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光爱 ...
-
第一滴雨淹死了夏季，
那些诞生过星光的言语全都被淋湿，
所有那些，
以你为唯一对象的言语
——埃里蒂斯《海伦》
神木光×星野爱
「那简直就像，被日光折断双翼的伊卡洛斯」
●我流父母爱情，原著向，主少年神木光视角，光爱过往与原作有出入都算我私设，ooc有，谢绝黑神木光言论
●化用各类诗歌、神话、术力口歌词，断章取义拾人牙慧，见谅
●微量意识流，意象多，文风谜语人，欢迎阅读理解
第一次见到爱，其实不是从爱梨小姐那里。
我在更早的夏天里，不远不近地，望见过星辰般的她。
那是一个热异常的夏天。
世界仿佛使用过度的手机电池，因计算而孕育出热度。天空是虹蓝色的幕布，扁平的月轮在天空燃烧，有什么在这样的温度里渐渐融化了。夜晚，白星陨落后，诸神黄昏一样的黑暗降临，黯淡的星光像湮没在宇宙中的黑星，在暗夜中注视世界，钟塔上叹息着晚霞，似乎是乌鸦的鸟儿，发出嘶哑到已然不成体统的声音。
爱梨小姐怀孕了。我知道，那不是她丈夫的孩子。
这是我的过错吗？姬川爱梨是个性侵儿童的恶徒，明明……我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她看起来没有堕掉这个孩子的打算，我只能祈祷，这个孩子的身上，不要有太多我的痕迹。
我觉得迷茫，离开姬川爱梨，我依然别无去处。我是别无选择的，从一开始。神明会愿谅我，这样身不由己的我……吧？
至少这段时间，我不用再见到她了。
获得额外自由时间的我，就是在那时的街道上看到爱的。
我们站在斑马线的两侧，等待着绿灯一刻的继续前行。
我真正看到她时，绿灯已经亮了。人海之中，我们相向而行，却被同样活在世上的人群隔开数米。
对我来说，那仅仅是人海中，连擦肩而过都算不上的几秒钟。
爱还穿着校服，群摆的皱纹有些明显。她和身旁几个月行的女孩正说笑，似乎很开心地笑着。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得体、逼真、却又有所破绽的假笑。
她低下头，长发遮挡住侧颜的一刻，我还是看到，她的笑容在那瞬间，消失不见。
爱不笑时，眼睛像是停滞不动却仍熠熠生辉的星河——我一直，一直是这样想的。
当她从我的斜前方走出我的视线时，一滴雨水落在我的肩头。
那是那一年夏季的，第一滴雨。
很快，更多的雨滴散乱地落下，地面被微微润湿，人群加快了脚步，寻觅着最近的避雨之处。
我回过头时，只看到了她跟着同伴为了避雨而奔跑时，扬起的长发。
她在穿流不息的人潮中被淹没，人潮漫无同的地而目的地散去。而我，没有去处的我，幽灵一样地飘荡在逐渐冷却的街道。
淋湿的衣物紧贴在身上，脸上已经满是雨水流过的痕迹。城市闪烁的灯火，人造恒星般释放出光和热，空气还是一样，热得异常。
腐烂至极的三日月正在发笑。
三年后，我通过爱梨小姐，正式认识了爱。
我对上她的目光，看到了仿佛同类的共鸣在她眼底闪烁。
她真用很漂亮，不单是无可挑剔的外表，还有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的像是磷叶石一样闪耀又易碎的光华。
我向她笑了笑，算不上多么真诚。就算内里的灵魂早已开始腐烂，我还是对自己绝对称得上光鲜亮丽的皮囊有着自知之明——爱梨小姐正是看中了我这仅有的优点。
爱很快回以同样公式化的笑容。
我和爱从没有用姓称呼过彼此，哪怕在我们的关系结束后，她也还是管我叫光。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是出于艺人间常用艺名不常称姓的习惯，还是说，只是我们单纯地想要拉近关系而已。
"爱"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但"星野"这个姓氏与之形成的组合，是绝对绝对的独一无二。
星野爱（ho shi no ai)。
欲しの愛（ho shi no ai，想要爱）。
"但是，我确实是‘想要爱’才当了偶像的。"我指出这一点时，她抿着唇想了想，好像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姓名还有这样的含义，"光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巧合呢。"
虽然不知道她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不是真的，我还是因为成了告诉她这点的"第一个"而感到一点雀跃。
「请给我爱」
一定每个人都这样祈祷过。
将心掏出，祈求那美好到丑恶的爱。
"光又是为什么，会加入剧团呢？"她像只兔子，趴在桌上问道。
我喜欢演戏，也讨厌演戏。顺着既定的剧本演绎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情节，差错不被允许，剧本即是一切，如同我早已注定好的人生。戏里的我不是神木光，却又是按着既定的轨道前行的，戏外的神木光。
或许也希望有一天，能将粉墨涂抹的脸洗净。走下舞后，静静地思考一下自我，看一眼藏在背后的，那些事物的真面目。
但生活本身，于我已是一场戏剧，直到生命燃尽前都不会停止，只得一个又一个角色地演下去。
"为了遇到爱啊。"思考那些只用了瞬息，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连自己都被答案吓到，索性将错就错地继续下去，"要是我不在这里的话，被安排来带你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吧。"
"嗯嗯，我也很开心能遇到光。"她的回应像我一样迅速，我疑心这是否也是同我一样，随口说出的谎言，
能让人发自内心，好像真的被爱过而笑出来的谎言。
"啊……雨还没有停呢。"她已经等得有些百无聊赖，"说到底我们就不该练习这么久吧。"
剧团有几把备用的雨伞，但早已被我们之前离开的人拿得一把不剩。空空如也的伞架立在墙边，像突然失去停留飞鸟的树一样有点寂寞的模样。
窗外并排伫立着的楼群，黄昏时的车站，依旧没有运作的摩天轮，全部溶解于靛蓝之中，淹没在初夏雨梅雨里。
"呐，光，我们走吧。"少女站了起来，"其实我有带伞的哦。"
"这是爱的魔法，只有光才能看见的伞哦。"她向我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明明空无一物，却做出了拿着伞时才会有的动作。
雨很大，我知道。
"这是‘爱的新伞’吗？"我一边拉住她伸出的手，一边想起了那个动稚的童话。
"bingo!"她冲我眨了眨眼，"但是，光是自愿相信的不是吗，所以啊，你和那个皇帝才不一样。"
我如果不相信，不是等同于否认了自己是神木光——否认了自己所拥有的，唯一是真实之物的姓名吗？
而且，无论皇帝，还是无数谄媚的臣子，谁不是为了维护那所谓的体面，自愿相信了根本空空如也的骗子手中，拿着华美的衣装呢？
"好了，走吧！"她笑着撑起并不存在的伞。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飞快关上还亮着的灯，拉着我径直冲进屋檐之外的瓢泼大雨。熄了灯时的黑暗一晃而过，随后便是她擦亮世界的，紫色的发梢。
大雨在那一瞬间淋透了我们，视线里的街道和人们都歪曲扭斜着，怪物般行进着，被欲望盘距的愚蠢溺于雨幕之中，全都映照在我们的眼睛里。
雨水沁得全身冰凉，还留有余温的，只有被少女体温捂热的掌心。
我们这样跑着，仿佛将一切都抛却，将世界都遗忘地奔跑着，踩过水洼时击碎的倒影飞溅起霓虹闪烁，斟满万家灯火，车水马龙，又落回大地，迸裂开一片小小的水花。
终于停步之时，我正浑身湿透地站在爱住的公寓楼下。
"你还是这样毫无防看就把男人往家里带啊。"我拧着外套的下摆，挤出的雨水滴滴嗒嗒地砸在地上，脚边的地面很快被水铺上一层深色。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早就习惯了吧。"她朝我吐了吐舌头。
爱没有能给我更换的衣服——就算我能从她的衣柜里找出一套中性的服装，她的身形对于我来说也还是太过娇小了。
我只能坐在地上，拿着电吹风祈求自己能在离开前变得干燥一点。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从口袋里拿出被我抛之脑后的手机。它自然没能在雨中幸免于难，长按几下无果后，我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爱梨小姐一定联系过我吧，我能想象从电话到line，那一条条只要我打开手机就会看到的蜂拥而来的未回复信息，简直就像要把我淹没的风暴。
既然是手机开不了机，假装不知情地不回复，也就不是我的错了。
我将布满水渍的手机放到一旁，开始盘算如何利用这个自由的夜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十分清楚姬川爱梨一些不为人知的习惯。比如，在联系不上我时，她还会有其他的替代品。
正当我望着墙面上一转一顿的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时，已经打点完自己一身清爽的爱走到离我不远的沙发上坐下。
"爱梨小姐问光在不在我这里。"
我皱了皱眉，等待着她继续。
"光在哪里，自然是由你自己说了算的。"她看到了我微小动作下透漏出的，一点近乎恐惧的担忧，她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双腿，笑着说，"所以，我当然不知道光在哪里啦。"
我松了口气，随即又生出新的担忧。
星野爱，B小町绝对的C位和人气担当，不只是因为无可挑剔的美少女外表，而是她天生拥有的，能毫不犹豫让人感觉到爱的谎言。
或许连爱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看似带着天然属性的她，其实敏锐得可怕。她甚至能先于大脑思考的，凭借直觉说出身边的人想要听到的话。
换言之，她的能力，是在一瞬间，洞察人心。不是像读心一样事无巨细，而是对他人情感倾向的迅速捕捉。
我和姬川爱梨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不能被任何人发觉的，污秽而黏腻的关系。是一旦被说出，连世界都会扭曲掉的不洁的关系，却也是我不惜一切，用再多谎言也要守住的关系。
爱会透过我的谎言，感觉到多少呢？
我不想她知道，那些被我藏在身后，本该默默溃烂的不堪的伤口。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那流转的星辰大海里看见真实。那片宇宙却如同阿撒托斯梦境中的造物一样，不辨虚实。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和爱在一起的。从相识到相恋到放手，我们命轨交织的时光，从十四岁的夏初，到十五岁的夏末，无法完全割舍的不安也好，无法一口饮尽的孤独也好，全部全部，在回忆里还渐饱和。
她一直在撒谎，我也一直，都知道。
但我心甘情愿，就这么，一直，活在她的谎言里。
告诉她自己没有零花钱，让她认为自己讨厌番茄的我，也是一样，用一个又一个谎言编织着爱意的骗子。
只要没有撕开谎言下的真相，哪怕再如何摇摇欲坠，连接人与人之间纤细的线，都可以用更多的谎言去填补和修复。
我曾是这么想的。
时间就这么平淡地流走，渗透入秋风，转眼便已是冬雪遍地。
我们像世界上每一对平凡的恋人一样，在那样寒冷的日子里，牵着手走过飘雪的街道，也会故意用冰冷的指尖去触碰恋人的脖颈，想要换得对方颤抖的嗔笑。
“幼稚鬼小光。”爱偶尔会像这样，称呼我为光ちゃん。她的尾音和那漫天的雪花一样，轻柔飘逸却又冰凉地化作无形的水痕。
猫的落地是无声的，落在雪地里的更是如此。
她的称呼很亲昵，我也很开心，让我想起初遇的夏夜，天边来不及散去的霞光，那糜烂的火红。
她的手很温暖，是能让心脏跳动起来的温度。
我真的天真的幻想过，我们能这么一直走下去，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地走下去。
我想我是爱她的，尽管自己早已失去去爱一个人的资格，也早已不明晰“爱”为何物。
我们从未对彼此言说过爱，只是热烈的去度过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
她似乎爱着世间一切，我不懂，自己在其中究竟占据几分。我都已经忘记，她在无人之地褪去笑容时，死水无澜的双眸。
我做着梦，在梦里约她见今夜繁星，迟迟不来的她，是星星的损失。有时我会想，她或许就是我的丁达尔效应。
我明白我的生活已几近崩坏，我越发排斥与姬川爱梨的接触，排斥她在那些宴会上，作出前辈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揽住我，排斥那些已经收获大批粉丝的艺人毫不掩饰投在我身上衡量价值般的目光。
我是他们的玩物。
晚归或早出的人们或许会看到，一个少年总带着一身沾染的酒气与风尘，在破晓前夕匆匆忙忙地踏着若隐若现的阳光赶来。戴着卫衣兜帽的少年像是夜行的流浪猫，固执地想要在每一次曙光之前找到自己的归宿。
我总会那样，哪怕一夜无眠，也要跨过这车水马龙的光和影，去到爱的身边。我会尽量的小心，不去惊醒尚在熟睡的她。
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被我惊醒过，她只是默默在我面前露出那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安心地睡着，在我醒来后，只留下空无一人的身侧和满屋她的气息。
想要见到她，想要在她身边感受她的气息，每一天，我都是怀抱着这样发疯般的依恋，在零雨飘落的黑夜里活下去。
她一如往常地对待我，仿佛我的爱并不令人窒息。
直到她终于告诉我，她没法去爱我。
无数梦境铸就的幻想才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
她原来像我一样不懂如何去爱。
我选择继续谎言来维系不甚明了的爱，她却头一次，选择用纯洁的真相撕碎我们曾一同筑起的蚕茧。
茧中没能飞出展翼的蝶，而是颤抖着，坠下了无法完成变态的蛹，破碎的蝶翼随着令人作呕的幼虫一并落下，丑陋地挣扎，等待谁来补上最后的一刀。
爱还是那样笑着，阳光一般，与他日别无二致，灿烂而温柔地对我笑着。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她转身离开，背对着我，用玩笑的口吻对我说。
我看不到她的神情，是初遇时虚假的笑容，还是同我一样，濒临崩溃的苦笑。
身边还有她的气息，她的背影却逐渐在视野里消失不见。
我终于想起追出去，跌跌撞撞，踉跄着落入尘土。我们一起走过的街道，一同度过的时光，一切都在眼中模糊成一片斑驳的幻影。
我最终还是追上了她，在同样的黄昏，同样的夏日，在我们最初相遇的，那个路口。
这一次，她没再与我相向而行，而是站在了路口的同一侧。
天空降下一滴雨水，落在她轻颤的眼睫。
我又感受到了，属于去年夏日的热异常。
黑星正在注视着我。
爱没有再跑开，回头望着我。
夏天对有些人来说，是生命力，是热烈，是自由，是爱，是星星，是自豪奔向下一站的成长。
雨渐渐变大了。
“那，再见啦，光ちゃん。”绿灯亮起，她向我挥了挥手，擦肩而过，转身融进雨幕和人潮。
那一刻，我望见她眼角的水痕，却不知是雨是泪。雨水淋湿了她的发梢，让她的紫发没能在转身时扬起，无心无力。
我又一次失了归所，让大雨淹死了整个夏季。那些诞生过星光的言语都被淋湿，所有那些，以你为唯一对象的言语。
夏天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成了无尽的夜和雨季，是层层叠叠的乌云，是走不出去的季节。
风是透明的河流，雨是冰凉的流星，只有我，最简陋，最局促。
她给了我花香与棘刺，却在最后，给了我无家可归的青春。
我们那样理所当然的走到一起，自相互试探的一眼起，像渴望怀抱的刺猬，收不起锐利的箭簇，也仍想要拥抱对方。
这样的结局总是两败俱伤。
我们藏着各自溃烂结痂的伤口，扮作天使游弋在彼此的花园，用纯白的羽翼掩盖其下千疮百孔的自己。
哪怕后来见过再多风景，也不如爱给我的那一眼星河万里。
在那之后的多年，我去了一次祭典，与周遭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我感到在遥远的往昔，我的确在哪里且看见过无比壮丽的晚霞。后来看到的晚霞，多多少少有哪里逊色了。
直到我在芜杂中，看到了那个站在摊位旁的金发少女，看清了她几乎与爱如出一辙的脸。她正低头看着蹲在身旁的少年，不用想，我也能猜到那个少年会有一张与我相似的脸。
那是我和爱的孩子。
察觉到我的视线，少女抬起头，我远远对上她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瞳——那是与爱不同的，不掺谎言与伪装的，单纯的目光。
她会是比爱更优秀的偶像。她一定比爱更懂得如何去爱。
说到底，我只是他们生物学上的父亲。我给不了他们家，给不了他们爱。
我没想过当年若自己能留住爱，幻想幸福的权力，是带刺的锁链，是我破烂的心脏无法承受的。
我早已在十多年前的夏日淹死在滂沱大雨之中。
少女的眼中是惊愕，大概是我太像她的同胞兄弟了。我向她笑了笑，没有任何表情管控的笑，那笑容在她眼中会呈现出怎样的滑稽，与我无关。
这是我一生，最真诚的笑容。
乌托邦，乌有的桃源乡，被空想寄托的国家。无数人追求过却不断覆灭的，人类理想中的完美世界。
它只是人类的空想，无法生长在现实贫瘠的土壤。
我曾想过，若世间真的存在着乌托邦，那一定，是爱的模样。于我而言，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像丁达尔效应般，赋予了光具体的形态。
我不是小王子，看不到一天四十四次的日落，沉默的星星对我而言，就是凝视着我的眼眸。我的星球一片废墟，在我荒瘠的土地上，她是最后的玫瑰，穿越无数光年来说爱我。
哪怕是假的……哪怕她并不知道怎样去爱……哪怕这样的我，并不值得任何人的爱。
我也曾在乌托邦中活过。
那是虚假的，无家可归的青春，是她留给我最后的回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光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