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Imomo

3、第 3 章

　　我实在追溯不到第一次对薄璄感到心跳加速的记录了。或许是根本没有过那一刻的认知，但我却清晰地记得我第一次正式，甚至是直面我对他的心动。

　　这两点不太一样，一个可以是单纯的感兴趣，一个却是能让人记忆深刻到，现在我也忘不掉。

　　六月份的澳洲也不算太冷。期末季的高中也很容易让人忘记掉去注意这样的天气。我收尾了一篇同人文，然后听到C同学提醒我。

　　说是room swap了，我们要从图书馆的B区挪到A区。

　　我挑了挑眉毛收拾了，刚抬头便看见薄璄，还有他身边一男一女。他们一起走进来，本来还在说话的三个人看到了我，于是突然沉默了一下。

　　我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忽然听到薄璄笑了一下。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的玩具，眼睛里亮闪闪地看着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C同学就拉着我走了。我和C同学很熟，她是为数不多，我在这群白人女孩里欣赏的。她有高大的身躯，却天真的可爱。所以我喜欢她，不需要弯弯绕绕的，因为善良是我们之间友谊的基础。

　　她说我们得给那帮十一年级让位置。我看见薄璄从我身边走过去。他低低笑着。我看着他和旁边那个金色头发的姑娘坐在了一张沙发上。一张只能坐两个人的沙发。

　　那会儿我并不知道这种缠绕心头挥之不去的心情是什么，但我那天却在写日记的时候清醒过来了，是嫉妒。

　　我当时在想，或许薄璄有女朋友了。所以，我很困惑，如果他真的有了女朋友，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明显的好像对我有兴趣的表现。我坚定地相信了他并不是一个花花公子。

　　哪怕我那一刻很想要一个答案，但就像是年少时人很难在一次跌倒后迅速理解人生的含义一样，我很难在那一刻起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于是，为了正常些，我开始在一张草稿纸上写：“清心“。我甚至保留了这张纸，我也不记得了，只是我和苏黎提起这一段时翻开日记本的时候突然之间掉出来的。

　　我记得，当我在抄写这个词企图从中寻找点平静然后继续写自己的论文时，薄璄突然从我桌前走过去，那会儿我一个人坐在那张桌子边上，等着和老师讨论这篇糟糕透顶的论文。

　　好像是可以为了提醒我他的经过，他的杯子轻轻敲了敲桌面。我抬头，对上他那双眼眸。

　　我印象中那天他背着光，图书馆的顶光洒在他头上。他挺拔的鼻梁在洁白的脸上打下一个阴影。

　　但他只是笑了一下走开了。

　　如果，是现在的我，大概就是笑一笑，不过是捉弄我这种沉默女孩的一个小把戏。可是很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却会被他这样的行为给镇住。我承认，那一刻我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而且我很清晰地确认了，他之前所有的目光，就是对准我的。

　　我从来不是那种小说里慢热的女主。我太清楚男女之间那种如同碳酸汽水的感情。我知道，只需要这样的眼神，他就是在告诉我，他现在就是一瓶被摇过的可乐，还是百事max。

　　而我也清楚，他知道他这个行为在做什么。

　　我只思考了两节课他的目的。因为当我英语课结束后，我走出教室，脑子里还在思考他的行为时，薄璄和刚才课上那一男一女就走了过来。

　　我们提早下了课，所以那会儿那条横穿花园的小道上只有我们四个人。

　　他们看到了我。就像是刚才那节课一样，他们突然沉默了。然后我看见薄璄身边那个男孩子突然之间笑着推了薄璄一把。

　　我看见薄璄突然红了脸颊。

　　我看见他平稳身体后又推了回去。

　　我听见他们两个笑了。

　　我听见那个女孩说了一句，别闹了，她走过来了。

　　我愣住了，起码，大脑里是空白的了。我想，轮到我做这瓶可乐了。我现在也想不清楚自己怎么还会很镇定地继续走那条路。但我再一次确认了，对的，薄璄对我真的非常有意思。而且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了。

　　我迷迷糊糊地走回了教室，又迷迷糊糊地吃了中饭。我在思考那句话，又在反复跟自己确认，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吗？他们说的‘她’是我吗？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当C同学问我吃完饭要不要去走走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答应了。我心事重重，而A在我身边跟我聊着她家乡那边的茶叶。我只是应和着。直到，我们路过那片草坪。

　　那是我们学校的橄榄球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天，大概是十二点半。我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那片草坪上。记忆虚了焦，但我记得，那会儿阳光是有些许刺眼的，白云不断反射着这样的光芒，绿草在这样的时候也仿佛糊上一层欧根纱，好像时不时的也折射着光。可能刚刚除过草，青草的芳香沁入我的鼻腔。暖洋洋的太阳让整个人放松下来。直到，我意识到，那个人薄璄。

　　他站在那里，脚下有一颗足球。

　　薄璄撑着腰，我望向他，四目相对之时，我忽然意识到，他在看我。

　　他在笑着看我。就像他之前一样，也像他之后一样。我猜不透他，当时我想。我透不过那双眼看清楚他想要什么。但那一下，我知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可我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企图通过注意听A的话题而抚平自己已经乱掉的心跳。又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避开脑袋里刚才那一幕。

　　A开始聊起了枣片泡茶，而我，却看到一颗足球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它滚着横穿这一条路。像是这颗足球突然打破了什么，我猛然回头。

　　薄璄就站在那边。

　　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抬起，遮着太阳。他笑得那样的肆意张狂，昭告着，他就是这颗足球的始作俑者。

　　微风吹过我耳畔的碎发，那瓶可乐被拧开，混杂着气泡，甜腻腻的液体冲了出来，洒落满地。那颗足球就是撞进可乐的曼妥思，在太阳的直射下轰然爆炸。我心中有什么东西被破开。在那一刻深根发芽，我知道那会在不久的将来绽放。

　　我忽然理解了一见钟情。

　　旁边似乎有一群他们年级的人突然起哄。可是我却听不见。我看着他，我好像，看到了没有来澳洲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我，好像也是这样的。

　　喜欢谁讨厌谁都那么的明显，那甚至是更小的年纪，更明显的，优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我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记不清楚了。也许是对自己现状的不满，又或者是对我国内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日子的怀念。不对，无论是哪一种，都被那种无法控制的心动盖过去了。

　　我好像，在这一刻，毫无防备地沦陷了。

　　所以，我根本没注意到，是谁把这颗球扔回去的。我往前走着，慌乱地用步伐来假装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于是我看见了第二颗奔我而来的足球。

　　我愣住了。沉默了。

　　十六岁的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场合。

　　A急匆匆将这颗球扔了回去，然后无视掉旁边那些学长的起哄声，回来继续跟我发表她对茶叶的重大发现。C同学和其他人摇着头，直把他们当作无礼的学长们。所有人都只当作是一个恶作剧。

　　而我沉默着，我抬头，把那一刻的阳光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