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依落雪天尽处》菊花烙

17、天然呆小道‘童’

　　望着慕生掌中缓缓生出的银鞭，落雪大骇，她赶紧念咒挣脱了他爪子的钳制，随后扶起歪歪斜斜靠在墙角的紫宸，他面如死灰，斑斑的血迹在上，他犹如将要枯死的白牡丹，任由着落雪拖拽，脚步凌乱，像失了魂魄。
　　而此时此刻，落雪也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只是拖着虚弱的身子不停向前奔跑，又不时回头看慕生，心里暗自盘算着，到底……他们有多少生机。
　　银鞭如蛟蛇，许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它在掌中不停地躁动，鞭身是银白的鳞片覆盖，若有了头，还真以为是条蛇了，而围绕在慕生周围的飓风又加强了许些，银丝高高地竖起，慕生嘴角上翘，笑容更甚，只待他狭长的眸子稍稍暗下，银鞭像是找到了猎物一般，一触即发。
　　感到身后那来势汹汹，落雪狠狠地闭上了眼，柳眉跟着皱成了一团，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一鼓作气，她将下唇咬出了血丝，另一只空着的手迅速一抹，而后在空中画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那银鞭被刚升起的结界弹了老远，落雪不敢回头，仍旧疾步前行，待她睹见眼前的石壁，心中升起了一抹希望之光。
　　“喂！喂！不想死的就快给我醒来！”落雪戳了戳仍然失魂的紫宸，她是气急败坏了，一双杏眼瞪得极大，鲜红的唇满是血迹，但白牙却死死地咬着，好似若他再不醒来，就要一口吞了他，可紫宸终究是个凡人，本来水月庵被烧他就是失魂落魄了，这下，是亲眼见着几个鲜活的生命消失，恐怕那游离的魂是招不回来了。
　　见他仍旧呆呆的，落雪也是无能为力，其实她多想就这么丢下他不管，只是她总觉得欠他的太多了，而水月庵失火之事，肯定与慕生或者她是脱不了干系了，而就如慕生所说，妖虽无情，但也不可见死不救！只是他到底是怎么了，早早就觉得他有不对，怎知会如此暴虐嗜血，那几人无非是想打劫书呆，他怎么就……
　　终于来到巷子尽头，落雪侧脸，只见人来人往的大街，而到底有多少人已经不重要了，有多少树木也都是浮云，最重要的是那人后，那树后的道观，但慕生的银鞭可不是吃素的，道观离小巷还有一定的距离，她的结界恐怕是支撑不住的，惟有……
　　“书呆啊，紫公子啊！我死了没关系，但大街上的民众可都是无辜的！若你心中还有正气在，就请你速速去对面的道观求救，我在此拖住我师兄，你快去啊！”说完落雪也不等他反应，就一脚把他踢出了巷子。
　　紫宸一路跌跌撞撞，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横在了大街中央，过往的行人都指指点点，终于将他圈圈围住，他觉得自己好似失明了，只闻耳边吵吵嚷嚷，却不见有任何人影，但周围的一切却渐渐变成金黄，紫宸摸爬起来，他感到自己的嘴是动了，却不闻其声，心中一沉，觉得自己连声也听不到了，是绝望，无边无际。
　　为此，他干脆合上了眼，目前茫茫，耳边萧萧，还不如不听，不看。但，偏偏天不遂人愿，紫宸耳边又开始嘈杂起来，先是姑娘婉转的歌喉，在唱着什么，那声时而高，时而低，先入涓涓溪水一般欢快，最后却又凄厉无比……他平日最爱诗词歌赋，却从未听过。
　　然，曲终，他倒平静了许多，就细细聆听起来，那声，异常耳熟，永远都是那么地温柔，而不管天如何的寒冷，是深深地暖人心房，是水月庵的慧静师傅……
　　“施主不必伤怀，这世间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施主饱读诗书又怎会不懂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道理？”
　　“……”
　　忽的，紫宸胸中涌上一股温热，它顺着喉管直达鼻腔，可能是压抑太久，他张口舒解，便是呻.吟了一声，而后鼻子一酸，温热的泪水从眼角留出，待它顺着脸颊落到了脖颈处，就变得冰凉了，感叹，许多事物，那暖和的温度也不过是一瞬。
　　“呆子！呆子呆子呆子……”紫宸放下了挡在眼前的双手，在眼前盘旋的，是落雪各种的脸面，但她对他的谓称都是那个，他也不觉厌烦，可他似乎忘了一些事，自当是有关于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正当紫宸努力地想着，眼前却白茫了一片，又如刚才那般，他双耳失聪，双眼无用，却不再烦恼，一切过往如走马灯一般转换，迂回。
　　终于，眼周恢复了颜色，由浅至深，明了，是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他有双上翘的狐眼，不如戚公子那般，眼下有颗细小的痣，他记得相学上说了，有痣在眼下，则泪长流，那一般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恐怕是要比寻常人苦了许多……
　　“书生，你可是遇上了魔障？”
　　对！
　　他差点忘了落雪危及时的嘱咐，下意识的，他看向右侧的小巷，不知为何，只见那方瘴气熏天，而那高低起伏的黑雾犹如波涛汹涌的河流，好似下一秒便会张牙舞爪地朝这边袭来。
　　但这次，他却掩住了惊慌，缓缓爬起，他将手怀揣入胸口，又在其中胡乱地抓了一下，而后微微皱了皱眉，才斜身到那小道身旁，问：“道兄可有银子？”
　　小道士不解，随即打量他半晌，又摇了摇头，而额前的刘海随之晃动，见他如此呆相，紫宸就想，若落雪在此恐怕就不会觉得他呆了，无言以对，紫宸只好掏出怀中仅有的银子，哭丧着脸狠狠朝远方砸去，同时道：“谁的银——子掉了！”
　　而后是众人哄闹的声音，其中有的说紫宸真是着了魔了，有的说这条街该改为元宝街或者银子街，有的还说，他们的屁话太多，‘捡’到银子才是真理……
　　待众人散去，紫宸见小道都伸长了脖子，他只好扯了扯他手中的拂尘，才勉强拉回了他的思绪，看来他凡心未泯，于是紫宸只好哀叹道：“我是遇到魔障了，快把你们师傅叫来，我就急事！”
　　“我……”
　　“对，我就是找你们道观的大师傅，要出大事了，快快，赶紧的——”说着，紫宸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推着往道观去了，一路上他支支吾吾，紫宸心急如焚也没仔细听，直到入了道观的门，才见两个中年的道士迎了出来，可让紫宸为之惊叹的是，他们居然对着小道童毕恭毕敬，随后又称了声，“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