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复仇我被迫角色扮演》煜吉

36、长寿染坊

　　离长寿村还有百米远，望烟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一旁的夏至忍不住捂住了口鼻："什么味道？"

　　乞四眨眨眼睛："什么东西，这么辣眼呢？"他用手揉揉，在睁开，吓得跌倒在地——

　　一个脸上涂满油彩的小孩盯着乞四，她的脸就像一个被揉捏过的面团，这边突出那边凹下，乍一看畸形又恐怖。

　　小孩看到乞四这样害怕好像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李愣四季籁哇？"她口齿不清，但是尽量一字一顿了。

　　乞四看清是个孩子，赶紧爬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小孩，你大声点说！"

　　望烟蹲下身平视小女孩："你是不是想问我们，认不认识季籁？"

　　小女孩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脸对望烟笑："季籁救五的！"

　　"季籁教你画的？"夏至也能猜出来了。

　　望烟仔细观察，这些符号和花纹，小女孩脸上的画和之前乞四来闹事在脸上画的确实很像。

　　"你真是，"流火倒是对乞四有些震惊，"你还不是乱画的？"

　　乞四和结巴小弟同时挺起胸膛，眯起眼睛用下睫毛看人："别瞧不起四桥的人啊！"

　　"姐姐认识季籁，"望烟对小女孩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小女孩依然指着自己："季籁盖五料五。"

　　"季籁给你跳舞。"原来，季籁做巫医认识的孩子。望烟还想继续问，却被打断了。

　　"丫丫！"用布包着口鼻的妇人跑过来抱紧孩子，警惕地看着流火他们："你们是做什么的？"

　　"乡下人，刚来宪州，城里住店贵呀，咱们就想在城外找地方投宿，大妹子，你们村有地方住不？"乞四抢着回答，话中带的口音极其正宗，他连身体神态都细微变化，看着憨厚老实极了。

　　"老爷子，我们长寿村不接待外客的，你还是去别处吧！"

　　"为什么呢？"流火问道，"离宪州这么近，就没有一间客栈吗？"

　　那妇人抱着女儿不愿多说，转身就要离开，小女孩却拉着她娘亲的手："季籁！拉姆愣四季籁！"

　　那妇人惊恐地看了流火一行人一眼，撒腿就跑，任由他们怎么喊都不回头。

　　"咳咳，"乞四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呛死了，东路的在这搞什么鬼。"

　　"东路的？"夏至抓到乞四的话中不经意的漏洞，狠狠盯着他看。

　　望烟冷笑道："所以，长寿村是东路的地盘？是吧？"

　　乞四倒是一点儿不慌："害，我这记性，青天团各路各桥管着的地方都是公开的，你们刚来才不知道，我忘了告诉你们罢了，怎么，这就不敢查了？"

　　望烟沉思着，百里纯和季籁所在的东路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什么仇吧？东路怎么会想对她的建山学院下手呢？

　　谷老突然想到什么，拍拍流火的肩："我总算知道，这是什么味儿了。"

　　"什么？"

　　"一种贝类，叫做长生，研磨成粉可以入药，但是长期接触有毒，"谷老轻轻叹气，"也是一种染料，能让颜色色泽鲜艳持久。"

　　有毒……望烟想到那个小女孩畸形的脸。

　　"你怎么能闻出来的？"乞四很惊奇。

　　"我是行医的，不是季籁那种巫医，是正经八百的大夫！"谷老虽然懒得解释，还是回答了。

　　"啊？"乞四眼角抽搐着，自己之前被揍成猪头，结果谷老还不是练家子，乞四感觉，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哥，咱们还要去村里查查吗？"夏至问道。

　　“不，不是今天。”突然冒出来的东路确实让流火猝不及防，他决定还是回去和孙老大商量一下。

　　“哼，告诉你水很深咯！你慢慢查吧！”乞四摇着头，带着他的小弟就要离开，却被望烟拦下来。

　　“乞四爷是觉得，事不关己了？觉得，不仅四桥，连东路都和百里纯不对付了，很快，她就不会再去州府让四桥烦心了，是吗？”

　　乞四爷看着望烟不说话，但眼神中带着傲慢，他就是这么想的。

　　“你再想想吧，抛开一切，从最浅显的事实上看，两方都针对同一个人，这两方有多大的可能是一伙儿的呢？”

　　乞四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望烟继续对他说道：“你这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作为四桥的眼睛和耳朵，却不知道这种大事，甘普德是你们四桥的大商人吧？商人最是重利，你怎么保证他一直会和四桥站在一起呢？”

　　“甘普德不敢。”乞四笃定说道，但他旁边的结巴小弟明显就没有他这么镇定了，眼神飘忽，着急写在脸上。

　　“是吗？你慢慢查吧！”望烟把乞四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乞四阴沉着脸扬长而去，其他众人也跟着流火先撤回建山俱寂阁。

　　“那是，百里师长？”

　　众人跟着流火回来之后，孙老大开会商量了许久还未有结果，夏至和望烟等着无聊就溜到俱寂阁顶层，夏至视力极好，一眼看见百里纯在山林中行走。

　　望烟用手在额头搭个棚遮住太阳，眯起眼睛好不容易才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百里师长到这边做什么？不会也走错了吧？”

　　“走，跟上去看看！”夏至拉着望烟就跑下楼，望烟也由着她。

　　建山山腰，一处开阔之地，百里纯把带来的香点燃，插在那座新坟前。

　　夏至视力好："是啊，今天，是季籁的头七。"

　　"夏至，望烟。"百里纯朝她们挥手，夏至和望烟也没有故意躲着，大大方方走到她身边。

　　"季籁，"望烟盯着墓前插着的木牌上百里纯的字迹，终于问出那个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百里师长，你说季籁之死，与你有关，可是，你为什么不能明哲保身呢？"

　　百里纯不再微笑，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哀伤："他生前如何，自有他从前认识的人去定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死得冤枉。

　　那天，我在路上发现季籁的尸体，他身上刀伤二十三处，血早就流尽了，胸口插着刀，那是本来是用作驱鬼的祭祀刀刃。

　　他死不瞑目，那天大雨倾盆，雨水可以冲淡鲜血、冲去抛尸的痕迹，但是绝不能抹去罪恶。

　　季籁是被甘普德邀请到甘府行巫医之术的，满街都是人证，甘普德犯了罪，就应当受到惩罚。人既有眼有耳有嘴，就应当发声，因为公平和正义，与所有人都息息相关！"

　　望烟看着坟前的香灰一寸一寸慢慢延长，在初春微寒的坟地，她无端想起自己的家人。

　　公平和正义吗？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让许多人为它而死，前仆后继。

　　望烟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远处，隐在重重叠叠白云后的宪州城看起来真小，和她的家乡望城比起来，多了许多浮华之气，没有半分相似。

　　眼睛有些酸涩，望烟拼命眨着眼，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还不配。

　　"孩子，"百里纯拉着望烟和夏至坐下，面对开阔的天地，清爽的微风，"我已经老了，我的许多故人都埋在这里。我教了一辈子的书，但依旧读不懂人生。"

　　夏至看着百里纯微笑的侧颜，花白的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芒。

　　"琉璃氏说人死后，会化成天上的星辰，可是比起星辰，我倒宁愿散成一把土，土里能长出一颗小草，就很不错。"

　　望烟的手撑着柔软的土地，正好有一株小草被微风牵着，轻啄她的手指。

　　"那时，哪怕我已经死去多时，只要我可以为之而死的公平和正义仍在，我便不枉此生。"

　　泪水夺眶而出，望烟失声痛哭。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望氏没有反对如齐，就不会遭此大难；她也曾在孤独的夜晚，祈求时光可以倒流，在梦中哭着挽留那些决绝的身影。

　　像是冥冥之间，他们化作山间的微风、泥土中的青草，借着一个与他们极其相似的人的口，对望烟解释着、安抚着，让她不再怀疑、放下怨怼，用温暖的阳光拥抱望氏在世上最后的孩子，他们非常清楚也极其确信，她一定可以做到他们未尽的心愿。

　　"我想你们了。"望烟在心里轻声呼唤着。

　　宪州城里。

　　"大当家，"在四桥大当家面前，乞四收敛了自己泼皮无赖的样子，"就我的消息来说，甘普德没有和东路的人有来往。"

　　"谅他也不敢，他才派人来表过衷心，"大当家皱眉思索着，"百里师长德高望重，又有中路相护，甘普德已经和我保证了不动百里纯、避避风头冷处理这件事。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东路的跳出来凑什么热闹？"

　　"东路造孽怕被发现呗，"乞四不屑地回答，"本来是靠盗窃起家的，把自己面上洗白了结果背地里还是干这些缺德的事儿！"

　　大当家猛然拍下桌子，冷笑一声："呵，那季籁的死，还是像甘普德和东路组的局。"

　　乞四转转眼珠，回答道："大当家，你是说，因为季籁发现了东路在长寿村干的事儿，被东路和甘普德合谋灭口？用东路和四桥的恩怨，掩盖他东路真正的罪孽？"

　　大当家没有回答，闭上眼深呼吸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