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书异世情》月苍苍

14、画手的参差

　　姜桓走进来时，就见钟颢已然起身，走来走去地活动身体。
　　他问道：“你感觉如何，今天如果要赶路，吃得消吗？”
　　钟颢点头：“可以，我身体一向很好。”说到此处，他眼中流露浓浓恨意，慢慢又收敛，向姜桓深深施礼，“姜兄，两次救命之恩，钟颢铭记在心，将来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姜桓笑了笑：“都是雪尘的功劳，你若想回报，回报他就是了。”
　　钟颢总觉得此人话里的意思，是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要分别，心中凛然，表面上只是点头：“他的恩情，我肯定不会忘的。”
　　又问道：“我在这里休息了这么久，是否会牵连到村里人？”
　　姜桓听出他话里别的意思，道：“那皇帝活不了几天了，延医问药还来不及，只怕没心情来通缉你。”
　　钟颢心中一动：“什么，我听说老国师数次献药，皇帝吃了以后，精神饱满，看上去至少年轻了十岁，怎么忽然就活不了几日了？”
　　姜桓还未回答，就听院子里有孩童喧闹之声，仔细听来，是村里的小孩来找秦雪尘玩耍。
　　钟颢推开窗子，见眼前一圈烂篱笆后面，几个孩子正在笑闹，十分热闹。清脆的笑语，冲淡了室内沉闷的气氛。
　　在他们咯咯笑声中，钟颢纳闷：“那些小孩都不怕他吗？”
　　姜桓笑道：“起初是怕的，谁叫雪尘现在是村里的英雄呢。”
　　原来昨天有个小孩爬上村口的大树，险些掉下来摔死，幸而被秦雪尘接住。
　　短短一天之内，他们就混熟了，甚至那些小孩还会跟他学，把自个儿的脸也化成个调色盘。
　　钟颢看他们闹了一阵，叹道：“某些时刻，我觉得雪尘不像个八九岁的小孩，有时又会觉得，他可能连八九岁都没有。”
　　姜桓哈哈一笑：“谁知道呢，或许他实际年纪很大了，只是在找保持心态年轻的秘诀。”
　　钟颢面色纠结：“真的吗？那是什么妖怪，不，我是说，是什么秘诀。”
　　待送走所有孩子，秦雪尘进屋时，就见钟颢看他眼神怪怪的，遂问道：“钟颢，你眼睛怎么了？”
　　钟颢收回想要看穿他原形的眼神：“没什么，我身体好多了，接下来该去哪里，你们有想法吗？”
　　姜桓道：“我是无所谓的，随你们心意。”他看上去是个自我意志坚定的人，谁知对将来十分随遇而安，没有主张，令钟颢十分意外。
　　秦雪尘道：“这么说，接下来你还跟我们一块？”
　　见姜桓点头，他又转向钟颢道：“你心里有目标了吗？”
　　钟颢点了点头，面上的恨意不加掩饰：“两个国师是皇帝从东方请来的，我想那里肯定不止这两个欺世盗名的‘仙人’，如能学成他们那样的法术，异日也好回来报仇雪恨。”
　　说话时，他忍不住摸了摸心口方向，那里装着一枚纳物符，更承载着他化不开的仇怨。
　　“那正好，”秦雪尘道，“我本来就是从西边来的，为的是想找一个人，可是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能到处碰运气。你要往东边去，我也要往东边去，正好可以同行。”
　　钟颢顿时喜道：“好。你要找什么人，我也替你留意着。”
　　“找什么人……”秦雪尘听他这么说，想了想，又出门转悠一圈，回来带着纸和炭笔，当场画给两人看，“我记得他眉毛很黑，眼睛不大，脸颊消瘦……”边念叨边画了个人形出来。
　　姜桓与钟颢看了那画像，双双沉默。
　　半晌，钟颢踌躇问道：“他真的长这样？”
　　秦雪尘脸一红，把纸团了：“我，我画得不好。”
　　姜桓伸手向他要了笔，重新拿起一张纸，一边提问那人五官形状一边替他作画。
　　“嗯，眉毛再扬一点，要凶巴巴的。”
　　“眼睛大一点，再大一点。”
　　“嘴巴弯向下，看起来很多人欠他债的样子。”
　　“……”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秦雪尘拿起最终画像，兴奋无比，忽又眼神黯淡，一副感伤的模样。
　　姜桓笑问：“为何露出这种表情，难道是我画工太差，丑到你了？”
　　秦雪尘将画像翻转，朝向二人，欣然道：“乱说，哪里丑了，这个人哪里丑了。”
　　诚然，画中人五官英俊，除了神态阴郁，确实是个美男子。
　　他喜滋滋小心收起画像，拉着姜桓走出屋外，小声道：“姜桓你真的是个大好人，你放心，你的秘密我永远都不会说出去，死也不说。”
　　说着，他做出个捂嘴的动作，清亮的眼睛中写满了坚定。
　　姜桓无奈摇头：“我有什么秘密，需要你这么保证？”
　　秦雪尘一脸了然，点了点头，郑重地再次发誓：“没有秘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姜桓深深叹气，他其实真不是死人来着，怎么这事，就是讲了不听呢。
　　三人不再多做逗留，当日便告别村人，离开这个小山村，走上向东寻仙之路。
　　前路广阔，都是从前只呆在深宫里的钟颢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心中踟蹰，一时竟有些胆怯，有些迷茫。
　　姜桓在旁道：“江山辽阔，正该有万里之志。”
　　钟颢闷头想了片刻，终于舒出心头郁气。
　　放下胆怯，往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往东边的路并不难走，四五年前皇帝出游向东方寻仙时，可是大支队伍浩浩荡荡出行的。他们沿路走来，还能打听到当年一些事迹。
　　主要是扰民的事迹。
　　老小两个国师，分别号称自己活了八百年和二百年，显然是骗人的。
　　姜桓言道，这两人都是筑基修士，堪堪踏入修行门槛，寿元只有两百年有余，能活到三百岁，就是保养有方了，活八百岁，根本是白日做梦。
　　两人问他筑基修士是什么，姜桓答道：“筑基是修行的一个境界。”
　　原来凡人欲要修行得道，最先一步是接引天地灵气入体，待到灵气充盈全身，化虚为实，去芜存菁，肉体凡胎杂质尽去，筑就道胎，便能不饮不食，飞天遁地，御使神兵数里外取人首级，才是进入筑基期，才称得上一句修士。
　　像那松旭道人，仅是引气入体，不能飞行，不能远程御使兵刃，更无法不吃不喝，反而因为身体消耗大，饭量倍增，所以只是肉体凡胎，勉强称刀枪不入而已。
　　在修行界，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当做修士的。
　　筑基修士寿元二百五十载，每提升一个境界，寿元增长一倍，修士若不能成仙，正常最多能活四千年。
　　秦雪尘道：“我听宋杳恶道士说，他有望晋升心动境界，这心动，就是筑基后的一个境界吧。”
　　姜桓道：“没错，在你们这个地方，修行共分为五大境界，分别为筑基、心动、金丹、神游、合道。
　　“合道之后，面临天劫，天劫度过，就是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