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女靠画翻身后》满天飞絮

6、分歧

　　轩窗半启，温和夜风携着淡淡花香吹入，盈满整个屋子，带着温和的柔意，铺泄一室静谧。

　　祈辞冬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毫不掩饰算计的少年。

　　双唇翕动，半晌，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荣惟芝寻妹心切，有这样想法，也很正常。

　　祈辞冬这样想着，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他们的女儿都跟荣小姐一样失踪了，他们心里也跟荣公子你一样着急，有的人甚至许久都没见过自己女儿了，找我画像，也只是睹物思人而已。”

　　“祈姑娘，我请你来，只是为了给胞妹画像。其他人如何，与我无关。”

　　看着他若无其事，漠不关心的神情，祈辞冬的心陡然凉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面前这少年的心竟会如此冷漠。

　　荣惟芝脸上仍是带着笑，云淡风轻，“祈姑娘，我可以多给你些画钱——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的都多。”

　　“我不是为了钱！”

　　祈辞冬蹭的自木凳上站了起来，声调拔高，脸上显出几分怒色。

　　荣惟芝唇角扬起的弧度增大，却是多了一丝讥讽的意味。

　　“若不是为了钱，祈姑娘一个女子，为何要上街摆摊卖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祈姑娘，你若是想竭力赚钱摆脱被换亲的命运，就该选择最好的道路……”

　　“赚钱之外，不只是赚钱。”

　　祈辞冬冷声打断了他。

　　荣惟芝一愣，手中转动的铅笔也停滞了下来。

　　夜风拂过他那不经意露出一丝茫然的面容，两边如墨鬓发随之飘动。

　　少顷，铅笔又被那如玉的指尖操控着转了起来。

　　“祈姑娘，诚然你心怀道义，助人为乐。但我记得我们初见时，你为了不被自己爹娘强行带回家换亲，拿刀正挟持着你弟弟。”

　　“你也知道，那只是缓兵之计。你的继母只会秋后算账，并不会放过你。如果不是我出面，我实在想不到你要如何脱身。”

　　“钱可以让你弟弟娶一门好亲事，让你不必委曲求全嫁给一个傻子。”

　　“但你心中的道义不能。”

　　说完，荣惟芝看着哑口无言的祈辞冬，眼角微弯，手中铅笔转的越发快了。

　　她脸上的表情在他意料之中，他毫不意外。

　　祈辞冬知对方已经将自己的背景调查完了，咬紧牙关，面容绷紧，声音冷硬道：“荣公子为我解围，我十分感谢。但为荣姑娘画像，是因为荣姑娘帮过我，我不要画钱也可以。”

　　说完，她将绿蕊给她的金元宝都拿了出来，赌气般重重扣在了桌面上。

　　荣惟芝看向桌上那几个金元宝，忽然，眉头一挑。

　　察觉到他有些微妙的神情，祈辞冬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原本愤然倔强的神情陡然一僵。

　　其中一个金元宝并不完整，自中而分，切面整齐，只剩下了一半。

　　祈辞冬看着荣惟芝勾起的唇角，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她忘了，使用技能时的费用，系统都是在这个金元宝上扣的。

　　不知不觉，都已经扣了一半了。

　　祈辞冬只好硬着头皮道：“剩下的，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祈姑娘这又是何必，我请你来为胞妹画像，这画钱，本就是你该得的。否则，如此劳累祈姑娘，倒是荣某欠了人情了。”

　　“还是说，”荣惟芝端起茶杯，将凉了几分的茶水送入口中，“祈姑娘想赚那些人倾家荡产才凑齐的画钱？”

　　“当然不是！”祈辞冬狠狠皱起眉，扬声反驳，“我没收他们的钱！”

　　“是吗？那祈姑娘还真是深明大义，助人为乐。”

　　荣惟芝身子微微后仰，抬眸看她。

　　“可那要何时才能赚够保身的钱呢？”

　　祈辞冬牙关紧咬，瞪着他的眼眸因为怒意灼灼发亮，死死握紧了双拳。

　　她真想冲上前狠狠给他一拳。

　　透过灯纱的烛光柔和，映照着荣惟芝如冷玉的手，在桌面上投下淡淡的纤长影子。

　　随着手里的动作，铅笔不断旋转着，影子也随之闪动着，不断拉长变短。

　　“祈姑娘，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是别总想着去帮其他人了。”

　　祈辞冬紧紧闭了闭眼，复又坚定地睁开。

　　“这两者并不冲突。”

　　荣惟芝唇角笑意收敛，脸上多了几分严肃的神色。

　　“此地失踪女子众多，牵涉之广，不是你祈姑娘画几幅画像就能解决的。纵使你画技神速，画像快得令人难以想象……”

　　“啪嗒”一声轻响，他停下转笔，将铅笔放在了桌上。

　　而后好似喃喃自语一般，道：“这笔好像没被用短过……”

　　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祈辞冬的耳中。

　　霎时，她出了一身冷汗，洇湿了衣衫。

　　夜风一吹，泛起了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

　　荣惟芝察觉到了，察觉到铅笔的异样之处了！

　　画了这么多张画像，这铅笔还是原来的样子，实在太过诡异。

　　她会不会被当成妖怪？

　　荣惟芝站起身，嘴角又勾起了他往常的那般笑容。

　　“祈姑娘画技惊人，名声很快传遍整个离川城。若是不想太过招摇，还是安分些好。”

　　说罢，他整了整衣衫，迈步离开屋子。

　　祈辞冬呆呆坐在了木凳上，方才暂时退去的无力感又渐渐涌了上来。

　　她太招摇了吗？

　　她只是想帮助那些可怜人，她有什么错？

　　心中思绪繁杂，祈辞冬在木凳上坐了良久，最终抵不过身体的疲累，上床歇息。

　　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之后两日，再无其他人来寻祈辞冬画像。

　　祈辞冬只能把一天三次的技能使用时间都用在了荣惟兰的画像上。

　　一天虽忙碌充实，她却总是想起那一张张沧桑乞求的面孔。

　　每每想起，便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越发心情沉重，无精打采。

　　也不知荣惟芝是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些人不再来找她。

　　一日，绿蕊来为祈辞冬送早膳。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眉眼耷拉的样子，柔声问道：“祈姑娘，你怎么了？”

　　“绿蕊姑娘，外面有人寻我画像吗？”

　　绿蕊一愣，脸上划过了几分犹豫之色。

　　“每天都有人寻你的，祈姑娘。但都被公子的护卫拦住了。”

　　祈辞冬睁大了眼。

　　“祈姑娘，你还是莫要再管他们的闲事了。公子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荣姑娘身为公子的胞妹，都被掳去了。祈姑娘你这般出风头，若被那贼盯上了，岂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为了保护姑娘的安全，公子派了护卫守在客栈附近，就是为了不让那贼有可趁之机。”

　　待绿蕊说完离开，祈辞冬吃着早膳，只觉味同嚼蜡。

　　她拿着铅笔，在画板上茫然麻木地画着。

　　一张张荣惟兰的画像散乱铺在桌面，那温婉秀丽、无一不精致的面容静静看着她，又似越过她，看向别处。

　　祈辞冬也不估计时间，困意袭来，便闭上眼睛，再不管不顾。

　　每次昏睡过去，待再睁开眼时，都是躺在了床上。

　　三次技能使用过后，她坐起身，看着空空的桌面，没有下床。

　　看了许久，她收回了目光。双手抱住膝盖，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妙手。”

　　她第一次以这样的称呼、这样低沉的语气呼唤系统。

　　【亲亲，我在。妙手竭诚为您服务。】

　　祈辞冬神情迷茫，想着那一张张哀求哭泣的面庞，那一张张面容各异的少女画像，轻声问道：“你给我的那恰到好处的技能，是不是就是让我为了帮助他们的。”

　　妙手语气亲切地回答：【妙手只为亲亲您提供方便哦，至于亲亲选择来做什么，妙手无权干预哦~】

　　祈辞冬陷入了沉默。

　　【但不管亲亲选择做什么，妙手都会全力支持您呢~】

　　祈辞冬身子一顿。

　　而后微微勾起了嘴角，抬起了头。

　　“好吧。”

　　“笃笃笃……”

　　叩门声倏然响起，在寂静的屋中格外清晰。

　　“请进。”

　　祈辞冬以为是绿蕊，连忙应道。

　　然而还没来得及下床，便见门扇被缓缓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容走了进来。

　　“祈姑娘。”

　　祈辞冬身子一顿。

　　——是荣惟芝。

　　“荣公子，”祈辞冬穿上鞋履，语气冷淡，“你有事吗？”

　　荣惟芝淡笑模样不改，道：“我来给祈姑娘送东西。”

　　说罢，便将一个物什放在了桌上。

　　衣袖划过，祈辞冬定睛向桌上看去，看到那是一个精巧的沙漏。

　　透过透明的琉璃外壳，可以看到中间细白的沙子簌簌落下。

　　“这是我自外域商人那得到的一个小玩意儿，沙子落完时，正好是一个时辰。”

　　荣惟芝伸手，修长玉指捏住沙漏将其倒置，刚刚流下的沙子又流了回去。

　　“祈姑娘每次都是画一个时辰睡一个时辰，有了这个，便能及时上床休息，不必因抵不住睡意，摔在地上，磕的浑身青紫。”

　　祈辞冬一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左手手肘处。

　　那里因为之前摔在地上，磕青了，到现在都隐隐作痛。

　　“谢谢荣公子，我以后一定注意，不给绿蕊姑娘添麻烦。”

　　她频繁随意地摔在地上，想来每回都是绿蕊来扶她上床，给绿蕊添了许多麻烦。

　　“不止是绿蕊。”

　　荣惟芝看着祈辞冬惊讶的神色，眼中闪过几分笑意，道：“有几次，是我将祈姑娘你抱到床上的。”

　　祈辞冬愣住，颊上不自觉漫上一点飞霞，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每次都有绿蕊在一旁，祈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做了什么轻薄之举。”

　　祈辞冬一顿，摇了摇头。

　　“我没这样想。”

　　她知道，像荣惟芝这样的贵公子，是不会对她这黄瘦丫头有什么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