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师弟入魔前》星兜简

8、第八章

　　散学时分，弟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虞渊难得走得慢了些，他正低头看着掌心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洛殊今日课上偷偷传过来的“菜单”，字迹歪扭，还画了几个不成形的包子，鱼儿，以及一个极为潦草的笑脸。

　　他蹙着眉，在心中思考明日下山需采买的食材，脚步便不自觉放慢了点。

　　便听得前方几个弟子正说得兴起：“听说了吗？裴大师兄此次出关，似乎有意收一位亲传弟子……”

　　“可不是，据说连信物都备好了，是一枚极精致的雪玉宫铃，还特地配了水蓝穗子，像是为哪位女弟子量身定做的一般。”

　　话音随风飘来，虞渊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你们说，会不会是给那个洛殊的？昨天道法课上被点名那个？”

　　“啊？原来她就是洛殊！”一个弟子恍然大悟，“听说她在无忧镇立了功，可看她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走神的，也不像能立功的样子啊。”

　　“就是，而且她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呐，顶多就算五官端正吧，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大师兄的眼。”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弟子皱了皱眉，出声反驳：“入门看的终究是资质潜力，与容貌何干？大师兄岂是那般浅薄之人。”

　　话音未落，一个带着几分傲气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出身修仙世家、资质出众的剑修弟子方天瑜：“你说得对，不过论天赋，她有吗？”

　　方天瑜身旁跟着的几个女弟子纷纷附和。

　　“方师姐说的是，”一个长脸女弟子掩嘴笑道，“大师兄是何等人物？如今破境出关，自立一峰，自然是要寻一个能传承他剑道天赋的弟子。这可是大师兄的首徒啊！我看方师姐这般天赋，才最有可能。”

　　方天瑜抬眉，很是受用：“我原先还以为，那个洛殊没有灵根却能进内门，总该有些什么其他的惊世之才，像闲云子长老当年那般。结果呢？”

　　“结果呀，不是睡觉就是睡觉！”

　　“不过是占了个内门名额的庸碌之辈罢了，实在浪费资源。”

　　人群里有个清秀女弟子终于忍不住出声：“可洛殊内门考核笔试是第二名，仅次于方师姐。若单凭笔试成绩论，说她庸才，是否有失偏颇？”

　　旁边弟子们闻言，脸色微变，方天瑜也神情有异。

　　长脸女弟子大概是觉得被扫了颜面，叉腰驳道：“笔试？笔试成绩再好，也只不过是进入武试环节的前提而已，最终进入内门，终究要看实战中的真本事。武试中若不是她使了小心机，中途叫停，故意踢碎柳师姐的法器引起争议，怎么可能获得加试的机会？况且她究竟立了什么功劳，有什么突出表现能够达到进入内门的标准，谁又能说个清楚？”

　　“是啊，她能进内门，多半是运气好，跟虞渊师兄分到了一队，说不定就是仰仗虞师兄之力才勉强过关的。”

　　“何止是说不定，根本就是全靠虞渊师兄带她！她连灵根都没有，不给虞师兄添乱就谢天谢地了，还谈什么帮忙？”

　　虞渊离这群人较远，冷不丁听到这话，还点到了自己的名字，听着那话语里刻意抬高他贬低洛殊的意味，只荒谬可笑。

　　如果没有洛殊当时替他挡下那一击，他恐怕早已命丧当场，更别提后来还能与那魇煞缠斗，更何况，洛殊以凡人之躯硬受魇煞一击，不仅没有直接殒命，体内似乎还有某种力量短暂制衡了魇煞。

　　这些人说她全无用处，甚至拖累，偏颇得真够厉害。

　　虞渊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在他想明白之前步伐就已经加快，欲上前弄出点动静。恰在此时，另一个女弟子将话头引开：

　　“说起来，我听说她之前确实被大师兄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了三个月，后来不知怎的又被送回外门了。定是大师兄发现她资质实在不堪造就，这才放弃的。”

　　“要我说，大师兄已是仁至义尽，对一个没有灵根的人，竟也亲自教习了三月，怕不是那洛殊苦苦哀求，大师兄心软才应下的！”

　　“可不是嘛，”方脸女弟子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让周围人听清，“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有个外门姐妹说，这洛殊回到外门后还痴心妄想，不愿接受事实，整天愁眉苦脸，还有人看见她偷偷哭呢！”

　　“咦，你这么说，我好像也看到过！”

　　虞渊忽然定在原地，不再往那边靠近了。

　　……

　　她哭了？

　　他在宗门已经有一段时日，关于洛殊和裴照寒两人之间有过什么情分，也听到过不少流言蜚语。他很早就听说洛殊曾为了裴照寒要死要活，可是那时并不知道是怎么个要死要活法。总有人喜欢议论是非，什么东西在各张嘴里传个百八十遍的，都容易夸大失真，没什么可信度。

　　那时在前往无忧镇路上，洛殊甚至答不出裴照寒叫什么名字，之后也没有提起过裴照寒，虞渊以为两人关系十分一般，那时候也就并没有太当回事。

　　可是今日再听到，只是一个“哭”字，忽然让他觉得很具象。

　　很真实。

　　虞渊脑海中出现那张无时无刻脸上都挂着笑容的脸，好像这世界上就没什么事能让她放在心上，替他挡下魇煞那一击，那么疼的时候也没哭。

　　这样的人，也会哭？

　　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虞渊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想象。

　　“哈哈哈，哭啦？怕不是真的对大师兄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吧……天哪，就这恋爱脑的样子。”

　　大家都开始笑，方天瑜笑得很响亮，笑完冷哼一声，语气愈发轻蔑：“喜欢大师兄倒是人之常情，但是她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吧。大师兄若真属意她，当初何必放她回去？要我说，大师兄收徒，看的只能是资质与心性，岂是些不上台面的心思能左右的？”

　　方才为洛殊说过话的女弟子不作声了，只是默默和方天瑜等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

　　连心蛊带来的每日相处，从最初的折磨变成了现在的理所当然，洛殊在虞殊这里蹭饭蹭得越发理直气壮，甚至还能点菜。

　　“虞兄，”这日准备放饭前，洛殊眼睛亮晶晶地提议，“明天我们吃鱼吧？清蒸红烧都行，我不挑！”

　　虞渊收拾碗筷的动作滞了一下。

　　他垂着眼，声音比平日疏离几分：“没有。”

　　“为什么？我听说碧波潭前些日子新放了一批鱼苗，要不我想办法去捞几条回来，咱们自己养在院子里，以后就不愁没鱼吃了。”洛殊完全没察觉，脑瓜子里正在计划怎么自制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鱼塘。

　　“不养。”他语气生硬，带着股说不清的郁气。

　　洛殊才反应过来，看向虞渊。

　　他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洛殊心想，虞渊估计是觉得养鱼麻烦，他这人最怕麻烦了。也对，要是有现捞的就好了，洛殊突然想起祝子安之前跟她说的一件事，兴奋道：

　　“对了！我听说大师兄那个清虚峰山脚下有一片没人看管的湖，据说里面的鱼因为吸收了大师兄峰顶外溢而下的灵气，长得老肥了，上次子安还说要跟我去捞呢，要不咱……”

　　“俩”字还没吐出来，便被虞渊骤然投来的眼神冻得一噎。

　　怎么了？

　　虞渊一甩袖子进了厨房，没多久，端出来一个大碗，里面放了饭，上面盖了菜。

　　“以后拿回你自己院子吃。”

　　洛殊疑惑：“为什么呀？”

　　对面没有回答。

　　正好洛殊也觉得跟虞渊坐一桌吃饭多少有点不自在，她觉得虞渊应该也一样，于是并未细想，欢欢喜喜地捧着海碗准备回自己院子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离开时，脑海中提示音突兀响起：

　　【连心蛊纠葛值+5，当前数值：35/100（低危）。】

　　洛殊：？

　　脚步一顿，她疑惑地回头看了虞渊一眼。

　　他依旧背对着她，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洛殊又往出走了一步。

　　【连心蛊纠葛值+5，当前数值：40/100（接近中危）。检测到纠葛值短时间内快速飙升，请宿主警惕并积极控制！】

　　洛殊：我特么咋控制？

　　这是怎么了？她也没惹他啊？难道是因为她点菜太频繁了？洛殊摸不着脑袋。

　　接下来的两天，洛殊察觉到虞渊的态度明显更冷了。说话爱答不理，眼神都不愿多给她一个，浑身散发着“离我远点”的气息，连带着那纠葛值也时不时莫名往上跳一点。

　　纠葛值一拔高，系统就老是滴滴响，那声音经常吓着洛殊。

　　虞渊做的饭越来越不好吃了，不是太淡了就是太咸了，好像烧菜的时候心不在焉一样，菜色也很敷衍，而且每次洛殊笑眯眯来拿，走的时候纠葛值都会莫名其妙飙升。

　　渐渐地她心里也憋了口气。

　　虽然吃人手短拿人嘴软，但她又不是受气包，凭什么天天来看他脸色？

　　不就是不吃饭吗！啃辟谷丹也能活！

　　洛殊第二天问柳晴师姐要了一葫芦辟谷丹，开始不去虞渊院子里拿饭了。虞渊那边也没动静，估计是看她不来，干脆也不做了。

　　洛殊还偷偷观察了一下虞渊会不会把饭放她门口，但是没有。洛殊又开始偷偷观察虞渊是不是研究了什么好吃东西，护食不想给她发现，但后来虞渊的小厨房连火都没再开过，没有做饭的炊烟。

　　洛殊：……这小学鸡到底怎么了？

　　确认虞渊是真的跟她闹矛盾了，洛殊怕在院子外面碰见他，也不怎么再敢出门，两人就这样陷入冷战。

　　-

　　没几天，内门拜师大会如期而至。

　　前往典礼会场的路上，祝子安凑到洛殊身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洛师姐，重磅消息！听说裴大师兄今年要开山收徒了！而且只收一个！你说他会不会收你啊？”

　　洛殊一脸懵：“收我？为什么？”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原主跟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师兄曾有过交集。但是洛殊本人没有啊，她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而且大师兄不是已经跟原主闹掰了吗？

　　“大师兄之前不是跟你……”祝子安一拍自己嘴巴，换了个说法，“因为你在无忧镇立了功啊，而且大师兄做事最有章法，准备得那么充分，连信物都特地系上了女孩子喜爱的穗子，肯定早有属意的人选，我觉得就是你。”

　　洛殊兴致缺缺地客套了几句，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只想找个地方躺得平平的。

　　白玉铺就的广场，旌旗招展，仙鹤翔集。高台之上，各峰长老端坐，周身灵光氤氲，威压如山，仅仅是目光扫过，便让台下新晋弟子们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空气中弥漫着肃穆与庄重，每一次唱名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

　　典礼进行得有条不紊，一个个名字被念出，弟子们怀着激动与憧憬拜入心仪峰主门下。

　　李秋萤选择了以音律著称的流徽峰，祝子安则欢天喜地地奔向了专精符箓之道的玄仪峰，两个人都如愿以偿。

　　不过要说今年最火爆的拜师对象，当然还是得属首次有意收徒的裴照寒大师兄是也。大家哪里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别说剑修了，什么法修医修这些沾不到边的同学都踊跃出击，截至目前已有几乎上百名资质不错的弟子自荐于裴照寒座前。

　　洛殊盯了一个时辰，都快看力竭了，因为是个人上去就会先奔向大师兄座下，然后再被温和地婉拒，这种画面重复n次，后面的同学也不会气馁，依然一个接一个的上，洛殊看着都为大师兄感到心累。

　　渐渐地，后面还没拜师的弟子越来越少，台下议论声渐起，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台下身姿挺拔，面容姣好的方天瑜身上。

　　“看来大师兄是在等方师妹了。”

　　“这一届剑修里，就属方师妹天赋最高，心性也好，应是无疑。”

　　“方师妹出身北雪剑庄，乃是方宗主的独女，三岁引气，七岁筑基，十岁时便已隐隐触摸到剑意门槛，领悟了半步剑意，被誉为北境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她来我们宗门，据说是为了博采众长……”

　　听着周围人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方天瑜的背景，洛殊主动承担起作为路人甲的职责，频频点头，啧啧赞叹，并来了一段无声的海豹鼓掌。

　　这个半步剑意，曾经有个爱看网文的高三同桌给她科普过，男频小说里有这个概念，里面的龙傲天主角都还是十九岁才领悟的，这位方师姐十岁就领悟了？！真的不是小说主角的配置吗？

　　洛殊悄悄瞧了方天瑜一眼，好美的背影，体态跟一杆修竹一样，这该不会是女主吧？

　　自从穿过来，系统没给任何剧情提示，男女主角是谁，主线是什么，她一概不知，只能靠自己瞎猜。眼前这位方师姐，怎么看都像是拿了主角剧本的人。系统肯定不希望她这种路人甲去靠近重要人物惹麻烦。想到这里，洛殊赶紧往后挪了挪，远离一下方师姐的万丈光芒。

　　轮到方天瑜时，她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向端坐的裴照寒躬身一礼，声音清越：“弟子方天瑜，慕大师兄剑道久矣，恳请拜入师兄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