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沐言寻

2、第 2 章

　　云渊
　　悠悠万载岁月悄然而去，一个巨大的阵法前矗立着一位男子。
　　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袍，衣摆与广袖似被无形的风轻轻托起，无风自动间，如云雾缭绕，飘逸出尘。
　　阳光洒落，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光是一个背影，便似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仙人，惊为天人。
　　那阵法散发着幽蓝光芒，符文闪烁，如活物般缓缓流转。
　　法阵的幽蓝光纹骤然暴涨，如同深海漩涡般吞噬着周遭光线。
　　男子颀长的身影被吞入光流中心，月白长袍却未被气流掀起分毫，反而如定海神针般垂直下垂。
　　无数符文从他脚下升起，缠绕着脚踝向上蔓延，在肌肤表面烙下月色的古老铭文。
　　他的睫毛在强光中投下蝶翼般的阴影，随着法阵旋转频率加剧而明灭不定。
　　四周空间开始扭曲，远处山峦被拉成细长的光带，唯有他周身三寸范围保持着诡异的平静，连发丝都静止在半空，仿佛被时间遗落的琥珀，映照在他身上，更添几分神秘与庄重。
　　他身姿挺拔如松，静静地伫立着，仿佛与这阵法、与这天地融为一体，满身孤寂却又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巨大的法阵转动，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阵法面前，仿佛身处虚无，满身孤寂。
　　“尊上。”
　　这时一名侍卫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身形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唯有一缕金芒自腰间玉牌溢出，在幽蓝阵光中划出细碎轨迹。
　　他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轻若落雪，垂首时露出颈后狰狞的暗纹——那是被法阵反噬留下的灼痕。
　　男子未动分毫，阵法流转的光却在他肩头凝成霜色，将侍卫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刀。
　　侍卫喉结滚动，从怀中取出一枚染血的龟甲，甲面裂纹如蛛网蔓延，隐隐透出红光：“探子传回消息…...有线索了。”
　　男子终于有所行动，他静默回首，露出倾国之姿。
　　广袖无风自动，霜色光晕自肩头漫开，所过之处空间凝结成细碎冰晶。
　　他抬手虚握，龟甲裂纹中浮出半幅残破星图。
　　龟甲红光骤然暴涨，在幽蓝阵光中撕开一道血色裂隙。
　　男子眼眸深邃如渊，似藏着万古寒月，又似裹挟着无尽孤寂，他轻启薄唇：“讲。”
　　声音低沉而清冷，仿佛从遥远天际传来。
　　侍卫恭敬作揖：“据探子来报，在人间的云水镇一带，似有与女君一样的气息。”
　　男子微微颔首，广袖一挥，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余一阵清风拂过。

　　云水镇，古色古香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挑担赶路的汉子脚步匆匆，赶车送货的马儿打着响鼻，拉货的板车吱呀作响。
　　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商贩们在屋宇下争先叫卖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街头穿梭，伴随着车水马龙的喧嚣声，呈现出一幅繁华景象。
　　一群孩童在人群中嬉笑玩耍，追逐着彩色的纸鸢。街道两旁，繁花似锦，争奇斗艳，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宛如一场花雨。

　　街角处，一家包子铺蒸笼正呼呼冒着白汽，老板挽着袖子，额头已沁出细密汗珠，他双手麻利地揭开笼盖，热气瞬间裹着麦香扑面而来，将他整个脸庞吞没。
　　笼中白胖的包子挨挨挤挤，包子表皮泛着油润的光，像是刚剥壳的鸡蛋，又软又嫩。

　　而在包子铺的不远处的台阶上，有一群乞儿们坐在那。
　　一群乞儿们缩着肩膀，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各个衣裳褴褛、神情憔悴。
　　他们的双眸却都闪闪发亮，目光齐刷刷地紧盯着包子铺的老板，更准确地说，是老板手上那热腾腾的、白白胖胖的大包子，眼中满是对吃食的渴望。

　　当商贩将蒸笼打开，热气裹挟着的包子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那白胖的包子明晃晃地出现在她眼前，
　　乞丐们的眼睛跟瞬间亮了一亮，他们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却还不忘吃着手中乞讨来不知是何的吃食。
　　老板不经意间瞥了他们一眼，嘴角一撇，却还是悄悄多放了两个包子在笼边，冒着热气的包子，像是给这群小可怜儿的一点暖。
　　商贩手一抖，一个不小心将包子扫落，刹那间，乞丐们如饿狼般争先恐后地上前争抢。
　　乞丐群中唯一一个乞丐没有去争夺，一直坐在最前头的小丫头，她始终静静地坐在那，没有参加争夺。
　　她头发乱得像草垛，脸蛋冻得通红，与他人不同的在于她的那双很是明亮的双眸却毫无光泽，却透着迷茫与呆滞。
　　她的眼眼眸是他们中很好看的，就像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明亮。
　　她和其他人一样，也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包子，只是与其他人眼中的渴望外，不同的是她的双眸中除了渴望外，更多的是懵懂与无措。
　　她也是其中最瘦小的，身旁的乞儿们多多少少还有些吃食，可她却半点都没有，
　　有行人看她可怜，将自己手中的吃食扔给了她，在别的乞丐尚未反应过来哄抢之前，她深情迷茫地伸手接住，学着一旁其他人的样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咽了咽口水，手里的半块硬饼子早被攥得发黑，却舍不得丢弃，又咬了一口，干得直噎脖子。
　　她实在是饿极了，哪怕再怎么噎嗓子，来不及细嚼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位贵公子悄然出现。
　　他眉梢修长俊朗，仿若被精心雕琢，身姿挺拔如松，过分的俊美宛如从水墨画卷中走出，一头墨色青丝垂落腰间，随着微风轻扬，更添几分飘逸。
　　身着一袭宽大的墨紫古袍，宽大的袍袖随风摆动，其上精美的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经意间便流落出尊贵之气。
　　阳光穿透稀薄云层，洒在热闹的街道上，又映照在他俊逸非凡的脸上。
　　他的步履匆匆，却又沉稳有度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目光如炬地在人群中流连探寻，他好似在寻找些什么。
　　男子站在原地，目光从包子铺处掠过，最终落在了包子铺不远处蜷缩着的一个小小身影上，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道身影实在狼狈，衣衫褴褛，头发杂乱，正将脑袋埋在双膝间，似在沉睡，与周围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
　　男子的目光从错愕变得幽深深沉，嘴唇不自觉地紧紧抿起，往昔的种种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些与她相伴的时光，那些她纯真的笑靥，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叹息在心底回荡。
　　他的眼中。好似有千言万语在翻涌，可内心的复杂，却不知如何表达。
　　良久，他缓缓深吸一口气，还是抬步朝包子铺走去。
　　那脚步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急切，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那沉睡的人儿。

　　往来行人的闲聊，贵人间的祸福，而对于这些都和乞丐们无关，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再尊贵的贵人都不是他们能攀上的，就是攀上了，是祸是福未曾可知，要是不小心丢了命就不好了。
　　这份漠然在女乞丐身上尤其明显，周遭的一切都未引起她的注意，她只是将头埋在双膝中如同睡着般安静地呆在那，唯有食客们手中的包子牢牢锁住她的目光，在那懵懂而迷茫中闪过一丝光泽。
　　当客人吃饱离开，卖包子的商贩将剩下的包子随意倒掉时，沉寂的街道瞬间沸腾，乞儿们见状连忙身前哄争夺着地上的吃食。
　　女乞丐依旧木木的，她眼神空洞地看着这场婚礼，随后才迟缓地学着他们的样子伸手过去将包子抢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可最后包子却还是到了她的手里，原来白净的包子也在这场争夺中沾了不少的泥土和石子，包子上也有好几道手指印，对于这些女乞丐并不在意。
　　她不顾包子是否滚烫和沾污，没有丝毫犹豫，本能地直接往嘴里塞，恶狠狠地咬上一口。
　　她才吃了一口，喉咙里的包子还没来得急咽下，几只枯瘦的手同时伸向她掌心的残食。
　　一阵哄抢中，女乞丐蜷缩着蹲在地上，弯着身子向是护着珍宝般死命地将包子护着，不管他们怎么拳打脚踢，脊背处承受着数不清的拳脚，始终不曾放手。
　　趁着对方拳头落下的间隙，她再次张开嘴狠狠地咬下一大口，这一口半只包子几乎塞满了她的口腔，因为吃得太过急切而被噎到，脏乱的包子噎得她的喉咙发紧，险些把嘴巴里的包子给吐了出去。可她舍不得，反而拼着被噎死的风险死命地咽了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就在她快要被噎得要窒息时，一碗清水悄然地出现在她的目光中，她疑惑地侧目，那些欺负她的乞丐早已不知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她看见了这一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他们目光交汇，四目相对的瞬间，只一眼她就入了谜，男子那如深渊般的眼眸与她对上的刹那，明明没有任何话语，她却读懂了那千言万语中却不可言表的情绪。
　　那里边的怜惜化为无言的叹息，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心在此刻莫名的有些失神，她竟无声地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