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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浮岚殿,重生,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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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寒风掠过,惨淡的月色倾泻而下,远处一片竹林不堪重负折下腰,摩挲着无星的夜幕,沙沙作响。
脚下乱草杂生早已高过了小腿,片片草叶从任晚的膝盖梭过,她也不顾,只谨慎地环顾四周。
她已经重生了近半月。
上一刻,她分明还在寒渊之上被那魔尊之子一剑扎了个对穿,死透了,等再度睁开眼,却在前往浮岚殿的船上,他们说,她是跌落水中被捞起来的。
弟子们一行从淬灵仙府出发,前往浮岚殿这边参加百年一遇的逐鸮会。
任晚至今忘不了那一日的濒死之感,不可能有假。
所以,她的确是违背天道的捡回一条命。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任晚适应了好几日,才回忆起上一世,她在这个时期的经历。
这会子夜黑了,她就正身处浮岚殿后山的雪鸮秘境之中。
耳旁是呼啸的风声,夜也越发深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任晚喘着气疾速向前奔。
“道友!道友!结不了队,我们也可结个善缘啊。”身后循循善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任晚脚下反而迈得更快。
“多说无益,直接动手。”这是另一人。
任晚点背得令人发指,方才撞见这二人杀人分赃,还想拉她入伙。
僵持不下之时,她使了个千里瞬行之术遁了,没想到这么快都被追上了。
【她脑子有毛病才会停下,上一世,就是这二人,在这秘境中被人用禁术害人,直到逐鸮会结束这二人才被正法。】
现在停下,死的下一个就是她了。
只是,人倒霉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啊!——”
任晚一个没注意,不知脚下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个深渊旋涡,一脚踩空,整个人直直坠落下去,那一刻她想。
【完了!】
在她没看见的上方,那追上来的两人骤然止步于洞口,被踩落的土块簌簌掉落深渊,完全看不到底。
“雪鸮境内杀阵无数,她活不了的。”
话音才落,这深渊旋涡竟又生生合上,变成坚实的泥地,见此,两人眼神一幽,思索之下,身形消失于原地。
深渊之下
“嘶,啊~”
任晚龇牙咧嘴地撑起身子,好不容易才吸着冷气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四处是火辣辣的痛感。
眼前是一片漆黑,抬头往上望也没有一丝光亮,嗅觉里有着浓浓的腥湿岩石味。
这是在哪儿?
她抬手凝出一抹幽蓝灵光照了照附近,这才大致看清了周围的模样。
四周的确是湿冷的石壁,上面遍生绿得发黑的青藓,仿佛一掐就会冒出汁液来。而沿着着石壁一直往前,更像是没有尽头的。
早就听闻雪鸮秘境里风险和机缘并存。
各大仙门前来参与逐鸮会的年轻一辈弟子们都有机会在雪鸮会开始的前三日进入雪鸮秘境开放的外围。
弟子们来此既可寻些秘宝,也可来此自由结盟。
一旦被秘境认可结盟之契,灵迹出现双放身上,可以令两人修为同时提升一个阶级,此后的比赛里,这两人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
只是,这秘境内有许多杀阵,而且会随时改变位置,保不齐下一刻就出现在哪里。
她分明记得前世这个地方没有杀阵来着,而且上一世她也没遇上那两个施展禁术的人。
早知道,就不为了上一世得到的那块千年寒髓来这了。
任晚正懊恼着,前方出现个倒在地上的身影,不知生死。
她停下脚步,和那人尚且还离得远,幽幽的蓝色灵光照在那人绛紫色的衣衫上,绣着的玄色暗纹泛起光泽,又添几分别样的矜贵气。
他侧身躺在地,一头的墨发用紫金发冠半扎,此刻像海藻淌下,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这人腰上还露出一角紫色玉牌,看样子也是哪宗弟子。
哦,她想起来了。
这看着分明是寒渊亓氏的扮相。
既然如此,任晚提脚绕过此人身体往前快步行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灵域的人都知寒渊亓氏的人生性古怪,处事又很神秘,族内多是内斗之事发生,况且他们一氏睚眦必报,被缠上了会很麻烦。
此刻救了这人,还不知会被他的仇家记恨成什么样子。
任晚只顾着往前走,浑然不知身后的人正幽幽转醒。
“唔——”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伴随着衣衫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很细微,但任晚就是听见了。
鬼使神差地,她还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会功夫,那人已经撑着墙站了起来。
任晚看清楚了他的脸。
这会儿走肯定是不行了。
她得用跑的!
任晚慌忙间手中飞速结印,千里缩行术刚施到一半,就被一道身形扑倒,一股血腥味倾覆上来。
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下意识地,任晚便开始胡乱挣扎。
一只寒凉而苍白的手伸出来捂紧了任晚的嘴,喑哑的声音像是在贴着她耳语,“别乱动,不然,弄死你!”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处,充满危险的气息激起她一层难言的恐惧战栗。
任晚立马安分,只敢屏住声息偏头放平手脚。
属于这人的赤色灵光升腾在两人四周,将两人完全掩埋,一缕魔气逸出,“咻”的一声,向前方更远处飞去。
就是在这时。
隐约有月光从上方洒下,如一道光柱,投注在两人身上,任晚听见他呼吸一紧,微.喘了一声。
她借着月光再一次看清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庞,然后脑袋里“轰”的一声,一下空白,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张脸她就是死了化成灰也忘不掉!
前世的那把骸音剑像是再次向她刺来。
这个时刻,上方有人下来了。
滔天的魔气涤荡在这深坑下的每一处,即使隔着她身上正压着这人的魔气,她也能察觉到来的那两人的修为之深厚。
似乎是已经查探过一番,其中一人咬牙切齿开口:“落入这缘果洞竟也能让他给逃了!”
“不可能,他肯定还在这儿。”另一人像是万分笃定,甚至还往任晚二人的方向走了几步。
听见这儿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骤然间,从这深坑深远处飞出缕魔气,直直飞向深坑上方,逃了。
“快追!”
这两个魔族人眼见情势突变,立即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从上方洞口离开了。
任晚从身上那人肩头处看清了这一切,非但没能松口气,反而更害怕了。
“你在害怕我?”果不其然,这人察觉出了任晚的轻颤,他说着伸出手来,撑到了任晚的头旁,吓得任晚不敢眨眼地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只是说说,不过片刻就从任晚身上起来,重新站立,胸口一处伤的血迹早已干涸,比身上衣衫还要深些。
呵!”他的鼻中轻嗤一声气,嘴里发出声讽笑,“淬灵仙府的弟子都和你一般胆小如鼠吗?”
月光毫不吝啬,尽数洒落他身,把这人令人呼吸一窒的脸给勾勒出来。
少年身姿挺拔,脊背如松,一身紫衣被他穿出不可靠近的绝世之感。
他肤色苍白,眉眼却如漆墨一般,眼睫纤长而尾部微翘,像长了勾魂的钩子,从鼻梁到薄唇,没有一处不让人眼光流连,妖冶如罂粟般惑人。
就算是他此刻嘴角还残存着血迹,也没损了他这皮相半分美貌。
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前世魔储也认出她了
任晚坐在地上往后缩,直至后背靠上了湿冷沁骨的石壁。
他的身边升腾起魔气来,方才那两人和他比起来,完全是个笑话。
任晚惊恐看着那魔气化做利爪向她而来,死死扼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提至高空。
“嗬嗬——哈!——嗬嗬嗬”任晚嘴里呻.吟出声。
那人沐浴皎洁的月光下,浑身一股慵懒的餍足感,从容地沐浴在弑杀的血红魔气中,一双瑞凤眼底的猩红和嘴边的残血一样刺眼。
造物主垂怜的面容在此刻染上极致的邪异,反而显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嘴角微微勾起,摄人心魄。
任晚只觉喉间的骨头几欲被捏碎,窒息之感漫上头颅,眼前已经开始发黑,疼痛都成了奢求。
最后关头,她嘴里嗫嚅着,气若游丝的吐出两个字。
“亓……亓鸩——”
亓鸩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眼睛眯起,嘴角勾起了乖戾冷漠的笑。
“果然是你,看来,是你我二人命不该绝呢。”
随着脖子上的钳制松开,任晚重重跌落回地上,劫后余生地咳嗽着,从脖子到脸上都生起阵阵灼热来。
“你我二人一同死,又一同重生,还真是有趣。”他蹲下来,眼光流转着,和任晚四目相对,“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亓鸩,这位前世令整个灵域动荡的魔尊之子,此刻像个孩子般,向她真切发问。
任晚眼珠转动,心有余悸,不明白他此刻又是要怎么,没有回答他。
他的两耳旁各有条小辫,用发扣固定,正好和头上的紫金冠相衬,看着年岁并不大。
“只是,我此刻乏了,并不想知道。”亓鸩站起身来手中出现把长剑,“这把剑,你合该认得吧?”
任晚瞳孔一缩,视线落到那把剑上。
剑身温润如羊脂白玉,确是世间最为邪毒之物。
本就是稀世之珍的上古魔兽之骨,又被魔气日日润养千年,最后才成了这把骸音剑。
上一世,任晚就是死在这把剑下,死在亓鸩的手上,如今重生不过半月,又遇上亓鸩。
【难不成,这一世她又要稀里糊涂地死了。】任晚想到此,心里不禁涌上悲凉。
长剑寒光一凛,剑尖直指任晚脖颈。
但此处是缘果洞。
意想不到的变故突生,两人脚下阵法大亮,刺眼炫目的两道白色光柱将二人笼住。
亓鸩眸色变深,任晚看出,他也不明白此刻的情况。
他脖颈上的青筋都已经根根鼓噪起来,但他手里的剑却无法再向任晚靠近分毫。
亓鸩此刻脸上很复杂,任晚只看得出他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手上还是没能动。就像是,在抗争着什么桎梏。
终于,他手放下了,用一种莫名的深邃眼神盯着任晚,忽而笑了笑。
这下,阵法的光一下冲天去,不过一刹又收了回来,回归二人身上,这下任晚终于懂了。
两人手腕上由一个莹白的灵索连接,然后是亓鸩的修为源源不断的向她而来。
就像非要给一个饿了许久的人,喂上一顿满汉全席。
一刻钟过后,两人灵索消失
“噗!”任晚捂着胸口嘴里吐出一大口血。
【没办法,太补了。】
她擦了擦嘴角,用力压制住喉头涌上来的血腥。
接着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在阵法消散之后,依旧提剑向她走来,浑身的杀欲根本没有半分要隐藏的意思。
然后。
面前的人啪叽一声,变成了个小孩儿,连同身上的衣服也缩到了恰好的大小。
任晚这次才是真的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