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被西索安慰是真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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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醒了。
睡意全无，陌生的对面墙上挂着的电子钟幽幽地亮着荧绿的夜光——凌晨两点半：她才睡了三个小时而已。也是，和西索胡闹了一整个傍晚，睡前忘记吃褪黑素了：她也忘了没有化学药品的睡眠就是如此脆弱，像一张一碰就破的糯米纸。
啊……不，不能全怪没吃药——要打雷了，是雷的气息将她唤醒的。
一种来自过去的，压迫性的，躁动不安的气息。
她安静地侧躺着凝望200层落地窗外的一片漆黑，明白她看不见的黑暗高空中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很快那个可怕的暴君就要发怒，野蛮地咆哮着要把夜幕撕裂。
！
U浑身一颤：第一个闪电就打在不远处，那粗壮的白龙一瞬间将整个城市照耀得如同白昼，仿佛在耀武扬威地向她展示着自己具有的无上权威与恐怖力量。
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轰隆——”
那是与之威能相匹配的一声咆哮，但U并不害怕这声音，她魔怔般提防等候着的是闪电，她全神贯注等候着它的到来，等候着它对自己的伤害。U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现在的状态有多么异常：恐惧、厌恶、紧张、恭顺、愤怒……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驯化的狗，即使重获自由后看到从前训她的鞭子还要怕得伏在地上抖个不停——真恶心。
她自虐似地大睁着眼睛盯着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闪电，那天神雷霆震怒下挥舞着的白鞭好像一下下抽在她身上，她疼痛，又因明知道躲不开明知道无法反抗而只是忍受着，同时又厌恶于自己的懦弱，愤怒于自己走不出过去——甚至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半支起身体，连西索的手臂从她的腰上滑落下去了也丝毫没有发现。
明明已经十年了，明明离开那里已经十年了……
“U，怎么了？”还浸着朦胧睡意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西索仿佛一只从小憩中醒来的豹子，看似慵懒实则却在睁眼的瞬间就头脑清醒蓄势待发——她还未开口回答，惨白的强光却又一次透过落地窗在房间里炸开，照亮了西索大理石雕塑般健美的身体，和他因光线骤缩的瞳孔前自己映在他明黄色虹膜上惊惶绝望的神色。
“轰隆隆隆——”
终于下雨了。
U缓慢地再次转过头看向黑沉沉的窗外，一颗颗硕大的雨滴被狂风拍到玻璃窗上，发出哒哒哒的脆响——她感到自己的灵魂不像是在坚固安稳的室内，而是在那黑夜的狂风暴雨中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被雨打得七零八落。
“闪电总是和天神的威权挂钩，”她毫无预兆地忽然说起没头没尾的话来，声音是紧绷的平静，语速却失控地越说越快，“众神之王将它做成自己的权柄，巴路沙群岛的人认为天打雷劈是天道对背誓者的惩罚，优鲁国人相信闪电是大自然的警告而当闪电劈下被它击中的人总是有罪的……”
又是一个闪电：U浑身僵硬，中断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话语，有些神志不清地认为那是对自己反抗它的威慑——她一手扶住额头，另一手撑着自己支起的上半身，略有些急促地喘息。
雨下得更大，雨滴的敲击声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哗啦哗啦的大片水声：狂风好像在把一盆盆水泼到窗户上。窗外或许是海，要不然海浪怎么会打在玻璃窗上呢？U歇斯底里地陷入不着边际的狂想，那么她其实是在海底的鱼，是了，变成鱼就不怕闪电了，她要游到深海，远离一切……
“无上权威不容置喙的宣判，绝对的正义，绝对的真理，这种惩罚的结果是公认的，不仅被所有人接受也被受害者接受……只能接受，甚至是充满感激地接受……”U精神病发作一样突然又开始神神叨叨起来，这次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充满情绪紊乱的颤抖，病态地前言不搭后语，“即使是最具反叛精神的人也害怕闪电，它教人顺从卑下……”
“U！”西索的眉毛拧了起来，中断他的观察呼唤她的名字试图把她从这明显的异常状态中唤醒——毫无效果，女人背对着他的白玉似的肩膀起伏战栗着，本该漂亮舒展的浅淡肌肉线条不正常地绷紧扭曲：她像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着刑。
“U……”西索不得不抓住女人的手臂将她扳过身来：她的神情茫然而恍惚，失焦的黑眼睛上蒙着一层晶莹的泪——像是她坚冰一样的心解冻为水：她整个人都冰凉得像一个雪做的娃娃。
他沉默地看着她，直到一道新的闪电再次使她瑟缩了一下，他才开口：“我知道一个反叛的方法。”
U转动眼珠，迟钝地看着西索弯起的细长金眸：“什么？”
西索勾起唇，将U压在身下，吻上她柔软的脖颈，再慢慢移动到她瘦削的肩膀：“这样……”他抚摸她裸露在丝绸睡衣外的光滑肌肤，垂下头贴在她耳畔悄声密谋：“在所谓的威权面前，做这样的事……”
U睁大眼睛——西索惊奇地发现那双死气沉沉的绝望眼瞳竟逐渐有了光泽，好像这具躯壳游荡在外的灵魂重新回到了体内，又好像失魂落魄在台下默默流泪的喜剧演员听到该自己上场时又戴上面具笑逐颜开地开始表演。
“好啊。”女人笑了，那美神也要嫉妒的笑容在漆黑的夜间也莫名光华万千。这妖怪，或是这误入凡间的仙子主动勾住魔术师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上去。
窗外本已趋于平静的雷电忽然又变得密集而频繁起来，一次次地将这纠缠的二人照亮，好像的的确确在为这两人的亵渎神威而勃然大怒，要用闪电使他们恐惧，要用雷声使他们臣服——然而之前的可怕威慑力现在却变得可笑起来：雷电拿这幢摩天大楼毫无办法，倒像是在无能狂怒了。
一个近处的闪电把天空撕碎时，U还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却被西索捧住双颊扳了回来：
“看着我。”他往里顶了一下，满意地看到U眉毛一蹙收回了注意力，然后低下头将唇贴近她的耳廓摩挲。
U的回应是更加用力地搂住了他，让自己像一片雪一样在他滚烫的怀里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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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U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西索的房间，但比她八年前不告而别要厚道些——她给还在熟睡的西索留了言。
天空竞技场倒还和从前没什么区别，甚至供应的早餐都没添几个新花样，U站在自助餐厅外看着招待牌好笑地想。
“你家是什么样啊？我说鲸鱼岛，能捕到鲸鱼吗？”
“不是啦，只是岛屿的形状像鲸鱼，鲸鱼应该抓不到吧，但可以钓到沼泽之主。”
熟悉的清亮少年音让刚想迈进餐厅的U顿住了脚步：
啧，这两个小孩原来今天才离开吗？真是不巧，碰到熟人再麻烦不过了，她笑容明艳，实则眼神漠然地瞥了那一绿一白的两道身影，转身拐进便利店去买早餐。
其实，要说重返故地的感慨怀旧，她是完全没有的，反而生出一种厌倦——她更想把记录了自己过去，见证了自己成长的天空竞技场炸毁推平或付之一炬。尽管在这里度过的两年比起十二岁之前的日子来说甚至称得上幸福，但憎恨过往，厌恶记忆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习惯。
U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电脑，打算处理公事到十点半——和云古约好见面的时间。
但身处于这八年前的建筑中，她感到她妄图否定的过去也不可避免地将她牢牢包裹：说起来，她是怎么离开这里的来着？
那时候她第二次集满十胜挑战层主并取而代之，而第二次成为层主后她没有再像第一次一样只是乘层主之便不断挑人和她战斗，而是利用这个特殊的身份发展人脉，积累关系——她企业的核心员工和奠定她事业基础的大客户很多都是在这个时期认识的。
在西索和她说要暂时离开一个月的那段时间里，她看准时机将层主之位拱手相让，自己则脱离了此地，脱离了又一段过去。
而她成为世界最大情报网站的CEO这件事也是有很大运气成分和戏剧性的：借用某个富商的话来说，她本来对“成为他们小区的首富都不感兴趣”——她那时候，真的只是想做个普通情报商人，只想时刻知悉哪里有好玩的事情发生，以便她当即动身前往——她那时只是盼望着生活能有趣些，她以为生活变得有趣她就能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就能快快乐乐地抛下糟糕的过去，从此浴火重生，从此像个真正的人一样开始新生活。
然而没有。
然而事情没有这么发生，然而她的命运毕竟不是个童话或圆满的喜剧——生活没有变得有趣，又或者即使生活变得“有趣”她也无法热爱生活——明明她从事的已经是她能想象到的最有意思的行业，明明她已经把办法都想尽了，却还是活得怪异、活得令她作呕。
她想要毁灭。
她想要被毁灭。
而某一天，在那些绝望阴暗的日子里的金光闪闪的一天，她忽然有了个新的思想，或者说，她的思想终于孕育成形：既然想要毁灭，那为什么非要抗拒这种渴望呢？为什么人非得好好生活，非得祈求救赎不可呢？为什么人生活得这么痛苦扭曲，还非得继续挣扎不可呢？
为什么不选择终结，不选择永恒的平静，不选择真正的幸福，不选择人类那高贵的自由意志唯一能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不选择死亡呢？
生活的本质就是痛苦——人们要么愚蠢得看不透这点，要么怯懦得不肯承认这点。但没关系，没关系，她同情着不幸的人们，她对受苦的人是如此感同身受：她会站出来，她会做出改变，她会赠与每个痛苦的人以崇高的幸福！
她将给被束缚者自由，给被奴役者解放，给惶然者安宁，给悲苦者喜悦，给蒙受屈辱与损害的同胞们一个美妙的天国。
她会做到的。
她因此有了个宏大的目标：给人类社会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混乱，最好大到能够把最后一个人类也杀死——而为了这个目标，她开始动用自己全部的智慧努力工作，扩张自己的势力，与一个又一个情报组织谈判把他们收归入自己的阵营，并利用这不断增加的筹码获取更多财富、更多权力、更多信息、更多……直到她手上的筹码足够和世界、和哪怕是最高傲的神开启一场关于人类究竟何去何从的谈判。
现在万事俱备——“白页”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已经成了最大的情报组织联盟，从黑暗大陆引渡灾难的计划已经制定完全——只欠东风：明年——蚂蚁、会长、比杨德、V5、卡金——布置好的多米诺骨牌会一个个倒下，将世界推向那个既定的结局。
U陶醉地微笑起来，双颊飞红，没注意到路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但是那一天还有好久才到来呀，她支着头有些甜蜜地想，她都要等不及了。
“嗡——”手机震了一下，提醒她时间到了。U心情极好地收拾东西起身，笑容满面步伐轻快地从便利店离开走去云古的房间。
嗯嗯，好事多磨嘛，事情还是要一步步来，反正结果是好的，过程漫长一些也可以接受啦。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被西索安慰是真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