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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哎哟,我的儿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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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晚和亓鸩被带到一处客房,侍女躬身为二人开门。
任晚面色阴沉,怎么就几个时辰的功夫,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侍女见她这个样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道:“少夫人对这屋子有何处不满,婢子即刻就改。”
亓鸩倒是没什么反应,但任晚被这婢子浮夸的表现给弄得有些无措。
她伸手要去拉这婢女,但婢女反而更加害怕,瘫倒在地,惊恐望着任晚伸过来的手。
“你退下吧。”
亓鸩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居高临下地向那女侍出口。
如临大赦般,女婢重新伏在地上快速行了礼“少夫人,小公子,奴就退下了。”
她爬起来,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溜烟逃出了院门。
怪,实在怪,这亓氏寒渊简直是一屋子的怪胎。
亓鸩拉上了还在愣神的任晚,把门关上,隔绝了门外不知几何的窥探眼神。“你如今可是吾妻,她自然害怕。”
说到这,他脸上无有表情,仿佛是理所当然。
任晚扯了扯嘴角,想起前世他在灵魔两域的桩桩恶迹,心下了然。
她指了指嘴,示意亓鸩给她解咒。
“唔——,”再度能出声,她喟叹一声,接着道:“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你这问题问得好。我变成这样,不是拜你所赐。”亓鸩如今顶着张稚气未脱的孩童脸,问出这话,竟也诡异地带着股孩子脾气。
“好好好,是我的错。”
承认了,她现在也少不了一块肉。
“亓氏的人,你少接触。缘果洞的事,我自会想办法。”亓鸩看她这窝囊样更烦,一言毕,身影化作轻烟消失在了原地。
任晚自知羊入狼穴,处境危险,越发懊悔今晚去了雪鸮秘境。
重生这半月,几乎所有事情和上一世没有差别,除了这晚遇见亓鸩。
明日,她得回浮岚殿给淬灵仙府的安排的住处,今晚是告了假的,但明日还得点卯。
心里有了考量,任晚满身疲惫,在这陌生的地方也沉沉睡了过去。
天际尚且蒙蒙亮,四周都是一片灰扑扑的明晦交接之色。
枝头一只雀鸟叽叽喳喳,刚抽条的嫩枝也同样灵动地一颤栗,夜里凝成的晶莹露珠簌的滑落,跌破在地上,留下点点湿印。
“啾——”
它被树下走过的人惊动,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任晚此刻已经偷摸到了长阶处,方才她打探过了,昨日客房的后门处守卫明显更多些。
正门反而好得多,更好离开。
如今她拥有亓鸩半数修为,这大门困不住她。
任晚方抬手,腕子上忽然触到股凉意,被骤然现身之人握住。
来者一身玄纱红衬长袍,双肩之上是金质飞羽领,头上金冠也同样镂刻飞羽。
任晚抬眼,不期然撞进一池墨渊般的眸子里。
少年唇角勾起,就像开到荼蘼的红山茶一样烂漫,轻轻一捻,就会渗出血一样的花汁。
这样的时候,任晚头脑发热受了蛊惑,竟然想到曾无意看见书上的一句话。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
就像被沸水烫到,她立即抽手迟疑问:“你这是……变回来了?”
【那她岂不是要完。】
也就是在这一刻,红日初生,耀眼的霞光喷薄而出,将无垠的天际染成一片绯红。
金色的光柱一道道打过来,将两人下方一阶阶玄石梯照亮,映照回脸上,直叫人睁不开眼。
任晚抬手侧挡着刺眼的日光,而亓鸩直勾勾盯着她浅笑着,一把扯回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我若再不回来,唯一的夫人便要逃了,那可不行。”
任晚从背上升起一片战栗,还以为耳朵出错了,紧紧蹙眉道:“你没头没尾地说些什么?”
长阶之上多了个人影,正死死看着任晚他们这边的方向。
一队侍者从长阶路过,连忙行了礼。
“二公子。”
任晚这才转头发现那长阶上站着的那个昨晚的少年,神色阴沉。
“兄长安。”
他似乎很是不情愿,但还是行了礼,就要走向大门方向。
亓鸩倒是不愿轻易放过他,“厌疏,你的眼疾是越发严重了。”
他把任晚向前推了推,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按了按,两人姿势亲呢,他的头都快搁到她脖颈边。
“这是你嫂嫂,第一次见,你还是好好向她行个礼罢。”
他是惯常会给人压迫感的。
此刻,无论是对任晚,还是阶下的亓厌疏。
阶下少年一身紫衣,低眉垂眸,看不清神色,他把手里早就拿着的鞭子用力攥紧了,片刻,又松了劲。
一步步走上了台阶,来到了任晚的下方,弯下脊背行礼。
“厌疏,见过嫂嫂。”
亓鸩看他躬身许久,才终于展露笑容,表示对他的赞许,摆摆手放他离开。
亓厌疏脸色很不好,转身向山门而下,看他对亓鸩的态度说是恭敬,不如说是像忌惮更多。
“比起昨晚,你可满意?”
任晚沉默不语,看出他是打着她的旗号为他自己出气。
“你不是想回淬灵仙府弟子们所在,何必像方才那般,你大可直接离开。”
亓鸩像是不在意她的避而不谈,走到她下方一阶,向她伸出手。
任晚已经能看见门口的护卫开始在解大门上的禁制了。
顶着他期盼之中带着隐含的威胁视线,任晚把手交付到他手上,坐实了她亓氏少夫人的身份。
亓鸩大喇喇牵着她,在一众护卫开出的道中,走出了亓氏的大门。
离开亓氏所在山头的那一刻,他立即就放开了她的手。
任晚毫不在意,更关心的是另外的事。
“缘果洞之事,你已找到了解契的方法?”
他本是负手走在前方,此刻觉得她这话有些可笑,“我若是寻到了办法,今日你怕是不能安然站在此处。”
他语气温和,但周身冷气森然,他大概是真的会杀了她,毕竟,上一世他可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此刻,任晚都把心重新提起。
“说起来,那晚你为何在雪鸮秘境?”亓鸩不解,她一个重生之人,又怎会让自己落入陷阱。
“我是为千年寒髓去的,只是记错了路。”没错,任晚也是在昨晚入睡前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亓鸩上上下下扫视了任晚一边,鄙夷神色毫不掩饰,末了开口,“淬灵仙府竟也能出你这样一个废物。”
任晚轻闭眼皮,忍着气提醒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和他顶嘴。
两人脚程不快,但还是很快到了地方。
亓鸩也没多留,化作流光离去。
任晚一入驿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阅门中带来的典籍,看看是否有关缘果洞的地方。
如今这东西可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
“原来如此。”
任晚把书一把关上,这缘果洞真是个无赖的宝地。
这缘果洞不指时,不指地点,不指人,但只要是被它认定的两人落入其内,就会结下盟契,同分修为,共担性命。
但若是其中一人有了加害另一人的心思,就会遭到反噬,直面他最不愿的天谴。
就是因为缘果洞的稀罕离奇,所以也少有人去探寻其中的破解之法。
最最关键的是,据记载,一旦结契,就是渡劫期的修士也无法直接撕毁盟契,除非有合适的契机,至于什么才算合适,书上没写。
修为都分了她一半了,这亓鸩再无可能在渡劫期之上了。
天助她也,至少暂时不必对性命忧虑。
只是,任晚没想到,亓鸩只是不会害她的命,但会以作死来给她找麻烦。
又是夜色临空,任晚本已经躺在了床上。
一道金灿灿的信笺透过窗子飞进屋内,差点要晃瞎她眼,任晚被扰了睡意,不耐烦地伸手直接拍散了它。
自然,她也没看见里面写着的——“速来雪鸮秘境”,几个大字。
不过片刻,屋子里多出一股魔气,逐渐化作人形。
这次那傀儡没穿黑袍,金色的重瞳更加明显,他只是看了床上的一团人。
伸手干脆利落的把被子连人裹在一起,一团黑气包了,转瞬消失在原地。
漆黑一片的山头,一道流光划过。
任晚忽然察觉到一股冷风从头脚两头贯穿,凉飕飕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探出头去,下面夜雾正浓,幽邃的深渊正凝视着她。
这一看,她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没事,没事,肯定是梦。】
下一瞬,任晚苦涩睁开眼,山间的风吹拂着面,呵呵!她这是让人给绑了。
是亓氏的人?
还是魔族的?
还不等任晚猜出来,她就被人给搁在了地上,然后被隔着被子戳了戳。
任晚顺着一只出现在她眼前的手看去,正是她曾见过的那个在亓鸩身边的傀儡。
不知怎么,她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那傀儡的手伸出往前指了指。
任晚仍裹在被子里,隔着一从草木的缝隙望去。
几名身穿淬灵仙府弟子袍的年轻弟子正站在一处,头低着,像是在半围着什么。
里面的人往后一退,显露出面貌,不是变成孩童的亓鸩还能有谁?
她双指擦过耳朵,听见一个弟子开口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今年里没有你这样小的弟子。还不把如何杀了那两人的事速速招了!”
任晚心下大骇,不行,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
她指尖聚灵,片刻后当机立断往地上一滚,身上已经穿上了外衫,只是头发照样披散。
随后迅速往脸上系了块面纱,狠狠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直逼得眼里红得泪水打转。
“唉哟,我的儿啊————”她已经哀嚎着往那几人方向而去。
亓鸩眼中黝黑深邃,放在身后的手本已经凝起黑气,却在听见呼嚎之时收了起来,转头果然看见任晚奔来。
几名弟子不知来者是谁,纷纷拔剑做准备姿态。
谁知这蒙面女人竟精准避过他们几个,半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伸手搂住了那个阴郁的孩童。
任晚半跪着,眼框里滚落滴滴泪珠,划入面纱内,看着好不可怜。
但仙府弟子们很快调整,拔剑指向这来路不明的妇人。
“你又是何人?”
任晚嚎够了,这才用湿漉漉的眸子怯怯懦懦的看那几个弟子,“几位仙长在上,不知我儿小九做了什么,要把他拘在这儿。”
她把一个无知胆小,慈爱的母亲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儿?我怎么肯定你不是和这小毒物同伙之人。”
为首的男弟子眼神凌厉,毫不为任晚的弱者姿态所动,依旧怀疑二人身份。
任晚余光瞥见了稍远处的不明之物,这才闻见丝丝血腥味,原是两具尸体。
亓鸩已经不耐烦了,原本不杀这几人是不想多几分麻烦,如今看,还是杀了更干脆。
他又把手伸了出来。
“啊!”任晚惊恐尖叫,声音短促而尖利。
她害怕得紧紧把亓鸩抱在手弯里,护着他,也“巧合”地阻止了他再一次要举起的手。
“有死人,有死人!”她脸色苍白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弟子见这妇人的样子不像作假,真是被吓到了。
“几位仙长明察,我们……不过是灵力低微的粗鄙侍从,怎么可能杀人呢。”
“小九,快和几位仙长解释啊。”
妇人有些急了,但没想到,这孩子的眼里忽然滑落两行清泪,声音细碎地呜咽起来,看着是被吓哭了。
任晚一把把亓鸩拉过,让他的脸俯到她的肩膀,完全遮住了那几名弟子的视线。
“哎呦,我的命好苦啊,可怜我家那口子走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浮岚殿当差,如今还要被安上杀人的罪名。呜呜——”
妇人越哭越厉害,看着悲痛欲绝,受了莫大的委屈。
一时之间,连那为首的弟子也有些怀疑,难不成真的弄错了。
而任晚的哭声越发凄惨,似要贯穿这黑夜,让人极为动容。
【亓鸩你大爷的,咬得好狠啊,嘶——】
没错,亓鸩此刻正狠狠咬着任晚的肩,所以她才哭得这么真实。
而亓鸩自己,活的这两世之内,还从没人施法控制他失声流泪向别人低头。
很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