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和卖货娘的逃荒生活》李泱

4、残废

　　晌午过后，他们终于走完一半路程。
　　这一路实在顺利，只要踏出林子，想必狼群也不会追赶过来。
　　苏阿娘身子本就不好，这会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长期做细致活的手掌已经被车把磨得起了泡。
　　小禾心疼得不得了，决定原地歇一歇。
　　她探了探车上人的额头，发现还在烧，只是也没什么好办法。
　　那男子始终睁着眼，只是眼睛始终有些无神。
　　小禾完全理解。
　　头天早晨才春风得意打马游街，走得慢悠悠，生怕少一个人知道他是状元。
　　晚上就成了废人，家人也出了事。
　　她有些同情他，递给他水囊：
　　“你别对口喝，喝完水再嚼一次药，看能不能好些。”
　　他也不接水壶，用左手撑着半坐起身，用探究的眼神盯着小禾看。
　　“你们为何救我？你们想要什么？”
　　小禾咬牙切齿，凑近他沾着血迹的侧脸，小声但恶狠狠道：“图你好看，我嫁不出去，我娘说抓个好看的残废上门，好继承我家酿酒的衣钵。”
　　说完清了清嗓子，发现阿娘在一旁累得出神，应该是没听到。
　　于是又补充道：“你们官老爷是这样的，做点什么都讲究有利可图，自然不信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有善心大发的时候。这不，一群狼在城郊三年，推来推去，推到京城都没了，这还没来打呢。”
　　那人默了默，随后解释：“我还不是朝廷命官。”
　　小禾把水壶往他身上一怼：“行了，我不懂你们官不官的，我们只把你送到乡下，到时候你自己想办法。我家乡下没地，养不起你这么个大活人。”
　　许是牵动了伤口，男子嘶了一声，修白如玉的手轻轻握住水囊放到胸口，垂下头不言语，脸色似又苍白了些。
　　苏小禾铁石心肠，美人蹙眉也不心疼，又啃起了面团子。
　　男子过了一会儿主动开口：“我这处还有些银子和银票，现下我不便翻找。到了地方之后，姑娘尽可拿走。”
　　小禾这下真的忍无可忍，大声喝道：
　　“你闭嘴吧，没一句我爱听的。”
　　地上的苏阿娘清了清嗓子，责怪地看了女儿一眼。
　　小禾把头一甩，只觉得自己要被这以己度人的家伙气死。
　　修整完之后，几人重又上了路。
　　幸好接下来的一半路程虽闻狼嚎，好歹没有野物靠近。
　　只是颠簸之中，车上的人烧得更严重了，本已止住血的腿又染红了包扎的布和木板。
　　等天快黑透时，几人终于进入郝家村。
　　此时车上人已经呼吸加重，眼神蒙上水雾。
　　村里还是一如既往，有人在地里忙碌，还有懒汉在田埂上游荡。
　　到村口时恰好小禾的堂兄郝大背着柴火站在那儿听几位妇人吵架，看到灰头土脸的小禾与苏阿娘，惊得跳起来，背上本就不多的柴火随之掉了几根。
　　他索性放下柴火，冲过来接过母女二人手里的车把。
　　“二婶，你们这是怎的了？怎么造成这幅样子？”
　　话音未落，他转头看到了板车上的人，又惊得往后跳了两跳。
　　“天老爷，这是人是鬼？”
　　车把往地上摔下去，车上的人被颠了一下，反倒目色清明了些。
　　这一天两次被骂是鬼，他看起来平静无比，任由自己头朝下往地上滑，最后还是小禾撑了一把。
　　眼见周边的人围了上来，小禾这才有机会跟堂兄解释：“大哥，这不是鬼。咱先回家，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几人着急忙慌往郝家赶。
　　苏家阿爹果然在这里，他昨日在老宅被绊住了脚，亲爹死缠着不让他走，阴差阳错躲过一场无妄之灾。
　　见母女俩这副样子，心疼地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