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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囚笼 ...

  •   倒春寒,寒气刺骨,德恩殿比外更甚,殿中无人言语,内侍婢子无一人敢言甚至于大喘气也不敢。

      沈不为蓦然抬眸,看向抖如鹌鹑地大太监英连,英连也在给沈不为使眼色,仿佛在说“服个软,你我都安稳”,沈不为漠视,就这么与盛帝对峙着。

      要说事之起因,还是如此。

      沈不为身在病中,几番被召入宫,前些次盛帝还委婉,只是嘘寒问暖,这番,不等沈不为答话,便有了口谕。

      本就不愿沾染俗尘,如此一来沈不为也有些端不住了,直言进谏。

      “天下之学子,十年苦读都并非能够入仕,寒门也罢,贵族也好,一年到头,应试的能有几人?臣并无才能可言,亦无汗马功劳,只是祖父有些能力,可惜两朝旧事随流水,陛下若是执意拥臣入堂,怕是会寒了天下文人学子之心,还望陛下收回圣谕。”

      沈不为言毕已然用尽了气力。

      盛帝勃然大怒,却要依旧维持着他那八风不动的威颜,盛帝想用官职困住沈不为,以防沈不为重振沈氏,彼时又将为大患。

      甩下一杯盏,重重的落在了沈不为脚边,溅起的茶水与瓷片混杂着伤到了沈不为小腿。

      沈不为敛眉,不发一言。

      盛帝扶额,英连见状欲替其捏捏,被盛帝拦下言:“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些个外用之法不可根治。”

      “沈卿怎如些顽固,刚及冠的年纪比那些个不惑的还老成,拒其,汝之不慧矣。”

      殿内静了下来,沈不为与盛帝都没在言语,也就有了方才的一幕。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直至殿外侍卫通传,辅国将军之子求见,僵局才被打破。

      “传。”盛帝摆摆手,“英连带沈不为下去,这段日子就住宫中,何时想明白何时来寻朕。”

      英连言诺告退,沈不为伴其侧在与萧青诀擦肩而过时,深深地看了萧青诀一眼。

      过宫道时英连开口:“杂家与沈公子多句嘴,陛下自登基以来还未发过火,要杂家看,公子还得尽早服软……”

      英连喋喋不休地劝说着沈不为,而此时的沈不为思绪已飘到了远处的一抹熟悉的身影,止住英连的话。

      “公公,住处在哪?”

      “前方拐角,桃园尽春阁。”

      到了地儿,英连便退下伺候皇帝去了,视四周,枯木桃花已眠,只待春三月。

      不多时,身后脚步声渐明。

      “怎么进来的?擅闯宫门是死罪。”

      “萧青诀带我来的,怎么回事,怎么会与皇帝突然翻脸?”谢随声中带喘,一听便知匆忙。

      “皇帝……是想将我困死在这销金地,沈氏留我终是祸患,如些一来,一年半载恐是回不去了,劳你陪着我。”

      沈不为心中憋闷,嗟叹:“我欲随风去,奈何流水迷人眼。”

      皇宫,是用金丝编织的巨大的“笼子”,古时有人叹:“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此言得之。

      世不明,人却要活下去,遂与谢随煮茶。

      推杯换盏间,萧青诀立于院门前,不知如何开口:“陛下他言……‘花都与殷都间有块州界石,沈不为胆敢越界,就地斩杀。’”

      夜暮将至,烛火耀耀。

      沈不为俯身于案几子前,毫尖蘸墨,笔耕不辍。

      忽得木窗被吹开,沈不为心疑,上前查看,确认无人后盍上,回眸时对上盛帝的侧颜,与此同时盛帝正在查看沈不为所写。

      “细雨打微风,绵绵不绝堤。谁知与风期,向生不绝意。”

      “便如此想家?”盛帝搁下诗,没源头的问了句。

      沈不为心中有些许惊讶,盛帝看出来了,而且看得透彻。

      “人都恋故土。”沈不为回。

      盛帝沉默良久,向沈不为招手。

      “叫你留下,也是我万不得已之策,如今不能同你讲,你阿兄当年亡于幽云之战前,给朕送了一封信,曾千叮咛万嘱咐朕照顾好你……是朕的食言。”

      “当年——”

      金戈铁马万里扬沙,彼时盛帝还是那个不受重视的四皇子于昭景,与沈远安彼此扶持,定边疆、话诗酒……直至后来盛帝即位,开始忌惮沈氏,沈远安也知一个人登上权力顶峰之时,先除的便是助他之人,但是沈远安要护着沈家,护着唯一情,不等皇帝下诏令,便自请前往幽云之边,皇帝知沈远安武功之高,也就允了,一别六年回来的却是棺椁尸骸……随即这段往事如烟而散。

      “我与远安说,护他周全,是我的食言,你与他太像了……样貌、脾性,终是我亏欠你们沈氏。”

      而后盛帝搁下一块玉牌:“有了它,以后出入宫门可不管宫禁,乐意去哪儿住着便去吧,但回花都之事想都别想,别逼朕……”言罢,不等沈不为答话便离去了。

      “怪人……”沈不为拾起玉牌呢喃道。

      旦日,沈不为出宫寻谢随,果真畅通无阻,忆起谢随言买下了位小宅名叫“倦鸟阁”,凭着记忆,沈不为寻找着。

      巷子暗处,正有一双眸盯着沈不为。

      沈不为路痴一个,出门不着南北,拐弯不问东西,拐着拐着便不知道拐去了哪里。

      “康王旧庄?”沈不为欲伸手,却被拦了下来,来人是一个朴素打扮的人但实在长得不俗,与沈不为讲。

      “这地方早荒了,还是莫要打开的好,阴恻恻的,公子去往何处,可与我说,我为公子带路。”

      沈不为瞧着那破败不堪的门阀也就信了几分,说了句劳烦,随他去了。

      倦鸟阁,蒲城辉,林间隐逸,半溪云烟半溪缘,迎春绕竹生,苔痕上阶绿。

      “皇帝允了你出来,虽然是好事,但也不得不提防着些。”谢随为沈不为添了盏茶,屋里燃着香,倒与谢随从前的风格很像。

      “这地方你自己添置的?”沈不为总疑惑,谢随头次独自入京,应是没如此大的人脉,能购在这地方儿,可别是……

      “想何呢?是徐征谙,就那次通风报信儿的那个,替我寻着这位宅子,打了欠条,以后还他。”

      沈不为颔首,给花都那边写了封信,让谢随去驿站时顺道一并送了,二人交谈至日落,沈不为辞归。

      回宫道儿上,沈不为总觉得有些寒气,还有些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于是加快了脚步,只是如此便更加清晰晓得,有人在跟着——

      如此一来,沈不为倒是不急了,缓下步子想瞧瞧这人到底要做什么,忽的一下,眼前一黑,模糊间只看见一身夜行衣。

      再睁眼时,天已昏沉,向来宫门也落了匙,沈不为慢慢的将意识回笼,查看这四周情况,门被从外弹开,是——

      “所以,你为我带路,只是为此?我身无值钱之物,何必如此?”

      那人只是摇摇头,言:“沈承砚,十四岁时是否大病一场?是否从那之后再也无法动武?”

      沈不为眼中闪出惊诧,怎么会……缓缓从地上站起,目不斜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吗?”那人款步近身,带着款款笑意……一时就在离沈不为半寸时,抬手一掌向沈不为劈去。

      下意识间,沈不为抬手隔开,手腕一翻,掌风而起,将其击退至后。

      那人哂笑:“三、二、一……”

      沈不为猛地吐出一口血污,脱力滑倒在地,略有狼狈的抹了抹嘴角,撑着瞪向那人。

      那人顺势蹲下,摸了摸沈不为脸侧:“一月一发作的毒‘关山北’?遇热不可,发作时似万蚁撕咬之,神志不清,敌我不分,如发狂的野兽,世上无药可解,熬死之人无数,这滋味不好受吧?”

      沈不为眸中再现出震惊,喘息着问:“你到底是何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啊……想与你下盘棋,抑制之药我可以为你供着,一月一送,你要为我办几件事,放心,都是小事。”

      “我凭什么信你,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那人也不恼,搁下一粒褐色药丸子。

      “你先试试,试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康王旧庄,我等着你,我名杨鹤。”

      沈不为见那人离去的背影,撑着桌角,收了那粒药丸,呢喃着:“杨鹤……”

      因着回不去宫里,沈不为随意寻了个客栈住下,亏着带了些碎银两。

      旦日,沈不为刚踏进桃园尽春阁,便瞧见了与宫人攀谈的萧青诀。

      “来做什么?”

      萧青诀猛的回眸,对上沈不为那双桃花眼,一愣,随即回神,略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来给你送些药,下人说你一夜未归去何处儿了?”

      “干你何事,同你讲了,你万一在一恼,再灌我一些烫茶,我这条命也就赔在这儿了……”沈不为嘲讽。

      萧青诀听人言至此,心中不免又有些窝火,顿时拉下脸来,心里想着早晚要把这张爱惹人生气的嘴堵上,至此又勾唇。

      沈不为见萧青诀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好似染了什么疯病一般,用略带着怜爱的眼神宽慰了萧青诀一番。

      萧青诀刚上去的嘴角,又下来了,伴随着脸也如墨一般,掷下药便摔门而出。

      “孩子气……”沈不为捏着药包摇头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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