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欧内酱》柠萌小方

5、第五章

　　宫花音抬头观察这个研究所，高专已经完成了人员疏散，根据“窗”的观测，这里的诅咒至少也是一级。

　　伊地知洁高：“原本是一级术师的评级任务，但被派遣来的一级术师和那位二级术师都没了消息，这个任务才紧急转移到了五条先生手上。”

　　只是观察周围的诅咒气息，宫花音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但已经有两位术师遭遇了不测，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诅咒。

　　“那两位失踪的术师已经找到了，都还活着，现在只需要祓除诅咒。”伊地知洁高看向身侧的宫花音，“五条先生应该马上就到了，请再稍等一会儿。”

　　“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宫花音说着朝研究所走去，“‘帐’就拜托你了。”

　　“那个，等等……”

　　“已经要开始了吗？”五条悟突然出现在伊地知洁高身边。

　　夏油杰给她解释：“这是他的术式，可以做到长距离的瞬间移动。”

　　伊地知洁高未说完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来放‘帐’，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随着“帐”的落下，远处升起的晨曦被遮挡住，空无一人的研究所更显诡异，诅咒的气息也更强了，两人一起走进研究所。

　　夏油杰变成小小的一个坐在宫花音头上，五条悟的眼睛能观察到很细微的变化，在人前宫花音会很小心的不去看他，在五条悟面前两人都要更加小心，他尽量不待在宫花音的视线范围内，或者像现在这样把身形变小。

　　灵魂状态的他不会饥饿和疲劳，也无法进入睡眠，唯一能看到他和他沟通的宫花音却需要休息，在独自一人的时间里他早就学会了发呆来适应死亡后的生活。

　　偶尔，也会想一些生前的事。

　　如今的宫花音面对咒灵已经不需要他时刻盯着了，更何况在场的还有一个五条悟。夏油杰支着下巴，一边发呆一边听两人说话。

　　“这么急着叫你出来，真是抱歉，但你应该会对这个感兴趣。”

　　接到五条悟的电话是在一个小时前，他说自己手里有一个任务，宫花音说不定会对这个诅咒感兴趣，在夏油杰点头后她当即翻身下床整装出发

　　“是我该说谢谢才是，五条先生已经提前来过了吗？”宫花音问。

　　“我已经看过了，它的术式挺有意思。”五条悟问她，“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会不会太勉强了？”

　　“已经没问题了，谢谢你教我掌握反转术式。”

　　夏油杰生前并未习得反转术式，一些更细节的东西也没办法教给宫花音，对伏黑惠的治疗很成功，但宫花音自己的感觉却不太好，就在她自己摸索的时候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五条悟说：“反转术式很好用吧，但对新手来说，仓促的治疗致命伤会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你自己也总会发现的。”

　　尽管他这么说，宫花音还是道：“真是帮大忙了。”

　　五条悟侧目看她：“真的不考虑来高专吗？”

　　宫花音摇头道：“那样会很忙的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五条悟挑眉：“你不会想去找宿傩的手指吧，那你还不如跟着悠仁。”

　　宫花音确实想过去找宿傩的手指，但被夏油杰制止了，和五条悟的说辞差不多，比起她大海捞针一样的寻找，跟着已经苏醒的宿傩的灵魂肯定更快一些。

　　唐柳柳能帮到的忙也很少，她的术式是通过拨乱原定的命运来达成某个确定的目标，被扰乱的命运会重新组合不断将人指引到新的方向上。

　　依照唐柳柳的解释，宫花音原本与两面宿傩毫无关系，那时设立“集齐两面宿傩的手指”对她来说就像是在她原本重组的命运上加了一个分支，像是游戏更新时新增的与主线没什么关系的世界任务。

　　但现在两面宿傩就在虎杖悠仁体内，虎杖悠仁和宫花音关系亲密，这时再使用术式就像同时开启了两个主线任务，主线A和主线B在同时运行，很可能会出现剧情bug，说不定会发生他们无法预料的事。

　　两面宿傩的手指暂时靠唐柳柳人力寻找，宫花音还有主线A要进行。

　　“其实是我自己的事情啦。”宫花音抬头看着他说，“我在修行呢。”

　　五条悟看着她沉默了一会道：“修行？”

　　宫花音点头：“修行。”

　　夏油杰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因为宫花音的海拔太低，他还要后仰着昂起头才能看到五条悟的脸。

　　夏油杰：“……”

　　他甩甩袖子，飞到了五条悟的头上。

　　这里视野很好，就是头发有点碍事。这么想着，夏油杰又往前挪了挪，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好多了，要想看见宫花音就必须要弯腰才行，宫花音要想看他也同样很费劲。

　　五条悟在心里咂摸一会儿，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宫花音就突然朝着诅咒的方向窜了出去。

　　“我先走了！”

　　宫花音咬住嘴唇努力下压嘴角，她刚刚小心地看了一眼，夏油杰把身形缩的极小，几乎整个都被埋在了五条悟的头发里，莫名的有些喜感。

　　五条悟在她身后喊道：“提示一下，一般的攻击方式行不通哦。”

　　宫花音记在心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咒灵的所在地冲去。

　　五条悟嘴上那么说，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是要她自己去打一打。

　　连五条悟都说有意思的术式！

　　宫花音加快脚步，顺着诅咒的气息到了研究所一楼尽头的会议室，会议室的门大开着，可以看见被掀翻的桌椅堆在墙边。

　　她接住吞金吐出的骨刀，下一瞬就出现在了会议室内，挥刀斩向了房间中央蠕动的咒灵。

　　然后，她的刀挥空了。

　　“嗯？”

　　宫花音侧头看去，刚好与咒灵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皮肤上凸起的眼球对视，原本就凸出的眼睛因为惊吓像是马上要掉下来一样。

　　咒灵张开口，下一瞬从它嘴里发出气浪和无形的声波。

　　窗户接连炸裂，地面上的瓷砖被掀起，就连墙壁上都有了深深的裂缝，随时都要倒塌的模样。

　　而那个咒术师却不见了。

　　“还真够吵的。”

　　宫花音绕到咒灵身后，手中握着的锋利无暇的骨刀上浮现出了数道裂纹，随即变成无数块碎骨，碎骨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拼组成了一条骨鞭。

　　宫花音挥动骨鞭拽来了墙边的椅子，然后甩向咒灵。

　　咒灵没有躲避，椅子在将要砸中它的时候却奇怪的偏移了方向，最后砸到了墙上。

　　宫花音：“果然，不是我的刀挥空了，而是我的攻击在逼近你的时候偏离了。”

　　五条悟说的没错，这个咒灵确实很有意思。

　　“无论是什么攻击，只要打不到就没有意义了。”五条悟靠在门边，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夏油杰坐在他的头上，此时也终于有了点兴趣：“是无差别的偏移所有攻击吗？”

　　吸收了就知道了，刚好宫花音前段时间抽取的术式还没在实战中用过。

　　咒灵仿佛察觉到这两个咒术师都不简单，哪怕它根本不会被他们攻击到，却还是有些躁动，隐隐有要逃跑的迹象。

　　下一刻，它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动弹不得。

　　“嗯？”五条悟轻声发出疑惑。

　　夏油杰叹了口气。

　　“成功了。”宫花音走过去朝坑里看了看，“能躲过所有的攻击又能怎样，有一种东西可是地球上任何物种都躲不掉的。”

　　让她险些丧命的术式——「重力」。

　　感觉差不多了，宫花音伸出手，咒灵的身体扭曲压缩，最后变成了一颗咒灵球。

　　然而，坑里还有另一只咒灵，这只咒灵的身形很小，像是一只壁虎。

　　这座研究所里原本就有着两只咒灵。

　　五条悟走过来道：“体型很小嘛，倒也方便带在身上。”

　　宫花音看了他一眼。

　　五条悟笑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他指了指宫花音拿着的骨鞭：“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

　　宫花音把骨鞭递给他，五条悟总归不会抢她一个小孩的东西。

　　五条悟接过咒具摆弄，咒具在他手里由鞭子变为刀，又从刀变成棍，甚至能分开化作双刀，变化可谓是五花八门。

　　“挺不错啊，放在黑市五个亿不成问题，有名字吗？”五条悟随口问道，却没有得到回答。

　　夏油杰撑着膝盖往下看，他只能看到宫花音的发顶，女孩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没有吗？”

　　“有的。”宫花音开口，耳语一般轻声呼唤道：“凉君。”

　　特技咒具——凉君。

　　五条悟与咒具接触的掌心传来奇怪的感觉，他竟在那冷硬的骨头上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频率。

　　当然，咒具不可能心脏，哪怕它是由人骨做的，想必只是被制作成咒具前的执念。

　　“我的朋友在死前抽出了他的躯干和四肢，做成咒具送给了我，”宫花音说，“凉是他的名字。”

　　五条悟点点头，他本就没想多问，于是适时止住了话头，把咒具还给她。

　　宫花音把凉君收了起来，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然后对着那只咒灵伸出了手。

　　极之番——漩涡。

　　极之番，术式的最高奥义，宫花音也是不久前才学会的，在夏油杰地指导下也成功抽取了咒灵的术式。

　　若是让宫花音来说，咒灵操术除了要忍受咒灵玉那一言难尽的味道外几乎是没有缺点了。

　　宫花音拿着今晚的两个战利品，内心十分满足，越发感激把咒灵留给他的五条悟，并决定下次见面要送他喜久福作谢礼。

　　这两只咒灵的术式看着都不错，尤其是那只蜥蜴咒灵，它的术式大概是使靠近它的物品的运动轨迹偏移，不知道其他攻击能不能规避。

　　如果可以，那不就是低配版的无下限了！

　　她越想越满足，欢快地说道：“今晚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啊。”

　　原本安静旁观的五条悟突然开口：“你认识杰吧。”

　　宫花音：“……”

　　夏油杰：“唔。”

　　五条悟：“我猜的。”

　　宫花音：“……”

　　夏油杰：“呵。”

　　五条悟：“看来你们是真的认识。”

　　短短几秒，宫花音的表情从“你怎么会知道”的惊吓转变为“你竟然骗人”的震惊再到“我竟然被他骗了”的懊悔，五条悟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宫花音严肃地说：“不，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杰。”

　　“嗯，那就不认识吧。”五条悟随意地说，端的却是一副胜利者的样子。

　　“趁机坦白吧。”夏油杰说。

　　宫花音：“是的，夏油杰是我的老师。”

　　五条悟：“唉？”

　　宫花音嘴巴不停：“但我不认同他的行为作风，在我看来，成为一名咒术师是无比光荣的事，从业以来我一直致力于维护社会的和平，虽然是自由咒术师而且师从诅咒师但我心在高专，我一直……”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被她这一套无比流畅的说辞弄懵了，看她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五条悟紧忙比手势叫停。

　　“等等，等等，stop——”

　　宫花音闭嘴，不是因为她想闭嘴，是因为五条悟的手指都要戳到她脸上了。

　　夏油杰笑眯眯地问：“你是什么时候想出了这套说辞的。”

　　宫花音很想嘴贱一下，于是她问五条悟：“我还准备了关于非术师对人类文明做出的贡献和咒术师因此获得的利益和论非术师在人类文明的建设中的重要性，你要听吗？”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说来听听。”

　　被针对的夏油杰忍无可忍：“你们两个够了。”

　　宫花音也觉得够了，再说下去夏油杰怕是要真的生气了。

　　“还是算了，那些都将是我被捕后的证词，如果某天我被当成老师的残党抓了，记得来旁听。”

　　五条悟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的，只要不搞出什么乱子，那些烂橘子才懒得管你们。”

　　听他这么说，宫花音面上不显，心里松了口气，五条悟应该是真的相信她和夏油杰认识了。

　　她当然知道高层都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也只在刚刚得知夏油杰的身份时瞎想过，担心会有一天被当做他的残党通缉抓捕。

　　不过……

　　她奇怪地问：“烂橘子？”

　　五条悟绘声绘色地给她形容道：“不觉得很适合吗？一群老的快要腐烂的老头子们，脸上已经全是皱巴巴的褶子了，难道不像烂掉的橘子吗？”

　　宫花音恍然大悟：“这样哦。”

　　“帐”被撤下后，清晨的阳光重新洒在空荡荡的研究所上，又从破碎的窗户射进会议室，随着盘踞在此的诅咒被祓除，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

　　宫花音伸了个懒腰，然后小心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五条悟：“要干什么？”

　　宫花音：“处理现场。”

　　她把那个盒子放在地上，随后有一个血红色的的史莱姆一样的东西爬了出来。

　　“史莱姆”落在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身形，然后开始在地上蠕动。

　　六眼很清晰的看到，“史莱姆”经过的地方，原本留在上面的宫花音的咒力残秽被蚕食干净，一丝都没有留下。

　　五条悟蹲下身看蠕动的“史莱姆”道：“有点意思嘛。”

　　他得到的调查结果里，仙台最近半年的诅咒数量属于正常偏低的水平，近来也都没出过什么强大的诅咒，想来很多在“窗”观测到之前就被宫花音解决了。

　　“史莱姆”勤勤恳恳地工作完，变回原来的大小钻回盒子。

　　五条悟拿起那个小盒子，手指在上面摩擦两下。

　　宫花音问他：“五条先生是怎么猜到我和夏油老师认识的？”

　　五条悟听了，维持着蹲下的姿势支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因为你太天才了。”

　　夏油杰似乎早有预料，他平静地开口道：“一个野生的非术师家庭出身的咒灵操使，背后没有任何古老的咒术家族，仅凭自己的聪慧努力就成长到前辈修习数年的水平，换个不熟悉我的人还能糊弄糊弄，在悟面前就算了。”

　　“……原来如此。”

　　咒灵操术，能无上限的吸收并操控已调伏的咒灵。

　　光是能调伏咒灵这一点就够匪夷所思了，平安时代后到夏油杰出生的四百多年间再无一个咒灵操使，在夏油杰出现前，现代不乏有术师质疑咒灵操术这个术式的真实性。

　　有关咒灵操术的记载久远且模糊，就连五条家也找不到更详细的记录，夏油杰只能自己摸索术式，如今高专关于咒灵操术的记录也都是夏油杰在校时留下的。

　　五条悟将装着“史莱姆”的小盒子在手里抛着玩：“还有，我也稍稍调查了一下，你的生活直到升入高中都还很平常，但在寒假时突然退学了，你那时候才觉醒术式没多久吗？”

　　“那个时候，其实有一段时间了，我原本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当咒术师。”宫花音说，“直到夏油老师出事，我身边的同学又被咒灵缠上，我才下定决心。”

　　夏油杰随着宫花音的话陷入回忆。

　　宫花音说的大致不差，只是她那时才刚觉醒术式，刚接触咒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对唯一接触到的咒术师夏油杰也很提防。

　　直到诅咒出现在她身边，她请求夏油杰教导她，而那时她觉醒术式还不到一周。

　　“我做不到置之不理，”宫花音说，“面对正在被诅咒伤害的人却保持沉默，我做不到。”

　　“因为责任心吗？实话说，很多非术师家庭出身的术师都有这种奇怪的责任心，如果这就是你当咒术师的原因，”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语气平淡地道，“不合格。”

　　夏油杰缓慢眨了眨眼。

　　“不。”宫花音否认他，语气坚定地说：“我可没有把保护非术师当做我的责任，那充其量只是怜悯和同情罢了，你倒不如说是我太善良了。”

　　她只是无法平静看待咒灵残害非术师，但从不认为自己有保护非术师的责任。

　　五条悟还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但他支着脑袋的手放下了，夏油杰知道他在认真听宫花音说的话。

　　“如果你想知道我当咒术师的原因的话，”宫花音停顿了一下才说，“其实我在升入高中后才觉醒术式，在那之前也一直看不到咒灵，是一直作为非术师生活的。”

　　“比较少见，但是术师里后天发育的也不少。”五条悟评价一句，示意她继续。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遇到过什么超自然事件，也算是平安长大了，现在每天都能看到诅咒，以前的生活反倒像是生活在梦中一样。不过正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担心哪天会被诅咒杀掉。”

　　这样剖露内心的话，宫花音也只和夏油杰说过一次，当初是个菜鸟的时候都没怎么觉得，现在说起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偏偏五条悟还蹲在她身前，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和夏油杰都在看着她。

　　宫花音有些不自在地偏头看向窗外，太阳早就完全升起来了。

　　“如今看来，那个时候还真是无知的幸福呢。”

　　最大的事不过家人和成绩，青春期的女生还能有什么烦恼呢？

　　烦恼穿搭，烦恼体重，烦恼交际，烦恼男生。

　　爷爷去世，唯一的弟弟也被卷入咒术界，非术师的生活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清晰的梦。

　　阳光照在脸上，宫花音眨了眨眼。

　　“我想让曾经的我继续生活在梦里。”

　　这就是我当咒术师的理由。

　　我想让无知的人，继续生活在那个无知的梦里。

　　宫花音：“……夏油老师……”
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