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笺纸》五更时寒

7、填补心中的我

　　老师：“你的父母呢？”

　　林语：“不在身边，奶奶可以吗？”

　　老师迟疑：“可以是可以...最好是父母，有些事父母在才好明白。”

　　“这个拿去给家里人签字，你的成绩还能进步。”

　　老师将改着红勾地试卷放在一旁，林语头垂的很低，她拿起看着试卷上被红笔写下的“65”分。

　　她点了点头沉默的走出办公室，目不转睛的看着试卷的叉比勾多，叹了口气：

　　“不该错的都错了，该对的还是错了，看来试卷还得自己签了这次。”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一个男孩也从办公室出来，他的身高跟林语高一点，同样垂头丧气地展开自己的试卷“五十。”

　　“及格都没有，这次又完蛋。”男孩已经在想回家挨骂的场景。

　　林语看着眼前在学校唯一的朋友“伊一”。

　　“别提了，我也一样，还叫我下次家长会最好父母过来，奶奶对于普通话太多不懂，愁，家长会不去又会被叫到办公室里，唠叨半天。”

　　林语也摊开试卷给他看自己的分数，随后互相对视，对自己的忧愁唉声叹气。

　　叮铃铃——

　　放学铃声响起，所有同学纷纷提包马不停蹄的跑去仿佛比学校更加狂阔自由的天空之下。

　　林语则是快速冲出学校，无视那些父母牵起孩子笑容甜蜜的家长，一心回去吃饭的她。

　　奶奶！！！

　　她开心跑上楼梯，十层的顶楼让她没一会气喘吁吁地双手搀扶着栏杆，仿佛呼吸沉重如压石。

　　“这十层高度，每天来回怎么也没见我瘦过。”

　　林语骂骂咧咧地爬到大门前，开门走进去就发现了奶奶局座在沙发上，面色凝重地扭头看向自己。

　　奶奶：“你妈妈来了...”

　　妈妈？

　　林语瞬间感觉瘫软的身子支撑不住的后退发颤，她从未想象过照片里的母亲会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跑吗？为什么来了？她不是说不要我吗？”

　　她心里无数个无法自我解答的问题蔓延停机的脑袋，她平复一下心情，忐忑却怀有那几乎不可能的期待进入屋中，看见了身穿石榴色大衣，一头黑发下是有些被时间流淌过的憔悴的女子。

　　她手中拿着资料，见到她，口吻冷漠的喊着：

　　“你是林语吧——”

　　“呃...”林语关上门，面对照片中微笑的母亲，现如今活生生感觉对自己上下打量不确定的神色感到莫名气愤。

　　“奶奶，是出国的事吗？”

　　奶奶点头：“是的，你妈好不容易回来给你签字，你也不喊声妈妈，你妈妈是个好人啊。”

　　奶奶起身将呆愣在原地的林语硬拉去女人的面前，喊面前生疏的女人一声“妈妈”。

　　林语在奶奶强硬下，口不对心的喊着：“妈妈...”

　　女人放下资料，想要牵起林语的手，林语一看下意识的背着手，眼中疑惑。

　　女人垂眸一叹地起身：“明天早上七点就不用去学校了，我带你去办剩下的出国资料。”

　　“好。”林语一口答应，奶奶则叫女人留下来吃饭，她摇头拒绝，说她的家人在等她。

　　等？林语沉默的回到跟奶奶住一起的房间里放下突然沉重的书包，一身倒在床上。

　　“为什么有人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一切，不该是问你怎么样，开心不开心、想不想妈妈的吗...”

　　“怎么感觉，她只是有血脉的陌生人？”

　　...

　　早晨坐公交车去警察局做出国证书，简说就是将她的人生全权由远在国外的父亲照顾。

　　林语只是默默的做着他们说的按手印、签字，像个木头人一样发着呆听着办理的手续。

　　“家庭重聚...”

　　她冷笑地走去外头，拿出口袋折成一小正方形的试卷，看了眼前方的垃圾桶，心中一丝想着给她签字叫她能不能留几天去开个家长会，可她仿佛凉透般的扬唇含泪地将试卷扔进垃圾桶中。

　　“算了...她有她的家庭，我身旁有奶奶就好了...”

　　“什么家庭重聚，父亲和她有什么区别，不管不顾，一切资金由来都是姑姑，这两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试卷...

　　画面汇聚成墨形成那张试卷最后的作文，墨书瑶双手接过落下的试卷，安康俯下身一同过目，题目是:

　　(长大后想做什么)

　　字迹工整下，写着：“当个保护动物的人吧...我不希望他们也和我一样。他们不像我，有依靠的奶奶，还有人疼，他们没了母亲，只有风吹雨打，生存都是威胁重重。”

　　试卷透过她的掌心落入脚下无尽的墨中，一身沉入无尽墨中，看着墨拟出的身影是林语出国后的身影。

　　为什么...

　　为什么对不起？

　　我不明白

　　“她组成了新的家庭，为什么唯独不要我了？”

　　“我想要依靠我的爸爸，却发现，似乎弥补不了，那深藏心口的伤疤。”

　　她流下眼泪，想起当年的事情双手苦苦支持着作痛的背后将竹子从身上推开，抱起那好似睡着的幼猫，一瘸一拐的走在树木崩塌的林中。

　　额头的血一点点浸染了半边脸，她呼着沉重的呼吸，轻扶闭上眼的幼猫，麻木地呢喃：

　　“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找你的妈妈，去有阳光的地方，就好了。”

　　树木挡住了一切的去路，也挡住了她的希望，她不愿相信怀里幼猫的死去，无能为力的情绪仿佛笼罩她的一切，一颗颗泪珠的落下，失声痛哭地发颤：

　　“为什么我什么都保护不了，一切仿佛都在最坏的地带，为什么要让我亲眼看见，却没有一点办法...”

　　仿佛回到了那天阴霾，拉不住母亲最后的身影，带不走本该快乐的小时候。

　　眼前跟着她的目光晃动的画面，仿佛看到了黎明升起，她跨过一切，使出一切去抓住那近在咫尺的光芒。

　　“你怎么了？”

　　突然一个还是五岁男孩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是光！”林语分不清地伸出手，浑身脏乱的男孩用手背捂住她蹲下身的脸颊，安抚道：

　　“没事了姐姐，地震过去了，太阳出来了。”

　　“你伤很重，需要去看，我没钱我要回去了，去那个凉亭。”

　　林语眼泪汪汪地看着怀中死去的幼猫，语无伦次道：

　　“我没救成...我没救成！！如果在早一点再早一点！是不是就能救回它！甚至她的妈妈！！！”

　　眼泪夺眶而出，渐渐看清眼前的孩子，衣衫褴褛，满脸尘土好似才六岁，林语看出他一时不知所措只是默默的伸手抚摸那幼猫的脸蛋：

　　“姐姐...不哭，我们把它安葬了吧，地震中是会有死伤的，我们怎么能全部救回呢...”

　　男孩垂下头朝凉亭的方向走去，林语一怔了一会，擦去眼泪，缓缓回过神地跟上男孩缓慢的速度。

　　“你怎么没穿鞋？”

　　林语注意到男孩光着脚丫，磕磕绊绊的跨过地上石子和荆棘。

　　男孩微笑地挠头：“我是个孤儿，哪有什么钱买鞋子。”

　　“而且，唯一住了很久的地方也塌了。”

　　男孩指向前面的凉亭，好像在思索接下来该宜居哪地。

　　“这是...父亲？”

　　安康点了点头：“嗯，别说小时候就一脸成熟不像五岁娃娃的样子。”

　　墨书瑶微微垂眸注视着他们把废墟里的猫妈妈带出，浑身如绽碎的番茄。

　　他们二人却异常平静，更多是麻木地挖个小型的坑将他们放在叠好的外套中永存地壤当中，安然宁静。

　　林语呆愣在原地好一会，直到太阳冲破那迷霾，洒落在阴凉地带，影子渐渐曲上，林语擦去眼泪，起身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般看了一眼那耀眼的太阳。

　　“我今后也不会嫁给什么人了，也不会有什么自己的孩子，心理的创伤难以接近任何人，人们的心思难猜更难触。”

　　“我作为保护协会的人，遇见看你就不会置之不理，如果愿意你和我一同生活吧，我待你如弟弟，就算是填补心里的那个我吧。”

　　男孩对于所有人遇见他只是远离，甚至吐口水觉得自己恶心，他害怕地抬眸注视光阴下的姐姐：

　　“如果后头不要我了，就可以等我睡着在将我带去无人的地方就好，不要是在眼前离开就好了。”

　　“为什么？”这句话被说进心坎的林语，下意识的问出口。

　　男孩只是转动眼眸，沉默地回避她炽热的视线：“我...也不知道吧。”

　　林语见他有难言之隐，不再多问的伸出手牵起他冰冷的手，展露笑容地呢喃：“走吧我们回家，你叫什么？”

　　男孩沉思了一会，说道：“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