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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主上,这是您要的有关那位医仙的资料。”

      薄薄的两页纸,少得可怜。
      便是通过天网,也只能查到这些。

      天网是赫连辰手下最大的情报组织,掌控着整个大朝的动向。
      如果有一个人能躲过天网的追捕,不仅象征着绝对的神秘,还象征着绝对的危险。

      赫连辰却一时想不起来,他创立天网的初衷。

      “夜枭,你说说看,孤为何创立天网?”
      “天网创立的初衷是为了寻找,您一直在寻找一个人,那人……”

      “可以了。”
      赫连辰的声音冷了下来。

      夜枭噤声。
      这暗卫首领的差事,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赫连辰随手翻了翻那几张纸,同传闻没什么差别,他指着其中的两行字问:“素手医仙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是在苏州?”
      “是。”

      “苏州是个好地方,黛瓦白墙,烟雨如梦。也只有那样眀净的山水,才能养出天仙似的人来。”
      “孤平定苏州内乱时去过那里。”

      “还有一次。”
      “三天三夜,死了三匹马。先皇连颁五道圣旨都没能将您拦下。”

      赫连辰指尖有规律的叩响桌面,灯光昏黄,隐隐可瞧见黑暗中隐藏着一个人影。
      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孤为何要去那里?”赫连辰问。
      “怒发冲冠为红颜,主上自然是为了……”
      夜枭不敢说那人的名字。

      赫连辰的头又开始痛了,有什么被他死死压着的记忆,想要浮出水面。
      有些事情,该被永远遗忘。

      赫连辰从暗格里翻出一把堕梦丹吞下。
      “下次孤再问你这种问题,你无需回答。”
      “是。”

      *

      初春,京城下起了雨。
      皇帝照旧没空召见他,万幸也没忘记他,还记得派人来送吃的。

      “师父,这宫里的桃花酥比茶馆里的好吃多了,就算连续吃上七八个也不觉得腻。”
      “您尝尝。”
      小七捧着桃花酥想递给花姚。

      花姚温和一笑,“为师向来不喜甜食,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真的很好吃啊,师父一口都不吃吗?”
      “那……只吃一口。”
      小七点头如啄米。

      花姚单手支着头,又想起了昨夜遇到的男子,那人声音好听,也不知生了一副什么面容。

      “师父心情很好?”
      “遇见了个有趣的人。”
      “师父天天跟小七在一起,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难道小七是个很无趣的人?”
      花姚敷衍的摸了摸小七的脑袋,“小七也有趣。”

      小七觉得,师父明明还是师父,却跟以前不一样了。

      好似枯死的老树一夜间生出了枝桠。

      小七不知道师父遇到了谁,只要师父开心,他就开心。

      翠竹轩外一阵喧哗,有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太监死赖在门口,赶都赶不走。
      不知是不是花姚的错觉,驻守在翠竹轩外的侍卫比昨日多了一倍不止。

      “出什么事了?”
      花姚撑着青绿纸伞,一身素白几乎融于烟雨中。

      侍卫忙道:“有不知死活的奴才想闯进来,已经被卑职拦下。这种小事竟惊扰了前辈,是卑职的过错。”

      耳边的哭喊声惨烈,混杂着‘救救谁’这种字眼。
      “别打了,听听他要说什么。”

      侍卫们不约而同停手。
      陛下说了,翠竹轩不许杂人进入。
      陛下也说了,一切以医仙为主。

      小太监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爬到花姚脚前。
      “我家才人马上就要不行了。”
      “求医仙高抬贵手,救救我家才人。”
      “才人?”

      侍卫解释道:“住在落雨轩的叶才人得罪了贵妃,前些日子叶才人生了病,贵妃放言,谁要是敢给叶才人看病,就是跟她青鸾宫过不去。”

      “贵妃之上还有皇后,皇后作为后宫之主,难道就任由贵妃怙势凌弱吗?”

      回话的侍卫左右瞅了瞅,确认没旁人后才道:“医仙前辈有所不知,皇后娘娘向来不过问后宫之事,执掌六宫的大权一直在贵妃手上。”
      “这后宫但凡有人敢跟贵妃做对,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件事,皇帝知情吗?”
      “张福公公曾在陛下跟前提过一嘴,可陛下说……”
      侍卫欲言又止。

      “说下去。”
      侍卫吞了吞唾沫,“陛下说,正好给他养的金鹰换换口味。”

      宫外百姓安居乐业,邻里乡亲和睦共处,后宫中却是波谲云诡,乱象丛生。

      花姚沉默良久不说话,最后只叹息一声。
      “人间的帝王,竟如此薄情。”

      “在其位谋其职,为人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带路吧。”

      *

      花姚去了落雨轩才知道,皇帝的后宫中有男有女,这叶才人,就是个实打实的男儿。

      缠绵病榻的人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似瞧见柳昏花暝中,有人踏着薄雨而来。
      他来了,病就好了。

      “本来只是寻常风寒,拖的时间久了,硬生生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按我开的这副药方,每日一剂,水煎服三次,七日之内必能痊愈。”

      服侍叶才人的小太监仔细记下。
      见医仙叮嘱完并不走,而是在药箱里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那只如玉的手朝他递来一盒药膏。

      “这盒金疮药是我闲暇无事时调制的,将它涂抹在伤口处,能活血化瘀。”
      “奴才是个没根的人,怎能用这么贵重的药物。”
      “这膏药并不贵重,给你就拿着吧。”

      小太监小心翼翼收下那盒膏药。
      “多谢医仙出手相救,奴才感激不尽,来世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医仙恩情。”

      行医这么些年,花姚听到过无数遍与之类似的话,花姚也总是会回同一句话。
      “你长命百岁,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

      是夜。
      山风轻袭,竹影依旧。
      有人踏月而来,裹挟着玉兰的清香,却不见花影。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御花园。”

      花姚有些犹豫。
      “不妥,御花园是皇帝和妃嫔才能去的地方,我们私自前往,岂不是犯了掉脑袋的大罪?”

      “御花园晚上无守卫看守,不会有人发现。”
      赫连辰环抱双臂似笑非笑。
      “怎么,不敢?”

      那声音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揶揄,明知是激将法,花姚还是忍不住着了他的道。
      “你一个小侍卫都不怕,本医仙有什么好怕的?去就去。”

      赫连辰往他身上披了件狐裘。
      “这是陛下赏的狐裘,我不需要。”
      “那……谢了。”

      “这根竹杖就别带着了,声音太大容易引来巡逻的侍卫。”

      赫连辰将花姚的竹杖放在一边,本是打算让花姚跟在他身后,不等话说出口,花姚就朝他伸出手。
      “我看不见,麻烦你了。”

      花姚的手很凉,五指修长匀称,触感细腻似冷玉。
      赫连辰不经意间搭上他的脉搏,便是他不懂医术,也能察觉到花姚脉象虚弱,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若是寻常人,恐怕连抬一下胳膊都费力。他能好端端的立在这里,应该是全凭药物吊着一口气。
      “不去了,你的身体不易走动,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既然答应了带我过去,就不要失言。”
      花姚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不少,“医人者难自医,这不是可以治好的病,吹风与不吹风,走动与不走动,不会让这身子好几分,也不会让这身子坏几分,你不必介怀。”
      “再者,便是我久居床榻就能多得几年寿命,却要让我将本就短暂的生命尽数浪费在方寸之间,有什么意义?”

      “若是……”
      花姚突然松了手,声音低到尘埃里。
      “我是个盲了眼的废人,你若是嫌弃我累赘而心生悔意,我不怪你。”

      “……”
      赫连辰忍不住挑了挑剑眉,不紧不慢道:“医仙能言善辩,久闻不如一见。”

      花姚身量高挑颀长,同他站在一起分不出谁高谁低。骨架也不算小,却因为身上没几两肉显得消瘦。

      赫连辰拦腰将人抱起。
      花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在他怀里如若无物,却又能嗅到清冷的草药香。

      “在下无意冒犯医仙,只希望这样能让你轻松些。”

      花姚环住赫连辰的脖子,心中忍笑,白纱下依然是云淡风轻。
      “那就辛苦你了。”

      赫连辰的耳朵有些红。

      民间的大夫,都是这般不知羞吗?
      还是说,怀里这位是万中无一的例外?
      答案更倾向于后者。

      *

      真如赫连辰所说的那样,御花园空无一人,连看班值守的禁军都没有。
      御花园的最南角,坐落着一棵有着五百年历史的玉兰古树,树干粗壮,花影婆娑,美不胜收。

      赫连辰遵守约定,为花姚摘了一捧玉兰。
      “这周围有成群的玉兰花树,你若是喜欢,我每天都带你过来看。”

      恰时,一阵风吹过,白里透粉的玉兰花瓣漫天飞舞。
      花姚坐在花树下低头嗅花。
      他像是个误入凡尘的谪仙人,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

      赫连辰唤了他一声:“素手。”

      白纱下,花姚眉梢带笑。
      “其实,素手非我名姓,可世人都唤我素手,那我就叫素手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我这个人是真的,名字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你呢,你叫什么?”
      “我姓林。”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小气鬼。”

      “既然你姓林,那我就叫你——”
      花姚指尖绕着一缕黑发,故意拉了长音。
      “小林子。”

      “放肆!”
      赫连辰瞬间被气的面色铁青。

      “谁让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要这么叫你。”
      “小林子,小林子。”

      “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
      赫连辰正想说什么,突然,耳边响起细微又凌乱的脚步声。

      来不及知会一声,他直接抱起人躲到树上。

      “嘘。”
      赫连辰抵住他的唇,“有人来了。”

      花姚推开他的手,慌忙整理凌乱的白纱。
      幸好,斗笠没掉。
      脸,也没被人瞧见。

      他的动作被赫连辰尽数收入眼底。
      指尖,还残留着嘴唇的温度。

      好巧不巧,就在他们躲得玉兰树下面,一男一女痴缠在一起,你亲亲我我亲亲你,衣衫落了满地。

      花姚眼观鼻鼻观心。
      刚下过雨的天,也不嫌冷。

      “你说,她不会是皇帝的妃子吧?”
      “没见过,不认识。”

      赫连辰的声音有些冷。
      花姚后知后觉,他生气了。
      不过是随口开了两句玩笑也能生气,可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树下的两人还缠在一起,声音传到他们耳边,变得模糊不清。
      他们两人的对话,树下的人也听不到。

      花姚突然道:“谢谢。”
      “什么?”赫连辰问。

      花姚指了指自己腰间,那里别着一簇玉兰。
      “谢谢你送的花,也谢谢你愿意带我来看花。”

      花姚的声音很轻,像是飘过来的。
      赫连辰心神微动。
      那抹素白倒映在凤眸眸底,远胜过这满林玉兰。

      罢了,他同一个病秧子计较什么。
      左右不过是一个称谓,三十岁的人了,竟还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我的名字与当朝天子发生冲撞,不得不避讳。”

      赫连辰在花姚手心写下一个字……
      ——辰。

      他叫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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