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壶》鱼相思

6、第 6 章

　　上官七月微微睁开眼，庙内烛光微弱，金铜神像立于庙台之上，神像神情凝重，它身长八尺有余，右手持有金斧，脚踩祥云，一副尊神模样。

　　他低头，伸手摸了摸右胸口，剑伤已好，除了衣袍上还残留有血迹外，伤口愈合至已肉眼难辨。

　　他抬头望向左前方的龙樱，只见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神像旁，面色苍白无力。他左手撑了下地，径直起身，走上前去。

　　龙樱手背上的獠牙印，血里透黑，很明显是中了毒，獠牙穿透筋骨，以至于伤口难愈。

　　黑毛熊獠牙内藏有有剧毒，被它咬上一口，若是换了常人，早已一命呜呼，可见他眼前这位姑娘绝非常人，甚至是妖。

　　她近乎疯狂地抓挠着伤口处。

　　七月见她如此难受，随即伸出了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头慢慢靠了过去，嘴唇贴在她手背伤口处，温柔地说道，“你忍一下，一会便好。”

　　他贴在獠牙印处，轻轻吸允，将内里的黑血吸入嘴中，继而又吐了出去。如此反复了几次，伤口内黑血已清除干净。

　　龙樱怔怔地望向他，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如星辰般璀璨。她顿感周身血流翻涌，呼吸急促。

　　上官七月见她定定地望向自己，脸颊瞬间绯红，不觉心中一荡，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吻了下她的脸颊。

　　她脸色微红了一下，一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将他向前一拉，便吻了上去。他睁大了双眼，怔怔地盯着她，心想：要疯了疯了……他还未来得及推开她，便被向后一推，按在地上……外面雷雨轰鸣，殿内喘息声不断。

　　他嘴角微微勾起，双眼定定地落在她的樱唇上，舌头在唇齿间打转，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龙樱笑着推开了他，亦定定地望向他，见他眼神迷离，面颊已红透至耳根，她情不自禁地用手为他擦拭去额间黏腻的汗珠。

　　他抬起胳膊，捉住她那双玉手，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棵桑榆树？”

　　龙樱微微低头浅笑，回道，“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他情真意切地说道，“桑榆树下，惊鸿一瞥便一眼万年。为一人喜，为一人悲，为一人痴，为一人怨……这些真切的情感，让我每一天都热血澎湃。自打第一次见你，我便喜欢上了你。”

　　龙樱闻言，心中一颤，缓缓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间，更是不由得慌了神。那是一双滚烫炙热而又执着坚定的眸子，令她无法抗拒。

　　上官七月接着道，“你可愿做我的娘子？”

　　她忙抽回了双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支支吾吾道，“我……”

　　“咳咳…反正我也命不久矣了，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勉强你。”他用手撑着庙墙，猛烈地咳嗽道。

　　龙樱不解地望向他，道，“我明明为你疗伤了…”

　　他浅浅翻了个白眼，缓缓道，“因喜你为疾…药石无医…外伤尚可疗愈，内伤却无法疗愈。”

　　“好，我答应你，做你的娘子，直到你病好为止。”龙樱说罢，便转身出了庙门。

　　上官七月望向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道：她这是答应了？那这病好不了了。

　　“娘子！等等我！”他一跃而起，飞奔至庙门外。

　　下过一场秋雨后，寒凉更甚从前。

　　月山丘的夜间，常常伴随着鬼哭狼嚎，那是妖族中人每夜必做之事，以嚎叫声来互道问候。

　　创世神庙往西二十里地处有一狐狸洞，洞内，分别有有香房斋、日月斋、奇峰斋，三斋房。它们相对而建，在月山丘最高处，仰头可触星辰，低头可瞰山海。

　　鱼玄机正立于狐狸洞前，披散开来的乌发随风飞扬，她的目光定定落在远方那座山丘之上。

　　片刻之后，山丘之上惊现两人影，一高大，一瘦小。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漫步而来，好不惬意。她瞧着二人的神情倒像是一对有情人，恩爱非常。

　　香房斋。

　　一进屋内，鱼玄机便拉起她的手，平和道，“姐姐，他是人族，若被其他大妖发现了，定会被它们活活撕碎。我们还是趁早将他送出月山丘，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龙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妹妹，我好像喜欢上他了。”龙樱怅然道。

　　鱼玄机道，“姐姐，你糊涂啊，怎可与人族相恋！人族寿命何其短暂，且不说他还尚未知姐姐身份。若他得知姐姐是妖，必会生出二心来。那诛妖道士与我们可是世代仇敌呀！”

　　她弯起指关节，擦拭掉眼角泪痕，呜咽道，“你说得这些，我又何尝没想过。我该如何是好…妹妹，我该如何是好…”

　　狐狸洞，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后半夜注定是一场不眠之夜。

　　黑毛熊利用它特有的能力追踪之术，一路追踪至狐狸洞口，而鸟妖族长则盘旋于空中，一路跟随黑毛熊而来。

　　金赤鸟妖一脉向来有仇必报，有敌必杀。哪怕是躲在天涯海角，亦不会放过。更何况，死者是其独子。

　　不过说来也怪，金赤鸟妖嫡子与龙樱相约本是为了交易，一个给情报，一个付钱财。本该是和气生财，却未料想到，金赤鸟妖一脉嗜血而生，哪怕只是一丝血腥味，亦能勾起其嗜杀本性。

　　交易最后变成了杀戮……

　　此刻，上官七月早已坐在狐狸洞口处等着它们。他左手托金瓶，右手握忘尘，嘴角微微勾起，望向来者，平和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此罢手，各自相安……”

　　黑毛熊还未待他言罢，便面露寒光，仰天长啸，向他猛扑了过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唉，自寻死路。”

　　他将左手中金瓶举过头顶，口中念诀，片刻间，黑毛熊便被金瓶中迸发而出的金光吸了进去。

　　金赤鸟妖族长见状，一个俯身猛冲，径直向他飞扑过来，它勾起爪子，伸出爪尖，企图将他抓起。他抽出忘尘剑，迎面一个猛刺，刺向了它的尖爪。

　　金赤鸟妖一个回旋飞天便躲了过去。它再次冲了过来，绕向他的后方，猛地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抓向了空中。

　　随着鸟妖愈飞愈高，距离地面愈来愈远，他四肢不由地在半空中乱蹬乱踢，直至衣领破碎，他从鸟妖爪中挣脱而出，径直落下。

　　七月双手交叉于胸前，作结印后，跌落至地面的忘尘剑被召唤而出，飞向他所在之处，定定地落在他双足之下。

　　他御剑飞行而下，回到了地面。鸟妖盘旋而下，再次袭来。他倏地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口中念诀，金瓶再次迸发出金光，将巨大的金赤鸟妖收了进去。

　　他凝望手中金瓶，喃喃自语道，“一切皆是因果。”随即将金瓶仔细地系在腰间，又将忘尘插回剑鞘，踏着轻快地步伐，回到了狐狸洞中。

　　此时，狐狸洞中，寂静安宁，除了几声蛙叫外，便只剩下些萤火虫，漫天飞舞。

　　萤火虫下，有一男子，穿着一身红色外袍，背上背着一行囊，他鬼鬼祟祟四处张望，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从狐狸洞口缓缓走进来，一步一回头，一步一转身，似乎生怕被第二人发现。

　　此刻，龙樱从梦中惊醒，她起身，披上一件素衣外袍，径直走至案前，将烛火点亮。

　　窗外秋风瑟瑟，萤火漫天，她打了个哈欠，将窗掩好。她抬头间瞥见窗外有一人影，似风似的飘了过来。

　　她化作一缕烟雾，从窗缝隙间飞出。只见那人影愈来愈近，竟是一个男子。他身形健壮，鬼鬼祟祟，倒像个小贼。

　　如今月山丘的民风逐渐趋向人族化，个个倒学起了鸡鸣狗盗之辈。

　　龙樱随即捏个兰花指，男子脚底便多了一块横木，他脚下如常未来得及躲避，一个不慎便被绊足，四仰八叉栽倒在地。

　　他双手撑地，爬了起来，一脚将横木踢飞，转而大摇大摆向前走来。

　　她飞向他身后，轻飘飘落至他肩头，顺势冲他下巴耳根间，打了一巴掌。

　　只见那男子哭丧着脸，一手捂住自己左脸，一手指向四周，道，“何方鬼怪妖孽？吾乃神明转世，敢偷袭神明，看我不把你们收了！”

　　男子话音刚落，便被一金绳缠住足底，金绳一拉，头朝地，脚朝天，他便被倒挂在了亭子上。

　　龙樱这才现身，厉声道，“小贼妖，你胆子不小，竟敢冒充神明！”

　　男子闻声而转过头来，一双白云丝绣鞋，映在眼底，往上瞧去，白纱长衫包裹下是一修长纤细的腰身，再往上看去，女子肤白如雪，气质超然，仪态万千，美得似画中仙。

　　他不禁看痴了，片刻方才缓过神来，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小贼。”

　　龙樱微眯着眼，凑近，冷冷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打算招了。”

　　而此刻，鱼玄机闻声赶来，定睛一看，忙拉住龙樱道，“姐姐，他就是我请来的救兵鱼湘。”

　　鱼湘露出一脸痴汉相，笑道，“表妹，你何时有个天仙般的姐姐了？”

　　“原来你这表哥竟是个登徒浪子。”龙樱言罢，转身拂袖而去。

　　鱼玄机狠狠瞪了他一眼，亦转身离开。

　　“哎！表妹！你倒是先把我放下来呀！”鱼湘扯着嗓子喊叫道。

　　*

　　窗外月色皎洁，窗内龙樱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安眠。

　　她仍在回想着那日与金色鸟妖所做的交易，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原本是能得到那件神器的，偏偏一滴鱼血刺激了他们的神志，令他们近乎发狂。明明话到了嘴边，却又压了下去，海妖滔天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起身坐直，捏了个兰花指，一本金色天书赫然跃于指尖之上。她对着天书吹了一口气，金色天书随即翻转起来。不消片刻，天书停了，金光射向半空，半空中亮起一堆密密麻麻的金字。这些正是海妖滔天的生平记载。

　　龙樱半眯起双眼，盯着这些密密麻麻的金字。

　　海妖名滔天，生于混沌初开时，无父无母，为天地间一混沌之气凝结而成。身长百丈，长有八臂，身形巨大，素有北冥巨妖之称。自幼跟随魔尊征战天下，上天入地，下山入海，无所不能，为妖兽之王。其身为软甲，可抵神兵利刃，几乎刀枪不入。其臂有复生之能，斩断再生，其力倍增。魔尊被封印后，逃离魔界，于北海自立为王......

　　当她看完这些后，顿时没精打采，想要杀滔天为族人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