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乙]谎言家》横向眼球运动大师

30、伪装性格是真的吗？

　　七月初。

　　这些日子里小杰和奇犽一面修行，一面在休息时听云古讲U从前的故事，时间久了他们感觉U不再是那个笑盈盈却深不可测的大人物，而是和他们一起成长的一个特别的朋友：与他们同吃同住、一同玩耍聊天、一起练习一起进步……她或许是个很沉默的玩伴，但他们觉得她就在他们身边浅笑着倾听，时不时点点头。

　　八年前的时空仿佛与此时重叠，他们在天空竞技场的走廊里与U过去的影子擦肩而过。

　　然而随着小杰挑战西索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们与这个寡言冷淡的小女孩告别的时候也将要到来了。

　　7月9号的晚上，完成每日例行的修炼后，小杰全无对第二天要面临的可怕战斗的紧张兴奋，看起来倒是有些闷闷不乐：他因念的练习有些疲累地坐在地上双手后撑，却扭过头看着摆放在矮桌上的相框，眼神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混合的复杂。

　　是的，云古拿来的U的照片这几个月来都摆在他们的房间里。

　　奇犽这边敏锐地察觉到了好友的心绪，转过头直接开口问云古：“今天还没有讲U的事情吧——虽然是最后一天但我们可没忘记哦。”他明亮的蓝色大眼睛闪烁着机灵和狡黠。

　　云古笑了起来：“说吧，你们想听什么？”他的姿态是成年人特有的游刃有余：“最后一天肯定想听些特别的吧？”

　　奇犽扭头看向似乎仍在沉思的小杰。

　　“我还是没办法……”小杰苦恼地摇着头，凝视着相片里的小女孩自言自语般地说，“我还是没办法把她们联系起来……”

　　小杰移开目光，却仍盯着地板没看他的朋友和师傅：“她……12岁的她好像是我很熟悉的伙伴，可是现在的……谎言家？她很好，还帮助过我，可是我却觉得……很陌生……”

　　“或者说，正因为我熟悉了她的过去……反而觉得她现在更陌生！”小杰顿悟似地抬头望着云古大声说，却马上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云古推了一下眼镜，镜片此时反射出的光刚好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色且俯视着他的云古让小杰罕见地有些迟疑，但他下一刻还是坚定地问出来：“所以我想知道，她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这是云古最初曾拒绝透露的问题。

　　云古又推了一下眼镜——小杰和奇犽吞咽口水，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云古捏着自己的下巴斟酌思考——“可以。”他简短地说，望着小杰和奇犽还没反应过来的呆愣模样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问这个，早就做好准备了。”云古笑眯眯地在小男孩们眼巴巴的目光中走到矮桌边拿起相框，描摹着女孩模样的目光是难以言喻的深邃，“其实，没什么别的原因，她想要转变，于是她就转变了……”

　　“她想要换个性格，于是她就让自己换了个性格。”抢在奇犽发出不满的哈声之前，云古侧头直直看着奇犽，一字一顿地说。

　　奇犽感到一瞬间的悚然。

　　“你们知道的，因为她从14岁那时就规划了新的目标——做一个情报商人，据她说是她想知道世界上的各种消息，掌握的信息越多，其中有她感兴趣的事物的可能就越大——是的，天空竞技场单纯的战斗让她感到无聊……但情报业是个必须与人打交道的行业，她原本的性格是很不方便的……”

　　云古转回目光继续望着相片解释，神色严肃又像是沉重，“所以她才会打算‘融入’社会——去餐厅打工、在各种场合与人搭话……我当笑话和U的黑历史说给你们听过，但她就是从这些经历中学习并最终塑造了自己的新性格……”

　　云古眉头紧锁，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

　　可小杰觉得他说的每个字自己都知道，但连在一起就完全无法理解了：“什么……”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U在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人格变得活泼开朗了吗？

　　“那是伪装的性格。”云古少见地直接打断了小杰的话，早已知道他的质疑，“是的……我也是刚刚理解这件事不久，我也以为她成长为热心外向的正常健全的人，我甚至一直很为她欣慰……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太年轻，也太自大太……”

　　云古低下头咬紧牙，一种善良人才有的自责攀上他的面孔。

　　她对死亡怪异的态度，她痛苦迷茫的眼神，她对他无数次的欲言又止在他毫无觉察的目光中将他们彼此间越推越远——他回过神时已经不认识她，不认识谎言家了，可他却以为她成长了能融入社会了并赞扬她恭喜她……

　　他明白得太迟，一切都太迟了……

　　云古闭上眼平复情绪。

　　“就像我不知道她从哪来，我也从不知道她的内心是怎样的……”云古叹息，睁开眼认真而忧虑地看着愣愣的小杰和奇犽，“她在那段在餐厅打工的日子里像块海绵一样吸收各种知识，然后用它们给自己织了一件衣服——很好看的衣服，穿上它她就和正常人别无二致了……”

　　“你们看到的只是她的衣服。”云古说。

　　两个小男孩仍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奇犽是无法相信U的那种和西索很像的仿佛是随心所欲的性格居然是假的，小杰是无法相信U表露出来的热情友好不是真的。

　　但云古此刻却无暇顾及他们的想法，他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三人一时无话。

　　“或许……这些天，我和你们讲她的故事……可能让你们误会了……你们觉得她亲切，把她当作朋友……”好一阵子的沉默后，云古终于复又开口，却说得极缓慢极困难，“可我必须得说，听好了，奇犽，小杰——”

　　“U，她……现在的她未必是好人，甚至有朝一日与你们为敌也不是不可能，你们千万……”

　　“可是她与我们成为朋友也不是不可能！”小杰忽然打断了云古的告诫，目光如炬，握着拳头元气满满地大声说，“在云古先生给我们讲的这么多与她有关的故事里，我从不觉得她有恶意！”

　　云古怔住了。

　　“虽然我没明白云古先生你说‘伪装的性格’或者‘衣服’是什么意思……”小杰的声音低了下去，但马上又重拾信心般露出太阳一样的笑容，“我只能猜想是说她从不敞开心扉——这一点您可以完全放心！我很擅长倾听，可以听她说不开心的事让她重新真正地开心起来；而且就算她不想倾诉，我们也可以一起冒险、做游戏、聊其他好玩的事……她肯定会发自内心地微笑的！”

　　奇犽侧头凝望着自己的好友——目光里带着对小杰天真想法的纵容和对他乐观的实干精神的骄傲——那双含笑的清澈蓝眼睛仿佛在说：看啊，这就是小杰！他从来都有干劲，从来都有办法！

　　云古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扑哧一声笑了：“好啊，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他眼里的阴霾也被光芒驱散了，愉快而欣慰。

　　是了，小杰有一种与人交往的特殊才能，说不定真的可以开导她拯救她，扭转他因迟钝而犯下的过失。

　　但……

　　云古看着叽叽喳喳说开和U交流的对策的小杰与奇犽，目光逐渐复杂了起来。

　　他并不想浇灭这乐观少年富有理想主义激情的火焰，但……

　　但他还是觉得，或者说早已明白……

　　已经迟了，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