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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铩羽而归(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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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不是兵神吗!”
“兵神?”
圄场上的狱吏闻声,纷纷起身去观看。远处的女子肩系长筝,骑着马悠然赶来。待走近之后,他们惊奇地发现,除了身边的小兵,女子的马后还牵着一人。那人的双手被筝上的垂绳紧紧捆绑。她跟着钟寒一路小跑,一边下意识挣着腕上的束缚,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抓紧引端。
峄阳气喘吁吁地赶着,任凭这吊绳将她的淹思拉得更加晕沉。昏乱了一阵后,她蒙蒙觉得,马上那人似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她自得地掌握着节奏,一边大肆消耗着自己的体力,一边又恰到好处地放缓步伐,给予喘息之机。不知这样被拖拽了多久,牵引的绷绳终于松弛了下来。峄阳趔趄了一下,感到对方开始停身下马。
狱吏趋奉着涌了过来,说:“兵神,您……”
“兵神?别讽刺我了。”钟寒回着,将马系到了一边的树上。
“哪有讽刺啊?”狱吏贴着脸冤道,“是公子,啊不大王,大王亲封的称号!他说您用兵如神、料兵如神、使的兵器也如神,让所有人以后都这么叫您呢!”
钟寒阴着脸眈盼了他一眼,拽着峄阳径直往里面走去。小吏这才想起自己方才要问的事情,指着峄阳说道:“兵神,您来这做什么?她是……”
“朝中重犯。”钟寒说道,“有最牢固的笼子吗?”
“有一个石室,是专门关最凶的恶人的。”
“就选这个了。”
钟寒跟着小卒走向圄场的地下台阶,苏小乙亦紧步相随着。起始,他还能看见犯人的身形,越往后人影越暗,渐渐连犯人哀嚎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待到停脚后,除了小卒用灯烛照到的地方,周遭都一片死寂。虽然关的不是自己,但苏小乙嗅着这阴霉的气息,也禁不住颤栗起来。
“小心看好了,别让她自尽。”钟寒解开峄阳手上的绳子,对狱吏说道。
卫国易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上下,宫殿之内,明事的宫人迅速忙起了新王的事情。对他们而言,谁在位都不重要,这世间已经够乱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安分守己地活着。
同样的道理,对那些贵族臣子而言亦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的要求更高一些。除了守命之外,他们还想守着自己原来的“位”。而且如果自己的位因为新王的上位而岌岌可危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上等人”,就会自然地成为“下等人”的代表,开始用民意来胁令王侯了。
公子亹很明白这一点,尤其他还是以弑亲的方式上位的。但是他也会利用民意,就比如说夸大伯父在位时的平庸无能。虽然卫国的衰弱不是他一人之罪,但他在位时,卫国却切切实实臣服于赵氏、献媚于魏氏。卫亹一直想让卫国独立自强,可是自己谋权夺政之时,也多少受荫过魏氏的威势。如今坐朝为君,按理也该有所表示。
“大王,您身体不适吗?”季滑看着拧眉的卫亹,行礼拜道。
“季滑,现在朝里除了你和小寒,还有什么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卫亹抬首相问。
“臣觉得,赵骍此人值得一用。”
“赵骍……我就知道你要说他。”卫亹沉目吁道。
“大王,赵骍虽是赵无恤之子,但自那次之后,未再做过背窃之事。这次协助大王,更说明他与大王一伍……”
“他协助公子,只说明他不忠于卫纠,不代表他就会忠于公子。”
季滑还未说完,门外一个清冷的声音就已经驳了进来。
“都告诉过你了,要改口叫大……”
“公子,卫颓跑了。”钟寒垂眸顿了一会,继续打断他说道。
“跑了?这么快也跑了?”
卫亹闻言,脸色又暗了几分。
季滑冷哼了一下,瞅着机会打趣道:“兵神不是百战不殆吗?怎么这次,兵神也不神了?”
“有人提前报了信。”钟寒不理季滑,接着对卫亹说,“方才你们谈到赵骍,我恍然忆起来,卫颓的父亲卫适生前曾对他有恩。”
“只有无能之辈才会牵扯别人来自掩过失。”季滑立即讥刺。
“我的失误我自会纠正,但若是有人从中作梗,那天神也难救。”
“行了。”卫亹止住两人的争论,对着钟寒说,“事已至此,想想当下该怎么办吧!”
“我已抓了卫颓的贴身侍女,其他相关之人也全押了起来。如果公子无事,我就先去审讯了。”钟寒回道。
卫亹的神色松缓了少许,他对着钟寒说:“那你快去审吧,尽早解决。”
钟寒迅速作礼告别,临走时,她恍然想起什么,又回身加了一句道:“公子,赵骍此人对谁都不偏不倚,建议慎用。”
言毕,她不顾季滑尖刻的目光,冷眉冷眼地走了。
“大王,容臣多言,您不该这样宠惯她。”确认钟寒已然走远后,季滑不平地说道。
卫亹摇摇头,笑着叹了口气。
“大王,那赵骍在老臣中颇有声望,他出身赵氏,又与魏氏有姻亲之系,收之于内可揽人心,于外可得两家庇护。您君位方取,上下人心难测,如今又没铲除掉卫颓这个祸患,将来变数只会更多。”季滑观测着卫亹的神色,继续坚持着说,“大王,吾知道您想让卫国权政自主,但现在您的权政都尚未稳固,何谈卫国大业啊?”
卫亹依旧一言不发,他沉吟阅读着手里的竹简,那默然的样子让季滑心里有些发毛。他等待了一会,自觉再劝也无意义,于是恭色致歉道:“大王,这是臣的鄙见,胡乱之言,叨扰大王了。”
说罢,季滑拜了拜便欲离去。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卫亹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季滑,当今卫弱,我知道我们还摆脱不了晋国三族。”他眺着远方,悠悠说道,“但小寒说过,弱不会因为依强而变强,强只会恃强而凌弱。”
季滑听卫亹回声,品着还有转机。他连忙回身赶过去,对卫亹说道:“大王,我们决不依附,只是借力与邦交。只要您登位之时,予以赵骍优待,再派人交好于三晋,让他们看见我们的诚心即可。那赵骍又确是真才实学,有臣一直监守,他不敢有异心的。”
“交好自然是要交好的,但赵骍若是想承得住恩赐,就得先有所表现。”卫亹放下竹简,意味深长地说,“不论赵无恤当初派他的目的为何,这样特殊的身份,如果我们不好好利用一下,那实在是可惜。”
卫亹见四下无人,又低声悄言道:“如今赵氏已近盛极至衰之状,而魏氏则有新起之态。在魏家成势之前,我们应先下手为强!”
“大王,您想?”季滑向外探了探头,立刻凑上前来。
他倾耳敬听着卫亹的安排,眼角隐隐闪过一丝黠光。