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辩护日志》栖子青

4、第4章

　　女摊主跟着点头，脸上还带着点可惜。她一边拿掉摊位上的绿叶一边说:“周大小姐虽脾气不好，但嫁给刘平野还真是他高攀了。”

　　许昭与程景明对视一眼，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朝花魁身上引。

　　但两人对于这个花魁实在是所知甚少，只知晓芍药被刘家少爷买走后就没再露过面。

　　不远处刘夫人的丫鬟从布庄出来，把手中的荷包交给周鸢后，顺势拉开了轿帘。

　　周鸢手中紧拽着刘平野的袖子不放，大概是要与他同坐一轿。女子脸上泛起桃粉，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

　　可被拉住的男人却没有任何想法，甚至脸上隐隐透露着不耐烦，两人一时竟僵持在了这里。

　　随着周围百姓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聚集在两人身上，周鸢忍不下去了，她赌气甩开刘平野，自己进了轿子。

　　“这二人关系究竟好是不好？”程景明在许昭身后探着脑袋默默开口。

　　“别念了，过来。”

　　许昭看向远处朝映月楼走去的刘平野，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反手拉住程景明的衣袖跟上去。

　　映月楼是宁都最大的酒楼，主要靠着不断更新的菜品和服务留住客人，映月楼老板曾说过，无论身份好坏，他们都同样接待。

　　此话一出口，百姓便知晓映月楼来者不拒的意思，于是里面不乏卖弄文采的酸秀才靠着自己那几两墨水逗姑娘一笑的，也不乏想出人头地借此攀附权贵的小官员，无论目的如何，进了酒楼便统一为客人。

　　酒楼一楼被几扇屏风隔开，屏风后是卖艺姑娘朦胧的身影，素手拨动，阵阵琴音随风散开，听着就极为风雅。

　　许昭目标明确，一路跟在刘平野身后来到二楼，刘平野拦住一个小厮，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小厮引着人走在前面，来到了二楼尽头的房间。

　　待小厮出来，许昭朝着身边的程景明伸出手，眼神澄澈:“世子府令牌，你答应我的。”

　　“哦。”程景明听话地取下腰间令牌交给许昭。

　　他心里有些失落，在许昭面前，他似乎真的只能起到一个人形令牌的作用……

　　许昭快走几步上前拦住小厮，小厮蓦地被挡住，神色不虞。

　　但在他转头看到后方程景明腰间的佩剑时，立刻就赔上了笑脸，“客人可是有什么事要问小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景明以前虽未出现过在这种地方，但宁都就这么大，住了几个王孙贵族百姓心里都是门清。

　　程景明腰间的剑一看就价值不菲，非寻常人家能有。

　　宁都不允许百姓佩剑，能大摇大摆带着剑在街上走的，除了侍卫就剩世子了。

　　许昭瞥了一眼程景明花里胡哨的剑，默默收回了令牌，被人认出来了也好，“听说前几日刘少爷买走了芍药？”

　　小厮脸色大变，受惊似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小声说道:“你是跟着世子查案的吧，是芍药被杀那事？”

　　许昭皱了皱眉，关于芍药死亡的事，丁檐和她说过并没有放出来信息，这小厮又怎会知晓？

　　像是猜到了许昭的想法，小厮接着说:“之前李大人已经跟我们通过气了，说无论谁问都不要告诉，可小的哪敢欺瞒世子啊，之前刘少爷确确实实是买走了芍药姑娘。”

　　他做贼似的挤开许昭靠近程景明，讨好道:“芍药姑娘自从来到咱们这就遇到了刘少爷，而刘少爷自买走芍药后就再没来过。”

　　小厮说着摇摇头，似是有些感叹:“依小的看，若不是刘少爷已经娶妻，这俩人说不准真能成就一段佳话。”

　　许昭:“你的意思是，芍药姑娘和刘平野早就认识？”

　　小厮点头，“常来映月楼的客人对他们这点事都心知肚明，刘少爷从不过夜，只是白天偶尔找芍药姑娘聊一聊，他出手向来大方，芍药姑娘从未陪过除了刘少爷以外的客人。”

　　许昭还要再问，程景明却突然开口:“刘平野为什么之前不帮她赎身，非要等到芍药姑娘被卖出去才帮她？”

　　小厮收了收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客人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的。”

　　“小五！愣什么呢，快来招呼客人！”远处的客人只看得到程景明的一个背影，他方才就见两人说话，半天过去还没说完，估计是小五在躲懒，就出口叫了他。

　　小厮对着人招呼了一声，对着程景明陪笑道:“殿下，您看……”

　　程景明挥挥手示意小五下去，许昭眼看着人走远了，身子一歪疲惫地靠在了二楼的栏杆上。

　　程景明趴在栏杆处往下看，楼下的几位姑娘正随着琴音舞动，伸手摆腿，发间的流苏如流水般波动，衣袂蹁跹。

　　许昭思绪有些混乱，听那小厮的意思，刘平野和芍药原是旧相识，但芍药死后，刘平野不来了，与芍药毫无关系的李允却出现了。

　　从她被刺到李允来到案发现场，中间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李允把她带到衙门以后她就被叫去治伤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那时到映月楼安排的这些话。

　　想起她昏迷的那晚，李允能做掩饰的时间实在太过充裕，他本就是个捕快，又时常跟在丁檐身边办案，说什么做什么别人大都会以为是县令的意思，而丁檐又名声在外，自然没几个人会去特意追问他的话。

　　许昭思及此又叹了口气，转过身和程景明一起趴在了栏杆上。

　　她起初猜测过李允和原主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让李允见了她就认定了她是凶手，但到了衙门后，对方话里话外又是一副与她素不相识的样子。

　　后来与丁檐聊过，说起原主是孤女，才让许昭渐渐动摇了这个念头。

　　可若是二人之间没有恩怨，他又为何会如此坚决的指认原主？

　　还有李允和刘平野，这两个几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为了一个芍药遮遮掩掩。

　　许昭盯着底下转圈的舞女，她原意是要去找与芍药联系最密切的陈识和顾菱棠的，可半路却突然杀出个刘平野，浑身上下疑点重重，让她不得不临时转变方向进了映月楼。

　　现在看来，似乎是越理越乱了。

　　程景明下巴搁在栏杆上，忽而歪头看向许昭，“在叹什么气？”

　　“我想不明白。”许昭转头，突然开口:“你真相信我是冤枉的？”

　　程景明刚想点头，脑子骤然闪过之前自己闹的数次乌龙，他今天才被自己爹放出来，他爹为了防止他头脑发热帮助逃犯逃跑，甚至还收缴了他的荷包，今日打赏卖艺人的钱还是他娘给的。

　　“我相信你。”他说。

　　程景明还是点了头。

　　许昭有些意外，但心里也预料到了。

　　“你说，李允为什么会指认我？”

　　程景明支着下巴，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做一件看起来与自身毫不相关的事，若非恩怨，那便是为利。”

　　他小时候见过太多来静王府的人，他爹早年就已拿到宁都的封地，远离朝堂。

　　可依旧有人在朝堂里把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官员拉下马，只因为那位官员曾弹劾过他爹，那人来静王府时就曾借这件事在他爹面前大献殷勤。

　　被弹劾的那位官员，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这么个人。

　　许昭眼前一亮，是她狭隘了。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心里始终不能放下李允与原主相识的猜测，但或许是她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忽略了为人最重要的利益这一层。

　　“去茶楼。”许昭当机立断。

　　即是为利益驱使，那刘平野和陈识，顾菱棠就都有嫌疑，谁都有可能收买李允为自己做掩饰。

　　细节渐渐浮现，许昭意识到自己刚穿来时就有的一个疑点——凶手可能是专业杀手，杀手杀人却被她目睹了现场，雇佣者知情后决计不会为自己留下这样的隐患。

　　于是雇佣者收买了捕快，想要把她抓进牢里，这也正是李允一直以来的目的，他们想在牢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

　　可许昭没让李允得逞，还把这件事披露给了丁檐，丁檐估计也想到了这层，所以让她这几天先待在衙门。

　　此时背后的雇佣者最害怕的绝对是证人许昭，更何况她手里还有玉佩做证物，那他当务之急最大的目的应该是

　　——杀了她！

　　“小心！”程景明拔出剑，挡住朝许昭心口飞来的箭矢。

　　利刃相撞，铮鸣之声清脆悠扬。

　　许昭拉住程景明躲到柱子后面，程景明反应迅速的和她换了个位置，伸手把她塞到自己身后，许昭被夹在程景明和柱子中间，缓缓地探出头看向外面。

　　不知何时来到两人面前的小厮紧盯着许昭，小厮长相陌生而普通，一双眼神却十分凌厉。

　　“你确定要对世子殿下下手？”许昭提醒道。

　　她面上冷静，嘴上却立刻搬出了程景明的身份，她不知道程景明的武功怎么样，但能不动手自然是最好的。

　　小厮不为所动，掏出匕首就朝着许昭刺去，程景明挥剑将匕首挡开，小厮瞥了他一眼，动作利落的改变目标，向程景明攻去，他下手狠厉，招招都是致命部位。

　　而程景明从小到大只跟着自己爹学了几招防身的，武功跟他的剑一样，好看华丽但不实用。

　　许昭见程景明落了下风心里有些着急，果不其然，下一秒，程景明就被小厮找到了破绽，一刀刺中了上臂。

　　小厮并不恋战，转身朝着许昭追去，许昭狼狈的往门方向跑。

　　方才程景明与黑衣人的打斗早就惊动了映月楼的客人，此时客人都忙着逃命，许昭借机混入其中，人挤人勉强也能挡住小厮一会。

　　她没什么武力值，若是跟小厮单打独斗，她这个现代人恐怕还不如程景明，只能先把小厮引出来，对方的目标是她，总不能让程景明为她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