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的品格》载之山月

7、钟叙的故事（七）

　　自从我接受了自己喜欢吴楚轩这件事之后，我开始格外在意这个男孩的目光。

　　有一次我们要集体更换新的桌椅，每个人要把自己的桌椅搬去仓库再把新的桌椅搬回来。当时我们的教室在顶楼，而从楼下走到操场另一边的仓库也是一段不近的距离，男生们都跃跃欲试想要展示自己的力气多大，而女生们大都叫苦不迭。

　　有些女生会央求男生们帮助自己把桌椅一起搬过去，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女生都会得到男生的帮助。这时候男生们竟然拥有了选择权，他们选择去帮助漂亮的、可爱的、对他们态度好的、他们喜欢的女生。看呐，才十岁的孩子就已经学会了挑选和被挑选，学会了一展雄风和等待英雄来救。

　　当时班里也有一些比男生更高更强壮的女生，比如唐嘉阳，她们就会白我们这些傻瓜一眼，然后自己拖着桌子下楼，在操场上跑得飞快，甚至超过那些男生，并冲他们吐口水。

　　我当时希望吴楚轩来帮我，但我又不想请求他，然后等着他来选择帮还是不帮。我在座位上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一个人把桌椅搬下去，我知道自己也许会有些吃力，但我不想被挑选，尤其是被拒绝。

　　当我把桌椅抬到二楼的时候，我从窗口看见唐嘉阳已经抱着新桌椅折返了，她也透过窗户看到了我的脸，她冲我比划着，告诉我等我到一楼之后她就会帮我一起。

　　我给她比了个‘好的’的手势，正准备下楼和唐嘉阳汇合时，一双手接过了我手中的桌椅——正是吴楚轩。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因为我从未央求过他，是他主动来的，震惊之余我的心里泛起一阵窃喜，仿佛我的心思得到了回应。

　　没等我说话，吴楚轩微微蹲下身将整副桌椅扛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对我说：“钟叙，你帮我扶一下课桌脚，我来背着，就像蚂蚁搬家一样，那些公蚂蚁和母蚂蚁都是这么搬东西的。”听他这么说，我立刻帮他扶住桌椅的底部，他直起身我们就出发了。

　　“这个角度搬东西最省力，我也省力你也省力。”吴楚轩边走边说道，我当时只羡慕他知道这些知识，长大后我才知道，其实负责搬东西的工蚁其实都是雌的，雄蚁只有交尾功能。

　　我们还没到一楼就遇到了迎面上来的唐嘉阳，唐嘉阳看到我和吴楚轩一起已经不在需要她的帮助，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冲我投来一个略显不满的眼神，然后就搬着自己的新桌椅上楼了。

　　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方面是我当时将这件事作为吴楚轩也喜欢我的一个佐证，另一方面是唐嘉阳的眼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我的朋友会因为我对某个男生的感情而产生不满，即使她是唐嘉阳，那个亲手为这份喜欢盖棺定论的人。

　　这件事不久之后，就又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因为对吴楚轩的喜欢和对向他靠近的渴望，那个期末我的成绩提升了很多，从倒数第二十名进步到了正数第二十名。

　　发完成绩那天下午，我去祁月的班级找她，我想跟她讲我这学期成绩的大起大落，我想告诉她是一种叫喜欢的感情让我进步了很多，祁月从来没有跟我聊过喜欢这个话题，我猜测她大概像之前的我一样并不理解也没有过这样的情感体验。之前我只觉得祁月比我还有我的朋友们懂得都要多，但进入青春期之后，我发现我有了“喜欢”这种很复杂的情感体验，而她没有，我觉得自己在某方面赢过了她。

　　我到的时候祁月还在值日，于是我只能站在她们班门口等她，我等得百无聊赖，眼睛四处转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有趣的事情。

　　然后我就注意到，她们班门上贴着班上的成绩单。

　　我想起自己几乎没有和祁月聊过成绩的事情，都是我在抱怨哪门功课难学，她跟我讲一些她们班课上发生的事情，但我竟然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成绩。于是我凑过去，在那张纸上搜寻起祁月的成绩，很快我便发现了她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过于靠前，十分醒目。我惊讶的发现祁月的成绩竟然很好，甚至比吴楚轩还要好。

　　她在她们班级里排第三名，但因为她们班成绩本来就比我们班高一些，所以她的语文数学和英语都是几近满分，科学课和品德课也都拿了很高的分数。这在四年级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了，而我之前从未想过祁月会有这样的实力。

　　在看到祁月分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后悔了，那种因为成绩而带来的失落又一次在我心里蔓延开来，比上一次更浓烈，我发觉自己对待祁月有比对任何人都有更强烈的攀比心。

　　我想和她一样上学、想像她一样能不被高年级的学生欺负、希望能探索比她更远的街区、希望能分享她的幻想之地、希望我的感情经历能够超过她、我能比她更早获得一个男孩子的喜欢……我对她，一直以来都有着这么多的羡慕、不甘和追逐，如今又要多加上一项：我想和她一样成绩这么好。如果说我对吴楚轩的嫉妒和喜爱是，只要我能进步二十名就足够了的话，我此刻对祁月的不甘就是，我想要和她一样好，凭什么我不能和她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