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天机 ...
-
天机殿的大殿下，是个极为神秘的人，每月的例会，天机殿正殿内的主位总是空的，连他们自家的修士大多都没见过这位殿下的庐山真面目，更别提外人了。
这位大殿下常年居住在皇宫中，而天机殿的事物大多交由左右护法管理，陆戎每两个月进宫寻一次自家殿下，说是述职，可每次都待不过半个时辰，积压两月内容包括仙门百家，昭国全境的大小事务岂是半个时辰能说完的，众人虽有诸多疑问，碍于天机殿内森严的规矩又都不敢提，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下去。
姜洛葵自是没什么闲工夫去打理天机殿的，索性全权交给了那两个他亲自挑选的“护法”，反正他的目的早就达到了，地位、荣耀、威信、受人敬仰，哪怕是皇帝都要对自己拜上三拜，仙门百家更是对自己唯命是从，什么都不缺了，他就回忆起了自己最初那个最纯粹，最简单的梦想，哪怕现在变成了最难实现的事，但是如今的他有时间耗在这里，不怕麻烦。
他要把自己那个师弟狠狠踩在脚下，夺走他的一切，那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师父特殊的关爱，沧海阁阁主的位置，还有那个只要提起就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商霁。
他看见话本里竟将自己那个美人似的师弟描写成青面獠牙的夜叉，姜洛葵心中其实是有一丝羡慕的，比起被人歌颂，他更享受人们的恐惧，那种哪怕只是说出名字，就会惹人退避三舍的恐惧。
他不想做好人，可他那个师弟却想当圣人，为了平息一场妖祸竟然带着整个瀛洲去送死，姜洛葵这么想着，他不能理解。
可哪怕这样，人们还是咒骂着沧海阁，咒骂着魔头商霁......姜洛葵用了几百年才努力将“沧海阁”的名字抹去，才让“商霁”从人们口中消失，他做到这些后，只觉得心底越发空虚，他想让商霁亲眼看着，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这里，走到如今的位置上来的。可仙门百家，繁华人间中，唯独缺了那个人，那个最应该看见这一切的人，那个他最恨的人。
瀛洲，海外仙岛，钟灵毓秀，“盈妖之变”后，坐落于此的沧海阁便同整个瀛洲一起消失，这不是姜洛葵原本料想的情况，“盈妖之变”的最初，只是几十只从他手里驯化出来发疯的妖兽，他将这些带着沧海阁气息与标记的妖兽放入各地，只是为了给自己那个曾经的师弟找点麻烦，可没想到这些妖兽不知怎的，有几只误打误撞闯入某处禁区，竟然放出了一群意想不到的东西，姜洛葵索性将计就计，还意外得到了来自自己师弟的一魂，沧海阁阁主留下的一魂，其中的力量自是可想而知。
姜洛葵靠着商玄台这一缕魂魄横扫各大仙门，靠着这一缕魂魄支撑天机殿众人修炼，靠着这一缕魂魄让自己得以长存于世间，比肩春秋。
沧海阁覆灭后，天地间自是难寻商霁的踪影，可是姜洛葵拥有商霁一魂，百年间瀛洲的封印难免会出现几次波动，这从商霁身上分出的一魂自是感受的到这些，姜洛葵知道，这是寻得商玄台的唯一办法，他不怕等，他有的是光阴。
某一天，这缕魂魄又出现了一次动荡，动荡之后，姜洛葵发现原本从魂魄上流出的金线竟然多出来了一条，流向空中，延伸至天际。这些从他的魂魄中流出的金线，连接着每一个借他力量修炼的修士，越是依赖他的力量，这金线就越显眼，越明亮。
姜洛葵时常会一根一根的数着这些流动的金线，这次也不例外，前来查看完这又一次的魂魄波动后，姜洛葵下意识的再次数起这些纷繁缭乱的细线......一、二、三......一万三千一百一十三......一万七千两百四十一......
突然，他神色一滞，没错的，这些金线多出来了一条，这一条线的光芒极其微弱，忽明忽灭，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姜洛葵抬手想要抚上那条细线，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指尖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明灭的流光穿过他的指节，依然缓缓流动着。
这些细线没有实体，但只要触碰它们，眼前就会出现一些零星画面，来自金线所牵之人的碎片。
可是这条线......姜洛葵眼前是一处绿草掩映的山洞，再往前，入目只剩下荒芜石壁这条线连接的是何处？姜洛葵很快便有了答案，唯一的答案，商霁。
这条线找到了商霁。
他为此布置了很多，甚至预备了无数场盛会，迎接着那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商霁，姜洛葵没想到的是，造化弄人，那条若隐若无的细线突然大放光彩的时候，竟是恰好赶上十年一度的“仙门大选”。
他那个师弟，好像是在冥冥之中精挑细选过似的，选择了这场仙门百家齐聚的大会。
既然如此，姜洛葵自然更加细心的为师弟安排一番，山洞附近的古朴小村，带着身份牌的瞎眼乞丐，结伴而行的散修队伍......
他知道自己只要稍加引导，商霁是一定会去“仙门大选”的，结果确实如此，所以等到仙门大选开始，姜洛葵就迫不及待的为商霁送上了自己准备多年的礼物——沧海阁。
姜洛葵一面让沧海阁消失于世，自己却又偷偷建立了一个新的沧海阁，不过这次，沧海阁阁主名叫姜洛葵。
......
商玄台在见到姜洛葵第一眼时，心中不少猜疑便在那时豁然开朗。
此时，他由于不想看着祭台上自己那飘浮的魂魄，结果转身对上姜洛葵的脸又是一阵心烦，商玄台在盯着自己的魂儿说话还是盯着自己那糟心师兄说话的选择中，果断的选择了第三者，他抬头看着盘旋在藻井上的金龙，平静开口：“‘仙门大选’上的沧海阁是你安排的，金蟾精是出自你之手，临溪镇的画傀是你做的，还有那个店小二的村子被屠也是你干的......元锦婳不愿意告诉我是谁让她失了肉身变成那副样子，想来想去，也是师兄你吧。”
姜洛葵一怔，他原以为，知道这一切后的商霁定然会震惊，会愤怒，会惊慌失措......即使他从未在他的师弟脸上见过这些表情，但哪怕此时商霁的脸上能闪过一丝诧异，姜洛葵也会对自己这百年来的编排而感到心满意足。
可是商霁没有。
他只是平静的陈述着这一切，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没事，这些本就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而已，他还有一个足以让商玄台在后悔中度过余生的秘密，姜洛葵这么安慰着自己，打出自己那张自以为最大的王牌。
“是，这些都是我做的。”姜洛葵笑道，随后他话锋一转：“不过......让师弟你封印瀛洲才得以平息的那场妖祸......”
商玄台闻言轻叹一声，打断姜洛葵：“哦，我知道，‘盈妖之变’开始前的那几十只妖兽是你放的。有个麻烦师兄，所以你干什么的话，我差不多能猜到一点的。”
姜洛葵哑火。
而商玄台仿佛猜透了姜洛葵的心思一般，继续说：“不过当时还是有一点没想到的，那个来瀛洲求我的小皇帝不过两天便走完了所有门派，说是有好心修士相助......他口中的‘好心’修士是你......”商玄台语气故作懊恼，神色却毫无变化：“怪我低估了师兄，以为废去你一半的修为就好，没想到你那日行千里的瞬移之术当真是厉害至极。”
自从商玄台说完“我猜到了”，后面的话姜洛葵一概没听见，他猜到了，他猜到了，他猜到了，自己当初卧薪尝胆筹谋数年的暗害，自己后来计划安排百年的报复，全都被商霁一句“猜到了”轰成了一片焦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骇人的尖厉笑声姜洛葵喉间涌出，他全身上下开始不自然的颤抖起来，头冠上珠串相互碰撞叮当作响，商玄台看见自己那游离魂魄身上牵扯的无数条金线竟开始逐一发光，他心道不对，快走几步想要登上祭坛，可他的指尖刚还未触碰到自己的魂魄，便被一股巨大的斥力冲了出去。
姜洛葵见状又是一阵狂笑：“商霁，既然你什么都能猜到......那现在的情况你也一定猜到了吧。”
商玄台转头盯着姜洛葵那张五官逐渐扭曲的脸，姜洛葵继续说：“魂魄收不回去了？你不妨在猜猜你们之间的感应为什么只剩下那一条金线了？商阁主，你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在要回来的道理？”
不断闪光的金线那头连接的修士们，正在一个个痉挛着倒下，他们身上的修为在一瞬间暴涨，随后便如洪水般倾斜而出，流入天地之中。
姜洛葵想用这种方式耗干商玄台的这一缕魂魄，几近枯竭的魂魄自然会去寻找原主从而补充新的力量，只要商玄台无法在这个过程中收回自己这漂泊在外五百多年的魂魄，很快便会被魂魄那头连接的无数修士牵扯的魂飞魄散。
商玄台明晰，却依旧不慌不忙，不见情急之色：“这魂魄却也不是送给师兄你的，师兄这么做，也只不过是在燃烧靠我的魂魄进行修炼的修士们的修为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天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