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不能同时掉进两条生命之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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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菲罗斯收回目光。
他步行了三天，没有被污染过的土地上，植物和动物仍然呈现着并非魔晄开采过度所能造成的稀薄。一轮不知名的光源普照裸露的旷野，天上地下都干干净净。
即使拉迪奥群岛上聚集了全盖亚的过激环保主义者，也需要建设无线电接收塔，好齐心协力做一枚顽强的石子，来反抗神罗的洪流。神罗更不必谈，总裁乐于在一切有主和无主的地盘打上公司鲜红的标记，光是宇宙开发部名下的卫星就有两颗。
而现在，萨菲罗斯感官里，如窣窣虫鸣的人造磁场波长全都彻底消失了。
是幻境吗？还是他真的……
银白色短发的作战服少年并不为无果的思考沮丧，他跳下斑驳的岩石，继续向前行走。
在厚底战靴踏过的沙砾中，几条尾部形似骨朵的触须蠢蠢欲动。
拔刀、振刀、回鞘，苍白的潜行者连同藏身处都因那无可捉摸乃至缺失在视觉中的挥刀绽开，像是一锅掀翻了的热奶酪，零碎着扑成了一滩。
啊——是的，在寻找同伴们的过程中，也会有这样形态各异的变异兽来阻碍他的步调。
远远地，窥视的视线如影随形。自从萨菲罗斯在陌生的天空下恢复意识，到他刚刚清理掉姑且算是附近最后一只的怪物，偷偷坠在他身后的人群终于推举出一个代表越过了大地上尖锐的划痕。
“感、感谢您，大人。”他磕磕绊绊伸出手，向少年献上用蒲叶捧着的两枚甜馒头。
“我不需要。”少年没有去接，他明明是在拒绝，可是被拒绝的人却更像索取的一方。
“感谢您……求求您……”代表反复念叨着单薄的恭维，希冀少年能取走蒲叶上的贡品，好建立一份无形的，脆弱的盟约。
萨菲罗斯盯着泼翻的热奶酪消散的粒子轨迹。
作为神罗打造的战场“英雄”，战争地理学是必修之一，但萨菲罗斯从未见到哪节课程中介绍过如此陌生的地域。
星相分布与盖亚迥异，昼夜时长和温差却相差无几；没有足够运作的生态圈，靠吃人为生的走兽成群结队；身穿五台民族服饰的流民们不去寻找绿洲，只是畏缩跟着看似没有目标的萨菲罗斯，仿佛萨菲罗斯刀下消散的白色走兽，就是他们生命中唯一的威胁。
萨菲罗斯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进食，嘴唇、鼻腔和眼角湿润度均在正常值，随身携带的注射型浓缩营养剂包装完好，甚至在持续作战后，肌肉和神经都像是被泡在了接近气化的液态魔晄中，以不令人讨厌的速度充盈着‘饥饿’。
这也是他没有贸然靠近五台流民的原因之一。五台文化讲究‘忠义’，举国上下反战情绪高涨，神罗前线战况胶着，如非出于生存必要，在找到同伴之前，萨菲罗斯想尽可能避免对未持械的平民出手。
宝条若得知S项目学会了选择‘避战’，想必会恨不得教会了他这一点的队员们死在战场上吧。
萨菲罗斯拿走了进贡给他的蒲叶，将两枚甜馒头包好，托在手中，他对终于得到回应的流民说：“我需要有人解答我的问题。”
萨菲罗斯衷心希望这是一次未被告知前因后果的全息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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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他可能死了。
好消息，格伦、马特和鲁缇娅应该还活着。
萨菲罗斯坐在垫着草垫的破旧木箱上，肩背笔直，双膝并拢，脚尖平行于膝盖，手指虚握抵在大腿上。
宝条在配给S项目的的计划表上打满了包括社交礼仪课的勾。神罗希望公司的秘密武器能随时随地展现专业性所以提供了全部教育资源。萨菲罗斯没有私人时间。
比起左肩的制式剑，少年本身更像是一把工工整整放在刀架上、随时能出鞘迎敌的华美兵器。
跪坐在他对面草垫上的流民，或者该叫魂魄，并不能算是一个领导者，她只是这支临时凑出的荒野流浪团里存活时间最久的人。她告诉萨菲罗斯，这里被原住民称为尸魂界，那些吃人的变异兽，尸魂界称之为‘虚’。
“懂得饥饿的魂魄对‘虚’的吸引力更大。”萨菲罗斯说，“即使如此，你们还是用食物寻求帮助。”
“总会有新的需要吃东西的魂魄到来。”女人面容上只有疲惫带来的憔悴，“我们没有武器，荒原上也没有可躲的地方，这儿什么都没有，稻米种子，树，河，矿石……不会饿的魂魄不会冷，不会热，只要躲开虚、喝一点水就能活下去，谁还会辛辛苦苦收集资源呢？”
“你们已经建立了物资交易网。”萨菲罗斯举起蒲叶包。他闻到了甜味，这表示尸魂界确实存在轻工业。
“我们不是一路人，大人！”女人颤抖起来，“会饿的魂魄因为需要吃东西、需要更厚的衣服聚集起来，越肥美的肉越会引来强大的虚，刀和墙是没法挡住它们的！”
“虚不是单纯的怪物，它们太奇怪了……”女人捂住脸，“怎么会有怪物能思考，还说人话呢？”
周围的魂魄们也颤抖起来。谁会想在旷野中餐风露宿呢？不是没有人规划建设村镇，可是死亡的公平也体现在死后，初来尸魂界的魂魄分布地点都是随机的，需要饮食的魂魄集中在一块区域增多，喂不饱的虚就会闻风而至更多，二者短期内可能会僵持，需要进食的魂魄终归是‘异类’，甚至不需要能人言的虚卖弄口舌，只要有一个魂魄声称虚的袭击全都来自‘异类’的牵连，互相猜忌的火就会从城墙内向外燃烧。
萨菲罗斯前倾。
“失礼了，女士。”眼睛盯着眼睛，耳朵听着心跳，少年魔魅的竖瞳能剿灭所有面对这双眼睛的人会产生的同类侥幸心理，“请问你已经死了多少年？”
“……大概已经58年了，大人。”
青春是跨越人种的通行证。女人眼周没有细纹，牙齿完整，皮肤饱满，即使萨菲罗斯不擅长判断五台人的年龄也可以肯定，面前的魂魄看起来不到30岁。
他板正坐姿，扫视周围的面孔，或许在正常的社交文化里这是个点名的暗示，魂魄们老老实实说起自己在尸魂界的居住时间，有些看起来正值壮年的魂魄，存在时间居然是萨菲罗斯年龄的数倍。
在萨菲罗斯看来，魂魄们更像是经由死亡获得了一场更高级的生命进化：不知寒暑，无需进食，只要一点点水安慰唇舌，人人都赤条条如初生，如果不是食人的怪物伺机在旁，和活人无二却摆脱了生存需求的魂魄简直可以称得上在无忧无虑地虚度死后的光阴。
萨菲罗斯不理解这种生存模式，与之概念最为接近的，大概是神罗总裁让公关部美化后对应许之地的口号——“获得至高无上的幸福。”
母亲杰诺瓦的照片隔着驳领制服，灼烧着萨菲罗斯的手心。他的实验项目手环标注他今年十四岁，尚未完成作为新型特种兵的第一个任务，就来到了应许之地。
自己的确应该死了，毕竟他掉入了生命之流。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人不能同时掉进两条生命之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