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囚夏蝉，他困春山》林榆白

4、第 4 章

　　祝春山跟着景伯辰来纽约，原本只是打算散散心，这下彻底不准备回去了。

　　景伯辰把他安排进景辰集团工作。他爱上了第五大道的繁华，在哪买了套公寓，平时住公寓，周六周日回舅舅家陪舅舅舅妈。

　　转眼他在纽约，已经生活了三年了。

　　一次他在咖啡店买咖啡，捡到一只女士手提包。手提包里有证件，他联系了失主。他在咖啡店等了二十分钟，失主才过来

　　失主是个二十出头的亚裔女性，皮肤很白，穿了一套紫色西装短裤，长头发，扎着双马尾。马尾上点缀着彩色绒毛球球，性格阳光开朗，一看就是那种容易感到快乐的女生。

　　祝春山把手提袋还给她，她请祝春山吃了块蛋糕。

　　那个周末祝春山像往常一样去舅舅家，吃完饭，舅妈照例开始给他介绍对象。

　　“这次这个女孩，你一定要去见，她们江家和咱们景辰集团合作好多年了，门当户对，知根知底。”舅妈递过来一张照片。

　　祝春山接过照片一看，竟然就是那个丢手提袋的女生。

　　“她比我小的多吧。”祝春山说。

　　“她属鼠，是比你小个五六岁。还没毕业，不过也快了，今年夏天就毕业了。”舅妈说。

　　祝春山本来想说人家知道你们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吗？还没毕业，就急着让人结婚。但又一想，自己原来不也是这样吗？夏蝉还没毕业，他就急着想和夏蝉结婚，还埋怨夏蝉本科比别人多上一年，让自己多等一年。

　　他自嘲地笑了笑。

　　舅妈尤在旁边念叨：“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成个家，安定下来。我们才放心。”

　　“我哥不是也没结婚吗？我急什么。”祝春山漫不经心地说。

　　舅妈一拍大腿，恨恨地说：“你要不成天和他混在一起，我倒也没有这么着急。我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混世魔王。完全指望不上。你可别跟他学。你赶紧订下来，生个孩子。我跟你舅年龄越来越大了，着急看到下一辈人。”

　　舅妈见祝春山没反对，便给了祝春山两张演唱会的门票。“雀兮喜欢的歌手要开演唱会，带她去看。”

　　祝春山接过门票带江雀兮去看演唱会。江雀兮穿的还是那么的色彩丰富。

　　她这次穿了一条苹果绿抹胸连衣裙，这次没绑双马尾，头发披散着，扎着条白底粉花头巾，沿着头巾边缘，卡着一溜星星发夹。

　　看完演唱会回来，舅妈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说：“还行，就是感觉她心眼不太多，大大咧咧的，不太爱操心。”他本来想说感觉江雀兮有点缺心眼，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种委婉的表达方式。

　　他们看演唱会时，雀兮的手机丢了。看完演唱会，他陪她去买手机。手机店的销售对她印象很深，大概是因为她每年都要丢五六部手机，联想到他在咖啡店捡到她的手提袋，感情这姐经常性丢东落西。

　　而且在买手机的过程中，他们碰到雀兮的一个同学，那同学长的一副精明相。她挑了一部手机，一个平板，一支电容笔，让雀兮帮她结账，而且言语间对雀兮并不客气，一直阴阳雀兮，简直把雀兮当冤大头。祝春山看不过，怼了她几句。

　　那个同学走后，雀兮问他：“你干嘛那么生气？”

　　“她阴阳你，你没听出来吗？”祝春山回答。

　　“啊！她阴阳我了吗？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你对我可真好。”江雀兮去拉祝春山的胳膊。

　　祝春山都无语了，她的侧重点竟然在这。其实他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不惯她同学欺负她不计较，一边阴阳她一边占她的便宜。中学时他们班男生老欺负外地来的插班生，他也看不惯，因此老和他们打架。

　　雀兮很高兴，非要拉着他去吃冰淇淋。不得不说，快乐是会传染的，祝春山虽然很无语，但见她那么高兴，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江家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女孩，自然娇惯些，家里把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用她自己操心，她心眼自然没那么多，比别人单纯些，这不正好吗？她肯定不会害你，你之前谈的那个倒是心眼多，看把你害的。”舅妈见有戏，自然尽力替他们撮合。

　　祝春山又在舅妈的催促下和江雀兮约了几次会，他们不咸不淡的交往着。反正她还没毕业，家里人催的还没有那么急。不过等她毕业了，两边家长肯定会让他们直接订下来。

　　一次祝春山正在上班，公寓管家给他打来电话，说他家的烟雾报警器响了。祝春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家里没人，烟雾警报器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响。

　　祝春山以为是招贼了，赶紧驱车回家，打开门却看见客厅地板上散乱着几个荸荠，厨房里有叮叮咣咣的声音。不像是贼，贼不会进厨房。

　　祝春山走到厨房一看，竟然是江雀兮。江雀兮正盯着一口汤锅，架势跟炼丹似的。

　　“谁告诉你的密码？”厨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地水和面，祝春山站在岛台旁问。

　　“你舅妈。”江雀兮冲他笑了笑，她还不知道她已经触动了烟雾警报器。

　　祝春山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到灶台边，朝锅里看了一眼，他想看看江雀兮练的什么丹，结果楞是没看出来。

　　“这是什么？”祝春山皱着眉说。

　　“饺子。”江雀兮回答：“我听你舅妈说你喜欢吃荸荠牛肉馅的饺子，就想给你包点让你尝尝。”

　　“熟了，关火吧。”祝春山淡定的说。

　　“啊！这就熟了？你怎么看出来熟没熟的？”江雀兮拿勺子在锅里搅了搅。

　　其实她弄的这锅东西，还真看不出熟没熟。祝春山只是为了哄她离开厨房。

　　“就现在这样就是熟了。“祝春山继续信口胡诌，伸手关了煤气灶，把她从厨房推了出来。

　　“你的手怎么弄的？”祝春山看见她手上有好几道口子。

　　“削那个荸荠削的，那个东西太难削了，总是不小心弹出去。”祝春山恍然大悟，原来客厅里散落的那几个荸荠是这么来的。

　　他拿来医药箱，给江雀兮的伤口消毒，好在伤口都不深，消下毒贴个创可贴就行。

　　“以后别干这种事了，这不是你该干的事。”祝春山边给江雀兮抹碘伏边说。

　　江雀兮低着头，情绪有点失落：“春山，你嫌弃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祝春山急忙打断她。其实他可以感受到，江雀兮是爱他的。她对他的感情远远超过他对她的，被爱确实要比爱人轻松得多。而且她的快乐，特别容易感染到他，所以即便他不够爱她，也愿意包容他。

　　“我是说做饭的油烟对女孩子的皮肤不好，所以让你不要干，这种事交给阿姨就好了，不是非要亲力亲为。”祝春山解释。

　　江雀兮迅速高兴起来，给他盛了一碗“饺子”让他吃。

　　祝春山尝了一口，这一口让他想起了生命中所有悲伤的事。他欲哭无泪，他谁都不想伤害，但为什么总有人来伤害他。

　　江雀兮尤自满脸期待地问：“好吃吗？”

　　“好吃，好吃。”祝春山不想扫她的兴，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把这一碗吃完吧。”江雀兮还是那么期待。

　　祝春山实在吃不下了，他忽然恶从胆边生，生出些想互相伤害的恶趣味。

　　“你尝尝。”他舀起一勺“饺子”，喂给她。

　　她张口吃了，嚼了两下，没咽下去，直接吐了出来。

　　“别吃了，难吃死了。你就会哄我。”江雀兮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碗，重重放在茶几上。

　　祝春山被她的反应逗的笑歪在沙发上。江雀兮没憋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笑了好一阵，笑的都没力气了。

　　江雀兮扶着沙发说：“春山，有你真好。”

　　祝春山也正色到：“雀兮，有你也真好。”

　　“这周五是我的毕业典礼。你可别忘了来看我。”江雀兮说。

　　“好。”祝春山答应。

　　江雀兮毕业典礼那天，祝春山给她买了一大束弗洛伊德玫瑰，用黑色包装纸包着。

　　江雀兮穿着学士服，抱着花和他拍照留念。

　　祝春山想起夏蝉，他终究没有见到夏蝉穿学士服的样子。回想起来，这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他伤心也该伤心够了，他也是时候剜掉心里的沉疴向前走了。

　　江雀兮爱他，他也愿意包容她。他们该是很和谐的一对，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祝春山决定向江雀兮求婚，就在他为求婚做准备的时候。

　　祝承坤中风住院。自从祝春山被沈亿安陷害后，景伯辰就在搜集沈亿安作假帐，偷税漏税，虚开发票的证据，景伯辰趁此机会将他收集到的证据移交给了公安机关，沈亿安因此入狱。

　　董事长病着，董事长的老婆在监狱，董事长的小儿子还小，没有管理公司的能力。一时间群龙无首，启承大乱。众高管没有办法，只能飞到纽约请祝春山回去主持大局。这笔帐，祝景程替祝春山讨回来了。

　　祝春山要回国处理启承的事。江雀兮帮他收拾东西，无意间看到了祝春山买给夏蝉的粉钻

　　“哇！好漂亮，这是给我的吗？”江雀兮一脸惊喜。

　　祝春山却跟被踩到尾巴一样，一把从她手里夺了过去。

　　江雀兮不解地看着他。祝春山此时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刚才的行为有点过激，连忙解释：“不是，这是一件旧物。给你的是一枚新的，还在珠宝店镶嵌。”

　　“我不喜欢其它的，我就喜欢这个，我就要这个。”江雀兮撒娇，试图把粉钻从祝春山手里抢回来。

　　祝春山比她动作快，先一步换了个手，让她扑了个空。

　　江雀兮抢不到，气得蹲在地上哭了。

　　祝春山不忍心看他哭，耐着性子哄道：“你的那个，比这个还大，还漂亮，等我从北京回来，应该就差不多镶嵌好了，等你见到你的那个，就不想要这个了。”

　　“你不给我，该不会是买给其它女人吧。”江雀兮摸了摸泪，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她。这才是她非要那个粉钻的原因，她虽然大大咧咧，但处在恋爱中的女生总是那么敏感。

　　祝春山脸色一僵，最后只能撒谎：“这是我妈留给我的遗物，我要留作纪念的。”

　　再次回到北京，祝春山以为自己会生出很多感慨，结果并没有，主要是公司的事太多了，根本没时间感慨。就连从和夏蝉同居过的公寓楼下路过，都没引起他的任何情绪波动。

　　祝春山忍不住给自己竖了个大拇哥，心说：“祝春山，好样的，闯过了情关，未来可期。”

　　祝春山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才把公司的各项事务理顺。沈亿安当初机关算尽，最后继承公司的还是他。

　　他去牢里看沈亿安，并把祝承坤在病床上签的股权让渡书给她看。

　　沈亿安出生在一个赤贫的家庭，她的一生都在追求跨越阶级，她不择手段的往上爬，脸面，道德，婚姻，爱情，什么都能牺牲，什么都能利用，但她还是被命运捉弄，跌落到谷底。她心里充满恨，她恨命运的不公。

　　此刻她坐在祝春山面前，虽然面容平静，但给人一种她早就疯了的感觉。

　　“你知道吗？”她轻声细语地跟他说，像是怕打扰到他一样。“夏蝉其实并未背叛过你，这个傻女孩，我把她送到你身边，她竟然爱上了你，我让她换你的标书，她不肯。幸好我还有第二套计划，我让那个市场总监换了你的标书。”

　　原来那份标书真的不是夏蝉换的，祝春山心里生出淡淡的喜悦，但更多是疑惑，既然夏蝉真的爱他，也没有换他的标书，那她为什么要给他打那个电话，为什么要在电话里那样说？

　　沈亿安接下来的话，解答了他的疑惑，也让他彻底疯魔。

　　“但是我很生气，我从夏蝉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资助她，把她一路资助到北京，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不听我的话。为了惩罚她，我让人开车撞死了她。她怕你知道后内疚，撑着最后一口气给你打电话，说她是骗你的，让你彻底放弃了她。”

　　“你说什么？”祝春山目眦欲裂，全身颤抖着，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愤怒。他冲过去揪住沈亿安的衣领，想要掐死她。

　　狱警见他突然发狂，赶紧过来将他们分开。但他的力气太大了，像疯了一样，四个狱警才把他按住。

　　沈亿安看着被狱警压倒在地的祝春山，发出来凄厉的笑声。她现在太痛苦了，只有看见别人比她更痛苦，她才高兴。

　　祝春山徒劳而剧烈地挣扎着，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吼，狱警不知道是什么让眼前这个男人愤怒成这样，他简直不再像一个人，而像是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兽。

　　狱警将狂笑不止的沈亿安带走，祝春山被压着冲不过去，只能靠痛苦的嘶吼释放心里的情绪。“你就是想弄死我。我没有害过你，但你就是想弄死我，你就是看不得我好过。”祝春山歇斯底里地冲沈亿安狂吼。

　　沈亿安被带走后，狱警才放开他。有个好心的狱警，看他受了刺激，冷静下来后，神情有些恍惚，怕他在路上出事，把他送回了家。

　　时隔四年，他再次回到了那套和夏蝉同居过的公寓

　　他根本接受不了夏蝉死了。他一直以为她在国内生活的好好的，他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死了。

　　他们的最后一通电话，他咒她不得好死，竟然一语成真。

　　祝春山浑浑噩噩的在公寓呆了不知道多少天，直到江雀兮找过来。

　　“你的头发。”江雀兮一见到他，便指着他的头发说：“你的头发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我的头发怎么了？”祝春山迷茫的摸着自己的头发，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

　　他的头发竟然全都白了。

　　他摸着自己头发，有些难以置信。他才二十八呀！竟然已经有白头发了！可是夏蝉她才二十二呀！竟然已经死了。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有那么多事都没有干，却已经永远留在了她二十二岁那年。

　　他知道了这些，他背负着她的死亡。他还怎么能像没事人一样结婚生子，独自幸福呢？

　　他根本做不到。

　　他对江雀兮说：“对不起。”

　　江雀兮看见他那个伤心的样子，已经不在乎他能不和她在一起，只想让他好好活着。

　　“春山，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只用你，保重身体，好好生活。”江雀兮说。

　　夏蝉当年死后，她的父母来北京收尸，把她带回老家安葬。

　　当地习俗，没孩子的年轻人死亡算夭折，不能大办，也没有坟堆。

　　夏蝉的父母提起大女儿没什么好话，觉得好不容易养到成年了，能回报父母了，竟然死了。

　　祝春山给了夏蝉父母一笔钱，把她的骨灰带回了北京。

　　沈亿安刑满出狱后，祝春山又让人把她关进了疯人院，并贴别叮嘱，让人对他进行特别关照。对这个女人，他不该有一点仁慈。

　　后来，祝春山一直孑然一身

　　再后来，祝春山和夏蝉合葬与北京。

　　2024年3月24日

　　于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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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写完了，是个两万字的短篇，不知道有没有人觉得虐，反正作者在写这篇的时候哭了一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