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铃》明洛

5、第 5 章

　　回廊中轰然爆出一阵叫好声，余浣心舞姿迴旋，缓缓以一式“倒垂金莲”结束了舞蹈。众人自然又是暄嚣声起，纷纷赞叹不已。上座二人也微笑着点头击掌。
　　余浣心跃下鼓来，笑吟吟将花插在鬓边，嫣然施礼道：“谢庭主赐花。”踏云庭主微微一笑，未见他如何动作，手中却突然多出一朵珠花来，花枝微颤，却是刚从余浣心头上摘下来的。余浣心面色一变，便待开口，踏云庭主却抢先道：“我今日借花点将。听说各楼主今日随侍的楼中精英，都是少年英雄，年轻有为，这位余阁主剑术精妙，有哪位愿意上来挑战一下？”
　　座中随侍的年轻人个个血气方刚，方才一曲舞罢直看的心动神摇，现下又听楼主这么一说，纷纷叫道：“我来！”有心急的手按剑柄便待跳入亭中。
　　廖春华当时也是心动不已，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但他记不得自己当时有没有举手，按理说依他的性子应该没有，可踏云庭主目光在廊中睃巡一周后，偏偏锁在了他身上，手指一曲一送，那朵珠花便牢牢地绾在了他的前襟。廊中一时失望之声大起，但廖春华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似乎整个人都随之震动起来。低头去看那珠花，却是极细的银丝绞成的蝴蝶，蝶翅交错的脉络上缀了粉红色的水晶珠儿，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蝴蝶便挥动双翅，莹灿灿，颤巍巍，似要迎风而起。
　　提着剑茫茫然踏进亭中，早有侍儿将大鼓撤下，空出前场。廖春华抬眼向上座望去，庭主和白衣人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不同于踏云庭主的渊停岳峙，超然大气，那白衣人却是高雅淡定，清冷不羁的。
　　踏云庭主目光一抬，廖春华便觉身形被定在那里，全身门户洞开，无处遁形，勉强抬臂行礼道：“清音廊廖春华，已拜入亭下两年有余。”
　　“唔”庭主点头笑一下，调开了目光，廖春华只觉浑身轻松，耳边听道：“今日比试，点到为止。若你胜了，我更有奖赏。倘若败了嘛——”有意顿了一顿，“不但珠花要奉回，还要罚你重金置一幅妆面回敬惊鸿阁主。”
　　一时间廊中众人皆是轰然大笑，廖春华虽知是戏谑之词，但年轻面薄，不由脸红耳赤，手足无措起来。余浣心横了庭主一眼，上前几步抱拳行礼道：“这位兄弟承让了，还请指教！”随即稍退半步，抖出袖中双剑。
　　廖春华只觉香风袭来，眼前的仙子艳光流转，风采照人，一双凤目更是溢出千般神韵，招惹无数遐想绮思，平生从未经此仗势，一时间意乱神迷，手足都软了。咬咬牙提剑摆个起式，道声“得罪了！”抬手刺出一剑，可去式犹疑，浑无剑意，到了半路方觉不妥，连忙剑式一转，向上斜削，剑尖抖出三朵剑花，藏蕴了六种后式——这一招“风卷珠帘”，才稍稍有些意思在里面。
　　余浣心右手横剑相格，左剑当胸急刺，廖春华连忙撤剑来挡，谁知这却是一个虚招，双剑忽变为向下斜削，廖春华措手不及，慌忙还了一招“玄鸟划沙”才将双剑荡了开去。但因他先机尽失，随即遭余浣心招招抢攻，又因他心神不定而被逼得几无招架之力。然而就在他某个转身之际却突然对上了踏云庭主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却直直望入他的脑中，教他沸腾的内心登时凉了一半，接下来他努力静心澄志，认真应对，倒也阻住了余浣心的攻势，间或还能回击一两招。但也仅限于此了，因为他发现余浣心舞剑的招式越来越美妙，倒象是在表演一场剑舞。——她显然是摸透了自己的功力而越发得心应手起来，这个认知让廖春华有些灰心。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刻，余浣心突然抢身攻入，左手弃剑直取他的前襟，并在他长剑倒卷回来之前摘走蝴蝶，但却因仰身侧头的不够及时，鬓边新簪的那一朵黄蕊白瓣镶紫边儿的芍药花被剑气所激，喷洒出一蓬花雨。
　　余浣心脱身跳出圈外，朗声道：“这位兄弟好身手，再比下去有失和气，今日就算平手吧。”
　　回廊上有叫好的，有惋惜的，还有不屑一顾的，上座两人但笑不语。廖春华心里明白，余浣心是存心相让。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余浣心在摘走蝴蝶的同时对他注目微笑，并故意将后撤的身形缓了一缓，教长剑擦过鬓边。她这取回自己物品，同时又回护对手自尊的两全做法，叫廖春华不由心生感激。
　　余浣心将蝴蝶插回发际，又将芍药拔出，轻叹了一句：“可惜了一朵好芍药。”
　　廖春华连忙躬身说对不起，余浣心笑道：“兄弟不必道歉，原就是你剑术精妙，我虽取回蝴蝶，但却折了这花儿，当是我功力未到。”说着有意无意向上座瞪了一眼。
　　踏云庭主轻咳一声，唤回众人的注意力，向廖春华道：“依你新晋两年的身份，能与惊鸿阁主打个平手，确属难得，这柄青萍剑，剑身凝碧，光华内敛，正适合你这种沉稳持重之人，就当作是今日比武的奖赏吧。”
　　廖春华心中有愧，但踏云庭主的声音有一种摄人降服的威严，教人不容置疑，眼见长剑被抛过来，连忙双手接了叩首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