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壶》鱼相思

12、第 12 章

　　他挽起袖子，手持匕首，朝右胸口刺了进去，顿时，鲜血淋漓，喷溅而出，直至将那地上的木碗盛满。他瞥了一眼木碗，喃喃道，“还不够……”紧接着再次挥起匕首。

　　“你疯了吗？”龙樱微微抬眸，她站起身，一把推开他，厉色道。

　　“是，我是疯了！爱到心痛，爱到发疯！”，上官七月站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我爱你，难道龙姑娘不知道我爱你吗？”

　　一句“我爱你”，令她冰封已久的心再次泛起涟漪，她低头垂眸，甚至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双手紧紧揪住两侧衣摆，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方才平和道，“你说你爱我，可你有多爱？”

　　他低沉道，“我爱你，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为你放弃一切。”

　　“你若放弃上清观弟子这个身份，我便信你。”这是她最后一次的考验，是她决定给爱一次机会。

　　“好，明日午时，你在蝴蝶谷等我。”他撂下此话，提剑而去。

　　龙樱失神间跌倒在地，她恍惚间，看到一女子的身影，一身墨绿坎肩，头发散落，眼神哀怨地望着她。

　　她朝女子爬了过去，一把拉住那女子的衣袂，声泪俱下，“师父，对不起…我没能给您报仇……”

　　“谁要你为我报仇了！仇恨这个东西，一旦染上，就会成瘾。”巫情张开怀抱，将她搂进怀中，“阿樱，我只要你与珩儿，能一辈子平安喜乐，就足矣。”

　　“师父……”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惨白脸颊上轻轻滑落，直至浸透巫情的衣领，她被推开了，再次眼睁睁看着师父化作风沙，直至消失不见。

　　忽然间，窗外飘来一白色方帕，稳稳地落在她的肩头之上，她扯下帕子，摊开来看，白色方帕上绣了一行梅花小字：听从内心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上官七月已御剑飞行至苍梧山，此刻的苍梧山倒比往日要热闹些许，师弟们早早侯在观门前，撒花的撒花，切磋的切磋……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叶掌门改了性子，不喜静改喜动了？

　　那些师弟们一见着他，纷纷收剑，异口同声，道，“大师兄平安归来，是天佑我苍梧！”

　　他背着双手，立于忘尘剑上，平和道，“掌门在何处？”

　　众师弟沉默不语，唯有最小的师弟，向他使了个眼色，意为还在老地方。

　　“多谢。”他点了下脚，忘尘剑忽而调转方向，飞至上清观后院。

　　叶道长正盘腿坐于桑榆树下，闭目打坐。他忽地睁开眼，厉色道，“还知道回来！”

　　“掌门……”

　　“错！一回来就犯错！”他瞪大双眼，大喝道。

　　“师父，弟子有一个疑问，只是不知该不该问？”他拱手，作揖道。

　　“那就是不该问！”他倏地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残叶，正色道。

　　这句回答，他已然明白，炼妖之事定与师父有关，“弟子避祸期限将至，可否应允弟子提早下山还俗？”

　　叶道长双手背在身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想走？”顿了顿，继而微笑道，“可以，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出去了！”他的微笑带了些许的刻意，或是在掩盖着什么。

　　期限未满，那么他仍旧是上清观弟子，既然是上清观弟子，想要离开，就只能闯冰火阵。

　　他站在冰火阵前，师弟们则站在阵外，其中一个师弟说道，“就算闯过了，也没命了。”

　　冰火阵，顾名思义，冰与火的双重炼狱。闯阵者踏进阵门，第一关便是火阵，第二关便是冰阵，第三关则是冰火阵。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脚踏进了阵门，阵中邪风四起，忽而邪风散，火光袭来，黑烟聚拢。忽然，脚下剧痛，他低头一看，筒靴已被火岩烧烬，他忍着剧痛，赤脚而行。

　　随着阵阵奸笑声，一众火灵袭来，这些火灵只长了一对眼睛和一张嘴，它们嗤嗤而笑，笑声刺耳，接连不断。

　　数十只火灵尖叫着向他迎面扑过来，数十张嘴在他的前胸后背皆留下了数十个伤口，这些伤口是被烈焰灼烧的，鲜血直流，甚至还在冒着热气。

　　原以为只是些凶灵，却未料想到它们竟好咬人。他伸出左手，三指弯曲交叠，两指伸直并拢，屏气凝神，一道金光斩，朝火灵所在之处甩了过去。火灵纷纷四散而逃，消失于黑暗之中，随之四下死寂无声，唯有他的心跳声在嘣嘣作响。

　　忽而，一阵鹅毛大雪扑面而来，他抬头，看向上方，头顶是冰天雪地，一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美景。

　　冷风飕飕，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头顶处的玉簪连带着头发，早已被冻成了冰块。寒风刺骨，他瑟瑟发抖地搂紧衣袍，即便举步维艰，却仍旧在前行。

　　他浓密睫毛上覆了一层雪衣，这层雪衣压得眼皮，几乎完全合上。而此刻，冰灵们来了，它们像冰冻雪球，而雪球上却只有两个圆眼睛。

　　许是它们没有长嘴的缘故，周遭安静极了，就如那纷飞大雪，只有雪花漫天，却极为宁静。他缓慢地抽出忘尘，冰灵们亦缓慢地靠近。

　　忘尘剑一出，冰灵一众眼中皆露寒光，它们个个猛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形成了一个巨大包围圈，冰圈愈收愈紧，直至将他包裹起来。

　　寒冰覆在衣袍外，身之发肤却是透心凉，如千万根针刺入发肤般，刺骨的疼。他的身体已被冻成了冰，再也无法前行了。

　　他任由自己沉睡过去，直至心底深处有个声音传来：你真的要放弃了吗？他猛地睁开双眼，口中念诀，忘尘剑一飞冲天，冲破了冰冻，冰冻裂缝重重叠叠之下，随着崩的一声，碎裂了。

　　周遭散落的冰块，倏地又恢复了原貌，一众冰灵溃逃而去。四下又陷入了寂静无声的黑暗之中。

　　前方忽地出现一道光亮，眼看出口近在眼前，却如何也走不到尽头。三关已过两关，仅剩最后一关冰火阵，因为上清中无人活着闯过三关，所以这第三关也是最为神秘莫测。

　　随着一阵狂风袭来，红光笼罩下，第三关开启。脚下仍旧是烈焰飞扬，头顶仍旧是冰天雪地，只是火灵与冰灵合二为一，形成一巨人。

　　他左半边身子为火，右半边身子为冰，冰火相融实为罕见。脸上双眼为一只红眼，一只蓝眼，嘴唇仍为红色。巨人左手托举着火球，右手托举着冰球，冷冰冰地盯着他。

　　七月手握忘尘，向巨人一挥，一道白光将巨人劈砍成了两半，而这两半又迅速合体。巨人仍旧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盯着他，“死！”巨人挥动手臂，将一颗火球朝他砸了过来。

　　火球顿时变成滔天巨火，吞噬着黑暗亦燃烧着他的外袍，很快，他的上身起火，头发起火，到处都是火。

　　他左手结印，为自己设了一个银色结界，结界外熊熊烈火扑面而来，企图要将他燃烧殆尽。

　　而此刻，守在阵外的叶道长却忧心忡忡，毕竟第三关中的巨人是杀不死的，就算上官七月能打败巨人，可无限复活，就算耗也能活活将他耗死。

　　叶道长一手撑墙，长叹了口气。毕竟当年，他千辛万苦才寻到这么个好苗子，如今这好苗子却情根深种，痴情于妖孽，真让他痛心疾首。

　　一条银龙咆哮而来，它倏地钻入冰火阵中，口吐玄冰雨，将烈焰浇灭，一口叼起伤痕累累的上官七月，冲出了冰火阵。

　　众师弟，一片愕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银龙带着他逃离了上清观，直至隐入云海之中，消失不见。

　　“大师兄！”

　　小师弟脚踩青剑，就要追之，却被叶道长拦住了，“不许去！他叛逃师门，早就不是你大师兄了！以后再有跟妖孽纠缠不清者，逐出师门！”

　　银龙疾飞而行，他捂住胸口，剧烈咳嗽道，“龙姑娘……”

　　“你不要命了？”银龙挑了下龙须，咆哮道。

　　“我说过，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不要命，是我心甘情愿……如今我已叛离了师门，不再是上清观弟子了……”他言罢，便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

　　月光下，漫天彩蝶，龙樱躺在屋顶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夜空，“你真得很叛逆。”

　　上官七月摊开手掌，掌心内不断飞出彩蝶，“我只为你叛逆。”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龙樱转头看向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没看上你。”

　　“……”

　　上官七月亦转过头望向她，“我是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