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余一一

38、密道

　　当常斐最后一个踏进洞口时就听得身后又是一阵隐隐的“轰隆”声。骇然回首，只见刚进入时的那个洞口已然消失，眼前是一片混沌般的黑暗。

　　林业平下意识的拉紧了紫萱的手。紫萱轻声道：“业平，怕么？”林业平转过头，虽然瞧不见她的样子，但那温柔的语调，掌心里微微加重的温暖让他仿佛一眼便能瞧见她的关心。对着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不自觉的微笑摇头。只要能和她在一起，纵然前方是粉身碎骨的无边地狱也不会让他放在心上。

　　两人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紫萱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一仰，轻“啊”了一声。林业平瞧不见她出了什么事，但听到她的惊呼，感觉到原本握在一起的双手突然分开，心里不禁大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却扑了空，手正巧按到了石壁上的一个圆形凸起物，只听得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心！”眼前突然现出一丝亮光。

　　幽幽的绿光慢慢得变的清晰，林业平呆在了当地。光亮中乌雷已扶住了紫萱，正凝神瞧着她。紫萱回避着他的眼神，转过头站直了身子，不着痕迹的轻轻摆脱乌雷，重又来到林业平身前，拉住了他的手嫣然一笑。林业平勉强笑了笑，看着乌雷眼中闪过的痛楚，心里不但没觉着高兴反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失落感。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为什么能给她依靠的人不是他？

　　紫萱仔细瞧了瞧他，不动声色的轻笑道：“业平，咱们走罢。”林业平回过神微一点头，四周瞧了瞧却又愣在了那儿：“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怎么就我们几个？他们人呢？”

　　紫萱和乌雷这才打量着四周，一个个全都愣在了那儿：这里是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穴，有一个窄小的通道口，墙上镶嵌着一些绿色的晶石，刚才林业平无意中摁到的好像是打开这个绿色晶石的机关，幽幽绿光从各块晶石上温和的照射下来映得整个洞穴通透明亮。可是……明明所有人都进来了，为什么这个洞穴里只有他们三个？！

　　这边三人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另一处的常斐已经有些发慌了，不停的轻声唤道：“叔父？”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四周是死亡般的沉寂，只有自己粗粗浅浅的呼吸声回荡。

　　常斐强自镇定心神，凭着感觉向前摸索着走了几步，脚底下似是踢到什么一个圆形的物体，慢慢的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触手清凉滑爽，却不知是什么东西，再沿着那个圆形物体的四周轻轻摸了一下，发现有一个凹陷，心里不自禁的一喜，用力一按，眼前突然出现一丝昏黄的光线，渐渐的那丝光线放大放亮，将他所处之地照得亮如白昼。

　　仔细一瞧，常斐整个人不禁呆住了。这里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四周的石壁上不规则的嵌放着一些黄色的晶石，这光亮正是从这些晶石上散发出来。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除了刚刚他摸到的圆形石块外没有任何东西。而这里除了他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常斐不安的大声呼叫：“叔父！紫萱！你们在哪儿？”没有人回应，就连自己的回声也如泥牛入海般悄如声息。

　　空气中传来圣姑的声音：“你们现下都已进入天机锁的密道。这密道共分四路，在你们最初进入这洞口时就已身处不同方位，所以你们各人所在的密道都不尽相同。只有通过这四路密道到达最后的乾首峰才能有机会打开最终的天机锁。至于你们能否平安到达乾首峰，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吧。”常斐恍然。

　　这天机锁所处的五座山峰以最高的乾首峰为主峰，其余四个为辅峰，分别为坎青、震武、离雀和坤虎。这五座山峰暗合八卦中的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位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合相离，或相辅相成或互为牵制，变幻万千。传说每条密道里都会有一个上古神袛布下的阵法，只有通过四个辅峰的阵法才能进入主峰——乾首峰，才能真正打开天机锁。

　　也算是机缘巧合，原来p 七个人在进入洞口时所踏方位不同，正好分成了四路:凤四和郑买嗣在坎青峰，圣姑和那依在震武峰，乌雷和紫萱林业平在离雀峰，常斐一人在坤虎峰。

　　圣姑的声音在空中飘扬开来，其余六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暗自变了颜色。可回头已无路，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圣姑回头，看着身后花容失色的那依淡淡一笑：“怎么？你是要留在此处还是和我一同进去？”那依脸色一变，突的展颜一笑：“老前辈，你这是咒我呢，要那依呆在这里岂不是生生饿死？当然是和老前辈您一起走喽！有老前辈在，那依当然不会有事的，是吧？”圣姑冷冷的哼了一声，掉头离去。那依嫣然一笑，紧随其后。

　　幽深的密道曲折蜿蜒，不知通向何方。黑暗中因为石壁上零星嵌着的淡紫色晶石所散发的光芒，使得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朦胧。那依跟在圣姑身后亦步亦趋，两人都不再开口说话。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突然间让这通道沁凉入骨，那依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抬头望去，四面都是坚硬的石壁,这个通道竟似在一整块山石中开凿而成，没有一丝缝隙，也不知这阵凉风是从何处吹来。圣姑脚步微微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去，但步伐明显慢了许多。

　　风一阵阵的吹来，一阵冷似一阵，仿似来自地狱深处，带着说不出的阴森诡异。那依只觉自己整个人好像突然从三月明媚的春天直接掉入十二月的冰窖般冷彻入骨，不自禁的伸出双手搂抱住双肩。

　　圣姑没有回头，脚下微一停顿，轻笑道：“你不是自小在十万大山这个极恶之地长大么？怎么这么怕冷？”那依放下双手，瞪大了眼睛：“谁说我怕冷了？你哪知眼睛看见的？”圣姑冷嗤了一声：“我原本还想说让你休息一下的，不过既然你不怕，那就继续走吧。”那依昂起了头，哼了一声大踏步跟上，心里却是暗不叠的叫苦：自己虽出身南疆极恶之地，但自小被族人捧在手心，也算是娇生惯养，何曾吃过这种苦？使毒整盅她自是个中好手，但毕竟年龄尚轻，修为尚浅，难以抵御这阴寒之气。

　　越往前走，这阴风似乎越来越厉害，慢慢的竟开始夹杂着细细雪花。说来也怪，那些雪花落到石壁上时便仿佛穿透石壁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既未变成水又未附着在石壁上，当真是不知从何来又不知往何处去了。只是当那雪花飘到那依和圣姑身上时，竟幻化成一点点的白芒渗入了她们的体内。那依全身发抖，只觉这一片片白芒带着一种钻入骨髓的沁凉如一把把薄薄的白刃从四面八方刺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冷得似乎连自己的心都被冻住了。

　　只是片刻之间，那依的全身竟似披上一层白蒙蒙的纱衣一般，挪动一步都显艰难，看前眼前圣姑的背影，张口想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心跳渐渐沉缓无力，意识慢慢的流失，沿着石壁重重的倒了下去。

　　圣姑听到声响回过头，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双眸静静的瞧着倒在地上的那依，波澜不惊。这洞里的阴寒之气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天地混沌的极阴之气形成的，饶是圣姑法力高深此时也有些禁受不住，更别说她了。

　　看着那依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样子，圣姑蹙起了眉。这个那依她素来不喜，言语无理，咄咄逼人，整个就是一被宠坏的孩子。扭过头，转身想离开，脑子里却无端的回荡起紫萱说的话：“她和柳娉婷好像啊！”脚步有了些许迟疑。对于柳娉婷，圣姑是有些敬重的，那样一个肯为爱牺牲所有的人有着她所没有的勇气和热情。她记得柳娉婷是黑巫族人，说不定这那依还真和柳娉婷有什么关系。

　　低下头，柳娉婷温柔倔强的身影和眼前之人慢慢重叠，心蓦的一软。蹲下身子扶住那依，握住她的左手抵在自己掌心，一股温暖的真气缓缓注入那依的体内。随着那股温和的真气在那依的四肢百骸流淌，那依身上的那层白纱似乎被慢慢揭去，脸上恢复了些许神采。

　　那依缓缓张开眼睛，看着圣姑，一时有些愣忡，眼中缓缓流露出一丝感激：“多谢你......”圣姑收回手，背对着她站起了身，并不答话。

　　那依扶着石壁慢慢站起身：“你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圣姑微微闭上双眼，低喃了一句：“为了一个人......”那依瞧了她片刻，垂下了头：“是么？你和他认识很久了么？”“谁？”圣姑张开了眼。“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若不是你们交情极深，你又怎肯看在他的面上救我？”那依低低的回答。

　　圣姑一愣，看着黯然神伤的那依哑然失笑，她说的“她”是指柳娉婷，那依说的“他”却是乌雷。只是圣姑也不想辩解，便回答：“是啊，很久了。”那依咬了咬唇：“那么、那么你们的感情很好么？”圣姑转过头：“你究竟想要说什么？”那依抬起了头，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光采，竟变得有些凄然：“在死亡泥沼中，我看到了他的幻相。以他那么高深的修为竟然差点着道，可见她、还有你对他有多重要。”圣姑心微微一颤，他的幻相里也有自己么？

　　沉默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两百年了，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单纯的爱和恨能解释的了的。”那依垂下了头，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你们害得他如此，他为何还要这样？”圣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我们害了他？可笑！”那依抬起了头，眼角泪光闪烁，口气却硬了起来：“我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可我亲眼看着他这些年的痛、这些年的苦，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发誓我一定会让他忘记过去！”

　　“忘记过去？”圣姑低喃着，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当真能忘记过去也未尝不好，只是……没有人可以忘记过去呵。”那依悄悄拭去眼角泪痕，嘴角弯出一抹甜美的笑。可以，只要让他记忆中的人不复存在，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