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Imomo

15、第 15 章

　　坐上去日本的飞机时，我还是有点迷迷糊糊。苏黎说这次旅程是为了庆祝我们顺利度过这学期的期末周。

　　我拉上眼罩。

　　我们没有直接到北海道去，而是先在东京和京都逛了一大圈。我也成功展示了一个死宅该有的特质，行李箱一大堆谷子。

　　基本上每天都会拉着苏黎陪我去逛逛周边店，因为我没敢踏进银座奢侈品店。

　　我说我太懂我自己了，我踏进去刷一次卡，我就会陷进消费主义的陷阱，然后持续刷卡的。

　　然后我还是堕落了。

　　苏黎递卡过来的时候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我说我虽然陷进了消费主义的陷阱，但我不能成为那种天天刷男朋友卡的人。

　　然后在他升级温泉房的时候，我睁只眼闭只眼了。

　　那天银山下着雪。我手里拿着个毛豆大福，一边吃一边跟苏黎计划着今晚还想吃烤鱼配西瓜利口酒。那条如同宫崎骏电影画面的街道其实很短，但我和苏黎走走停停走了很久。他拉着我拍照，我拿雪轻飘飘扬向他。

　　他笑着说我耍赖，开战不通知他。

　　我发出反派‘桀桀桀’的笑声，说这叫兵不厌诈。

　　苏黎转头从木桥扶手上捞一手的雪，稳稳当当地洒落在我头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拿起手机打开了前置，朝着我说：“亲爱的，看镜头。”

　　就此大战拉开，我跟苏黎很不顾形象地在那条街上打闹起来。幸好还没到圣诞，人不是很多。路过的人们也不过是露出一种慈祥的笑。

　　那天那几张照片很模糊，无外乎不是我被苏黎扔雪后的‘你竟然敢扔我’表情，或者苏黎自拍他嬉皮笑脸被我扔雪的照片。

　　我后来挑了其中的一张自拍当做了我们的聊天壁纸。

　　L姐看到后辣评，说这张照片有种，‘她在闹，他在笑’。

　　我说，还是你懂我。

　　洁白的雪，冰冷的风，我们却热得冒汗。两个人玩得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又像是枝头两只嬉戏的小鸟。直到红色的围巾上沾满雪花，手里的小馒头彻底凉透了苏黎才笑着说自己投降了。

　　我一脸得意地通知他：战败方今晚请吃饭。

　　回到酒店我们俩立马泡进温泉里了。我没有一点打算在日本感冒。

　　我想是银山的雪下得那么得应景，又或者是，那天的温泉氤氲，水气缭绕有些闹昏了大脑。

　　导致了我们到了札幌的时候，我好像并没有特别的被惊艳。我和苏黎走在从蟹市场回来的路上，冷风一阵一阵往脖子里灌。我看着前面一颗光秃秃的树终于在寒风中掉下了最后一片落叶。忍不住说道：“其实，也没有很特别嘛。”

　　苏黎歪过头：“螃蟹？还是……札幌？”

　　我指了指一旁那片叶子的落脚点——垃圾桶盖上的雪：“北海道的雪。”

　　苏黎提着炸牛奶的手一顿，然后说：“我为你准备了一些特别的。”

　　苏黎找了一个专业的摄影师，有助手的那种。我看着那几个补光灯反光板，呆滞地站在苏黎身边。

　　“这是在……”

　　身旁的人骄傲满满地说：“现在，你这个学期的结业旅行照片里，会有北海道的雪，我和你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然撞到心上，然后像是摇晃过的香槟突然迸发出瓶，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转头看向他。

　　苏黎很自信，像是考了一百分的孩子拿着卷子给父母看一样。但比起孩子单纯的想要得到父母的夸赞，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全是爱，一种，我无法抗拒的爱。

　　我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苏黎歪头。

　　“你现在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那天摄影师一直企图用他那一口标准的日式英语教会我怎么摆造型，后来实在忍不了拿出了翻译器我们才得以沟通。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是照片很好看。我从相机显示屏里看完照片，开始后悔，早知道买包的钱拿来给自己换一只富士了。

　　结束后，我叫停了苏黎通知司机的动作。我说，苏黎，陪我走走吧。

　　夜幕降临，我好像又能欣赏札幌的雪了。昏黄的路灯照在洁白的雪上，酒店离得并不远。我一步一个脚印，踩在一旁薄薄堆积起来的雪上面，苏黎的手紧紧牵着我，生怕我一不小心摔了。我和苏黎聊着今晚准备去吃的全蟹料理，然后盘算着从日本回国之后一定带他去下雪的西湖逛逛，我是说，如果幸运的话，毕竟杭州不常下雪。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

　　雪花一片片落在这片大地上。一片片落在我的肩头。

　　我嚷着说回国之后要狠狠宰我哥一笔，苏黎笑着说害怕跟我回家会经历劫难。

　　我们谈天说地，好像这段路很长，长得没有尽头。苏黎牵过我的手，塞到他的口袋里。他的口袋里暖呼呼的，手心的温度一点点温暖着我冰凉的指尖。好像，十指相交，掌心贴合的时候，我感受到的不止是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心跳。

　　我们就这么走着。雪花像是夜幕的魔术，行人匆匆与我们擦肩而过。像一部能够拿奖的日本文艺片场景。

　　我侧过头，发现雪花落在他的发间，有些在走路的动作时掉落，又有一些紧紧贴着他的发丝，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

　　“我俩这算不算是同淋雪过了。”

　　“当然，所以我们此生必然共白头。”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苏黎笑着，他那双眼睛在这一刻仿佛闪着微光。他说我们一起淋了好几次了，看来是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其实苏黎的五官是相当锋利的，这种立体给了他一种生人勿扰的感觉。但在我面前，他眉眼里总是带着一种甘甜的温柔。本身上扬的眉毛在他笑起来的时候被他弯弯的眼睛中和。因为我爱看他笑，我每次调戏他，都说本来就够帅了，笑起来更帅了。

　　我说，那等回国了，我们得去拜拜，跟菩萨讲一下，让我们接下去的生生世世都能再次遇见。

　　说完我自己笑得前仰后合。

　　“苏黎，幸好，和我一起来看雪的人是你诶。”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我开口。身旁的汽车拐了个弯走了，白色的气从我嘴里呼出。

　　绿灯跳转，而下一秒，苏黎的吻落在额前，我被拥入那个宽大温暖的怀里。

　　他的声音低低在我耳边响起，苏黎说：“是我很荣幸，能陪你来看雪。”

　　我们错过了那个绿灯，因为我踮起脚尖蹭着他的灰色围巾回礼给他，而他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微凉的唇触碰到彼此，火热的心跳裹挟了大脑。

　　街角的咖啡店放着一首只有萨克斯风演奏的爵士曲，远处小酒馆昏黄的灯光里传来热闹的交谈，雪花在空中飘舞，我们在日本的街头缺氧。

　　等到下一个绿灯跳转，我们又牵起手，一起走上斑马线。

　　如今我想，很幸运的是，我在上一个路口反复错过了，但又是多么幸运的，我等到了这一个我不愿意错过的绿灯。而此后我们将牵着手，一起走向无数个人生的路口。

　　我很庆幸，来到北海道赏雪的人，是我和苏黎。

　　我很庆幸，在我身边的人，是我真正的爱人。

　　我很庆幸，苏黎是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