁在那些非受迫性失误。
换成以往科里亚会比自己输了还难过，不过这次没有。
甚至是雀跃地跑到戴维的房间。
“我赢了！你答应过——”
纳尔班迪安面沉似水，推开他，独自收拾行李。
“戴维！你先坐下来好好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吗？”纳尔班迪安抬起眼睛看着科里亚。那眼光里隔着一层什么东西，那是科里亚从来没有在戴维眼中见过的障壁，想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绞尽脑汁，想了又想，他想到那个词是——陌生。
纳尔班迪安看着科里亚，好像从来不曾认识他。他想伸出手去抚摸科里亚的脸，那么文静、那么清秀、那么无邪的脸。他每天都看到，看了二十年的脸……忽然他觉得陌生。
他一直这样相信他，相信他还是他的圭勒莫。甚至在圭勒莫爆出兴奋剂丑闻的时候他也一直相信圭勒莫是清白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输了比赛会哭鼻子的小圭勒莫变了，变得为了赢球可以不择手段。
骨鲠在喉。纳尔班迪安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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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里亚看着戴维的背影从门外消失，旧日的片段在眼前不停交叠。
很小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网球训练营。并肩坐在地板上听课。吃饭的时候戴维总是把最喜欢的那块糕点留给他。每次他调皮被教练体罚戴维总陪他到最后。
他们一起争夺青少年组冠军，一起转成职业选手，一起打到世界前十。
他们拥抱彼此的汗水，也拥抱彼此的欢笑和眼泪。
站在球网一边，他们是最好的朋友，站在球网两边，仍然是最好的朋友。他的红土出色，于是戴维避开红土选择了草场和硬地，戴维说他和红土彼此不喜欢。只有科里亚知道，其实在戴维血液里流淌的对红土的热爱。
二十年来，只要是他喜欢的戴维全都留给他，义无返顾。
可是戴维你知道吗，什么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爱我。我等了二十年，等你来爱我。就像萨芬爱上费雷罗，或者费雷罗爱上萨芬。哪怕孽缘也好。
科里亚跌坐在椅子上。回想去年从温布尔顿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戴维是第一个打进温网决赛的阿根廷人，举国欢庆。那天晚上烟花在夜空燃烧，大朵大朵地盛开和坠落，是令人屏息的璀璨绚丽。静静看着烟花漫天，和身边比烟花更灿烂的眼光，他在心里掠过对命运的奢望和惶恐。
还有更以前的以前，他们在沙滩和草坪上翻跟头的年纪，海边刺眼的太阳，青翠的草的汁液，微风吹拂掀起一层一层的麦浪……只要他闭上眼睛，可以清晰看见当时的蓝天白云，手里似乎还抓着戴维的手，他手心里的温度，融化在空气里热辣辣的风。他希望他们就那样天荒地老一路走下去，许多年来那是他最美丽最奢侈的梦想。
然而如今，手里抓到的除了奖杯就只剩下虚空。
那年科里亚赢得汉堡大师赛冠军。
作者有话说第9章 2003年5月，汉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